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飛鴻踏雪-序(BL)

作者: everhyde (takumi)   2020-01-05 01:57:15
黃泉,幽冥之路,縷縷孤魂無論榮華富貴,皆延此路前行,一生悲樂涼暖亦隨引魂之花而起,順奈何忘川而落,往覆千萬年,從外改變。
忘川河底,幽遠不見五指的深水處,一抹突兀的湛藍冰光,緩而沉穩地閃爍著,光芒來自一塊如晶鑽般耀眼奪目的神石,其與冥河之陰暗沉鬱顯得格格不入,一瞧便知絕非鬼界之物,而在此一藍石旁,是另一塊與之對應,週遭環繞黑霧,若非借助冰芒,絕難察覺其存在的墨石,鬼界之眾皆稱其為承影石。
傳言,數千年前,天界眾神尚未殞落時,此石便已存在於忘川河底,鬼眾多知其名,卻不知其來歷,冥王夜瀾於當年六界之戰結束後將其投於川中,便未曾再行聞問,或為不祥之物,或為守川之徵,無人探究亦無人關心。
一抹和煦藍光,將無極從千年的沉睡中喚醒,耳畔猶響短兵交接、隆隆戰鼓之餘韻,恍然間他以為自己依舊身處戰場,直到河水冰寒的涼意,跟四周極致的靜謐滲透,他才逐漸回憶起自個兒會淪落至此緣由,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那些頭頂光環,不可一世的眾家仙班神將還防著他?還是這一戰真的累了他的心,自然而然他也順了天意乾脆一睡不醒?
算了,這些實際上一點兒也不重要,睡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可快要憋屈死他了,夜瀾這混帳小子,還真就這麼將他給扔在忘川河裡不聞不問,哪天他出去了,肯定先把這鬼界鬧上一番再說。
「安靜。」一個煞是好聽的嗓音突從藍光中傳了出來,大抵是受不了他剛甦醒過來就躁動不安的靈氣,終於傳了念想制止。
「嘿嘿...真是太好了,原來不是只有我被困在這鬼地方,敢問這位仙兄姓啥名誰?現在神界主事者又是哪位嗎?你怎麼也被封在這冥河底呢?」他立刻嘰嘰喳喳拋出一堆問題。
「......」
「仙兄?我說你也別這麼冷淡呀,睡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醒過來,我就是有點不清楚狀況,既然我們處境相同,何不交個朋友呢?這冥河悠悠,要困到哪天才能出去可說不準呢...」見對方索性不再回應,他再接再厲地努力道。
「安靜。」又是一聲沒有語調起伏,音色卻柔和好聽的回應。
「你先回答完我問題,我保證就立刻安靜,否則我這樣絮絮叨叨,心不安、念不靜的,您瞧著不也煩悶嗎?仙兄是在修行嗎?您在這兒多久了?您知道六界之戰嗎?戰況如何了呢?」
「......,六界之戰已過去三千多年有餘,千年前神界凋零,目前僅存仙、人、鬼三界,由玉帝主事。」恐是再受不了他的碎語,藍光石選擇性地答道。
「三千年?」
這就遠遠大出無極意料之外,那他那些魔子魔孫呢?僅剩三界?這一覺他睡去了多少精彩?想當初,他不過就是窩在魔界裡實在太長一段時間,無聊得緊,於是便竄上了天界晃悠,哪知期間他會不小心遇到了個貌美的小神,還不小心有點喜歡上他,所以便決定向天帝討神,單純想著若能在他幽漆暗黑的地下,擺上一尊天生自帶光芒的神祉,一來不僅蓬蓽生輝,還可敦促天魔兩界友好之誼,一舉數得,何樂不為?
可是天帝卻不這麼想,不但怒指他不自量力,更給他扣上了個下流無恥的罪名,這可不得了了,好說歹說,他也是魔族之首,先不說相貌遠冠六界,整個神族能拿出來跟他比美的屈指可數,他對那小神不就是出於君子欣賞之情嗎?總不能因為他來自地底魔界,就將他和齷齪無恥畫上等號吧?
