第十話　雪融
　「冰姬這種傷勢已無異於死人，神仙來也救不了，
　　你這時才搶著當她的父親，哼，不正如我所料，
陸欣雪跟你，打從一開始就是為謀她財產而來。」
　　鳴鳳幫主隨著他的話語，身旁的氣場也逐步增強，
往我與陸欣雪的的方向不斷壓迫，我連忙擋在陸欣雪身前。
　「這只是給我一個能正式介入的理由罷了，
　　讓我以冰姬父親的身分，教訓你這個失格的前任父親。」
　　我當然明白還有個理由，冰姬回天乏術，
陸欣雪傷勢頗重但尚有救，她以這種方式讓我留下，
才能救自己一命，但這想法只在我心中轉圈而未說出口。
　「教訓我，就憑你？」
　　鳴鳳幫主瞬間到我身前，左掌按向我的臉，我清楚這是虛招，
只出掌架開他擊向我胸腹間的右掌，兩人電光火石般連拆數十招，
我一佔上風，立即出掌逼退他，再往前追擊時，只看他左掌在上微揚，
右掌於下呈托勢，就好似把太陽孕育於雙掌間，正是劫陽勁的起手勢。
　　我心叫不妙，除了老師，天下竟還有人能把劫陽訣，
運用到如一呼一吸般自然，莫非他就是那個繼承老師基因之人？
思索的同時，雙掌齊出抵禦，劫陽的第一重勁在我掌中就被壓制，
第二重勁被我的內力擋住，但第三重勁襲來，竟是前所未有的熾熱猛烈。
　　我擋不住這勁道而被轟飛，足足飛越半個教務處，
再一頭撞進牆內，擊敗強敵的戰果，讓鳴鳳幫主帶著淺笑望向陸欣雪。
　「妳的最後一張牌也不過如此，圖謀成空的感覺如何，
　　讓我瞧瞧世人厭惡的妖女，會出現怎樣的絕望表情。」
　「魔女令人厭惡，那麼愛上魔女，
　　又自以為是的男人，豈不更令人厭惡？」
　　鳴鳳幫主臉色一沉。
　「我說你們男人最令女人討厭的一點，就是自以為是。
　　首先是你，上官清雲，別說你女兒，就連你的財產，
　　也不及我的十分之一，你哪是甚麼鳴鳳幫的幫主，
　　你只是個叼隻死鼠，就鎮日擔心別人來搶的烏鴉。」
　「妳想刻意激怒我，替他拖時間是沒用的，
　　中了我劫陽勁的全力一掌，永遠也別想爬起來。」
　　陸欣雪哼的一聲。
　「我才不想幫他呢，我最想罵的，
　　最自以為是的傢伙，就是他。」
　　上官清雲笑了一聲。
　「憑他那點修為也敢與我過招，妳確實該罵。」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撥開四周的碎石，
當我的頭終於從牆裡出來時，教務處逐漸瀰漫烤南瓜的香味。
　「小魔女，我可沒自以為武功了得，
　　而且對方是鳴鳳幫主，不是甚麼雜魚，
　　只被打進牆裡一次，就要被罵也太苛了吧。」
　　陸欣雪不顧上官清雲看到我毫髮無傷時的驚駭神情。
　「我才不是在怪你打不過他，而是你成為冰姬父親後，
　　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打架，把我幫忙的協議，當成你打架的理由，
　　你跟眼前這臭男人有何差別，繼續你們那套江湖武林的價值觀吧，
　　誰贏誰就是有道理，誰贏誰就是冰姬的父親，不必管女兒在想甚麼。」
　　她的話確實是有那麼一點道理，但冰姬就要死了呀，
難道要我抱她的屍身大喊我的女兒，拚演技我哪贏得了上官清雲。
　「人，是不可能只憑一張協議書，就建立起情誼的。」
　　陸欣雪說完這話，周圍的空氣，開始激烈震盪。
　「是咒術，她要施展咒術！」
　　上官清雲的聲音充滿恐懼，但他無法逃離，
因為我也動不了，這小小空間裡的時間，彷彿被凍結住，
只有由陸欣雪身上發出的微光，能緩慢移動，移至冰姬身上，
而當冰姬整個人被白光包住時，陸欣雪雙眼已完全失焦，
憑著先前的記憶，她對我應該在的方向，微笑說道。
　「六尺太高，那回到三尺，你願意接受託孤了吧。」
　　白光散去，一個五六歲左右的銀髮小女孩，
坐在冰姬先前的位置，帶著那天真無邪的可愛笑容。
　「這怎麼可能，所以這妖女又讓我女兒倒退了十歲？」
　「是我的女兒。」
　　我只淡淡吐嘈一句，因為我走上前，
抱進懷裡的陸欣雪已然沒了呼吸，也沒了心跳，
只剩臉上那一抹總在惡作劇完後，會出現的微笑，
如此難以捉摸的女人，竟也會失去溫度而逐漸變冰冷嗎，
平靜躺在我懷裡的她，讓我突然有一股想親她臉頰的衝動。
　　但此時不論對她做甚麼，都已毫無意義，
我聽到不遠處傳來午夜鐘聲，哦對，今天要校慶了，
感覺校慶總喜歡選在冬季，而冰姬也於冬季時復活，
回到五六歲的她，一身致命傷全消失了，如同雪融一般。
　　雪若要融，就須有一股熱力，
所以我覺得代表冬季來臨，既不是校慶，
也不是甚麼超過一日之寒，造成的冰凍三尺，
而是世間永遠失去了陸欣雪心中的那股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