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我現在正在搭火車。只不過不是什麼人生夢想號之類的火車，我搭的是JR東
日本的火車，更確切的說，它是極為現代的鐵道電車，絕對不是用燃煤為動力的鐵道車。
人的一生是不是搭火車？我也很疑惑。有人說，人生是搭飛機，匆匆的來到這一國
度，又匆匆地離開這一國度，前往下一個未知的國度。也有人說，人生是搭船，面對茫茫
大海的挑戰，只能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不能回頭。電影《阿甘正傳》說，人生有如一盒
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將嚐到哪種口味。
幸好，阿甘的母親把人生譬喻巧克力，不然我真覺得人生就是不斷的搭乘某種交通
工具。這是廢話，我知道。
不管把人生譬喻成什麼類型，我只覺得我現在有一種很深很沉的失落感。乘客下車
後，列車長會不會有種失落感，我不知道，因為我沒當過火車的列車長。但是，我當我自
己的人生的火車列車長卻有一種很深很沉的失落感。
我人生最好的朋友柏翔，他的人生列車軌跡一直都很穩定。他雖然跟我一樣是汽車
銷售業務員，但他爸爸是TOYOTA的北區經理，按常理說，他可以不用跟我一樣，衝業績跑
客戶，過著累得像狗一樣的業務人生。甚至，柏翔如果不想走汽車經銷業務的路，也可以
因為他爸爸的關係，當個區經理特助，爽爽的在營業所吹冷氣打打報表就好，絲毫不用在
外面對一群白痴的客戶而低聲下氣。
柏翔從大學開始，就沒有想過要靠他老爸，從餐廳打工端盤子、洗碗，或是夜市擺
攤叫賣，他都苦幹實幹也不曾埋怨半句過。
柏翔的老婆是在他夜市擺攤的時候認識的，是他的初戀，也是最後一任女友，最後
還進階成他的老婆。
柏翔的老婆搭上了柏翔的人生列車。同樣地，柏翔也搭上了他老婆的人生列車。幸運
的是，他們兩人都是很好的乘客與列車長，就這樣一路駛向幸福的婚禮。
那天柏翔跟他老婆的相遇，到現在我都還記得。為什麼我到現在都還會記得？很簡
單，因為我人就在現場，直擊第一手畫面。又為什麼說，直擊第一手畫面？很簡單，柏翔
跟他老婆的第一張合照，就是我照的，而且就是在剛認識的那幾分鐘。
事發狀況是這樣的...
「你看，那個女生真的好正啊！等等她就會過來買東西了。」柏翔望向正在走過來的女
生。
「啊...那個女生不就上次跟你買東西的那一位？」
「對呀！」
「上次跟你買，不代表這次還會再跟你買好嗎？」我白眼。
「也是吼！沒關係。」柏翔繼續串他的烤肉串，準備拿到爐火烤。
附帶一提，我們正在夜市的烤肉攤打工，賺下學期的學費。
「 oh！幹！」柏翔大叫一聲。我連忙轉頭過去看發生什麼事了。
那一塊帶有筋的牛肉串因為柏翔串的當下用力過猛，就這麼不偏不倚的掉到那個女
生的胸前，真的就是胸前，就是這麼偶像劇的情節。
當下這個場景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但是最尷尬的時刻不是這個，而是...
柏翔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說了一句：「啊...真是對不起！我請你免費無限暢吃烤
肉串，但你可以跟我拍一張照嗎？」
我在旁邊整個傻眼。
但我覺得真的讓我從傻眼進階成傻爆眼的，是這位正妹小姐的反應，她居然一點都不
覺得突兀或是尷尬，反而落落大方的說「好啊」！我猜她可能肚子餓吧...
當我按下手機快門的瞬間，除了叫他們要雙手比耶之外，我知道他們在這一瞬間搭上
了對方的人生列車。
其實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勇氣，柏翔列車長努力招手讓這個女孩變成他人生列車的
乘客？我把這個問題，拿去問了柏翔本人，雖然他有點醉意，因為我在他告別單身派對的
時候問的，但柏翔還是很認真的回答我。
「其實...我沒有多想耶！」柏翔給我了一句精辟又微言大義的答案。
「殺小？」我脫口而出。
「好啦，我開玩笑的啦！」
「你有想過你的乘客應該是要什麼樣子嗎？你有想過你當列車長應該是要什麼樣子嗎？
」
「如果你的乘客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樣子，你會怎麼做？如果你不是你心中那個理想的
列車長，你會怎麼做？」
「這些我好像真的都沒有想過耶。」我說。
「那就對啦！」柏翔說。
「你應該要大膽而心細。但在我看來你跟芸蒨是大膽，但沒有心細，所以你們就分手啦
，我完全不意外。」
「心細？」
「對！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大膽的選擇在一起，但之後你根本就不了解她，而她也根本
就不了解你。因為雙方都互不了解，就像你們中間隔了一層面紗，好像看得著對方，又好
像看不著對方。」
我覺得，我自己的確心很粗，神經也很大條。以前讀書考試的時候，常常因為粗心
看錯題目，最後當然是考的一塌糊塗。我們這種粗心大意的人，都會先安慰自己，只是這
一次不小心粗心了，下一次再細心一點就好了。最後，可能繼續安慰自己，人嘛要就是粗
心，要就是細心，所以相信全台灣有2300萬人，至少有一半人都是粗心大意的，但這樣想
，實在是太阿Q精神了。
但似乎也不太可能一直就這樣粗心大意下去，畢竟人是群居動物，粗心大意久了，
其他人也開始會賭爛你，而且是很賭爛的那一種。或許你可以選擇，繼續裝作無視，就這
樣迷迷糊糊的過日子，混一天是一天這樣。
只不過，周遭的人就慢慢的不想理你，覺得你就是故意粗心大意，就是要別人去包
容這樣的愚蠢行為，甚至去解決幫你因為粗心大意而捅出的婁子。最後，也只能繼續自怨
自艾，甚至後悔自己怎麼這麼粗心，如果那時候細心一點就好了，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
就像我現在很後悔，為什麼不對芸蒨更細心一點？這真是一個非常好的好問題。
那麼我的答案是...此題無解！
太多的勵志小說或是心靈雞湯的名人演講都告訴我們，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課題都
是「此題無解」。
幾年前，我開始當TOYOTA業務的時候，我的業績真的很爛，而且是超爛的那一種。
就連我爸都看不下去，拼命跟我說一些業務技巧；分發到不同營業所的柏翔，也拼命幫我
找客戶，但我的業績還是有如一灘死水，要死不活的。
死要面子的我，不想才剛踏入銷售汽車業務這一行就這樣輕易放棄，而且讓我老爸
面子也掛不住，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幹下去。但是，很現實的問題就來了，沒有業績就沒有
獎金，只靠著極度微薄的底薪是要怎麼在大台大地區活下去呀？
「跟朋友借錢」，或許是一種方法。只不過，我轉頭一看，能夠稱的朋友的，大概看
到我的來電或是簡訊約喝咖啡，都給我呵呵回應。
什麼是「呵呵」的回應？別忘了，我的工作性質就是，出賣朋友挖一個錢坑給你跳
。喔，不是啦！比較正確又客觀一點的來說，我的工作性質是，當你沒有汽車的使用需求
，我就會想盡辦法幫你創造汽車的使用需求，甚至接近死皮賴臉的程度，也就是俗稱的無
事不登三寶殿的銷售業務員。
我每一次推銷公司的汽車，最喜歡用的銷售話術，就是你不要小看這一台汽車，這
空間是你實踐夢想的空間。巴拉巴拉講了一堆，什麼承載一家子的幸福美滿生活，還有你
退休後生活的快樂泉源之類的狗屁話術，我都面不改色的講了出來。
可想而知，從我身邊的朋友下手之後，我大概就被列入「不受歡迎」的名單了，當
然我跑去跟朋友借錢，自然人家就給我一個呵呵的回應了。還有朋友直接跟我說，朋友之
間不要談錢比較好，包括要賣車給我，直接給我一個拒絕的網路梗圖。
朋友間不是互相信任嗎？
A說，那是你先出賣朋友，別怪這些朋友拒絕你。
B說，人家這樣做，也是情有可原，他也是為了生存呀，而且他也沒有騙你，故意賣
給你一台事故車或是泡水車賺暴利。
這些，都是「此題無解」的問題。
我跟芸蒨就是「此題無解」的問題。她粗心的誤以為，我應該如何如何，符合她心目
中的條件，但我不符合。我粗心的誤以為，她應該如何如何，支持我的喜好或是決定，但
她不符合。
你說，有誰錯嗎？我跟她都沒有錯，只是不適合，如此而已。
忘了是跟我分手半年還是一年之後，聽我們共同的朋友轉述，芸蒨交了新男友。高
高的，是棒球校隊的一號先發投手，眼睛小小的，很像她最喜歡的棒球選手彭政閔。
這次，我想芸蒨沒有這麼粗心大意了，找了她心目中最有親切感，也最符合她心
中設定條件的人了，然後把她左手無名指的空位留給了這人。
對了，我們的共同朋友說，那場喜宴的龍蝦非常新鮮，很好吃！
∞ 此題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