所以他只好又不小心踹了天帝一腳,之後不管那些神眾說他圖謀不軌,意欲一統六界、無法無天、離經叛道、天理不容等一堆什麼鬼的他也記不住,反正碰巧他也正想舒展一下筋骨,就也不做解釋,當真帶著自個兒的魔眾們上了天外天和那些天兵天將打了起來,這一戰戰了七天七夜,相當於人間的七百年,然後...然後他就變成了一塊石頭被封印在這兒了。
是的,他就是曾經睥睨六界,目空一切的魔尊無極,天地誕生之初,唯一能力與天帝並駕齊驅的靈識,天帝在明,他在暗,兩者各領神子魔眾盤據天與地,但若真的論及武功實力,恐怕神界那位還要多怕他一籌…
那為何還會戰敗?
不就他打到了一半,突然不想打了嗎?什麼一統六界?他哪來這種閒情逸致,光是治理一個魔界就讓他成天唉聲嘆氣、叫苦連天了,他怎會沒事還給自個兒找碴,無端去踏平個五界後,再來為此煩心,當他瘋了不成?這些名號,還不都是天上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神眾搞出來的破事兒,他一時覺得好玩也就配合了下,哪知才剛想喊停,稍微放低了姿態,卻被他們給趁機封進了一塊破爛石頭裡,這一關竟然還是三千年?
「所以你是那個什麼玉帝派來看守我的嗎?」盯著在這河底怎麼看都不對眼的藍光,無極推測道。
「......」
「唉唉,仙兄您別又沉默啊!您這身聖光一看就是天上下來的,若非如此,怎會同我一樣輪落在這臭水溝裡呢?」
「意外。」藍光石言簡意賅地回答,好像同他多說幾個字都是浪費時間。
「什麼意外?這麼說你不知道我是誰囉?」
「我必須要知道嗎?」
「是倒也沒什麼必要...」號稱談吐風流雅趣的他,竟然也會有為之語塞的一天,無極有些挫折懦弱地回應。
「……」
「……」
靜謐再次於忘川河底蔓延,無極這是頭一回碰到如此難交談的對象,想想當初他也是口若懸河,一派風流,不論男女老少,沒有什麼話是他接不下懸不上的,莫非三千年的光陰他連說話都生疏了不成?
突然,一陣天搖地動打斷了無極的思緒,忘川河水劇烈地搖晃波動起來。
奈何橋下,忘川畔,一名擺渡人搖槳渡岸,才剛停妥扁舟,就見孟婆晃著略胖的身子從橋上走下,氣喘吁吁地朝他招手喊著:「您這是好不容易出現了,等等老身,我再送幾個上路,也要先去避難。」
孟婆看了看西方天際燃起的一片火紅,滿心擔憂遭仙冥兩界觸發的戰火波及。
「您老人家怎麼都這個時辰了還沒離開?你不知道仙界昨晚已經打進閻王殿了嗎?我看波及忘川這兒也是不消多久的事了,鬼門關那兒門都早已封上,再不走,我們這種既不能扛斧舞劍,也沒多少靈力的小角色,要是遇到了個天兵神將的,恐怕只能被打個魂飛魄散,也別想再指望什麼輪迴。」擺渡人氣極敗壞地喊著。
「還提呢!這不就因為鬼門突然就這麼關上嗎?您瞧見橋上那串隊伍沒?大夥兒都搶破了頭趕著投胎去,畢竟這次戰爭下來,下一回鬼門何時才能再打開可就難說了。」
孟婆晃了晃腦袋來到河邊,一腳才剛踏上渡船,就望著河底若有所思。「不過是說河底那位...會怎麼辦?」
擺渡人跟著看了眼幽暗的河床。
「還能怎麼辦?他是我們這身分需要擔心的對象嗎?從天界那隻蠢鳥將他給扔進河裡後,也不曾見過有誰來尋過,咱先擔心自個兒比較實際一點吧?」又陸續招呼了幾個姍姍來遲的孟婆後,擺渡人才急切地再度撐起槳準備離開,就怕真要戰火燒了起來,奈何橋上那些來不及入輪迴的孤魂會一窩蜂湧上他這兒根本載不了多少人的破舟。
船才剛划離岸邊,突地,天空一際七彩響雷落下,不偏不倚就打在奈何橋上,石破天驚地震碎整座橋墩,一時哀鴻遍野,鋪天蓋地的石碎塵飛將擺渡人弱不經風的小舟硬是給翻了過去。
忘川河上一片狼藉,眾鬼無不在河面上浮沉掙扎,誰都沒有閒暇去留意到那塊隨著響雷之後飄浮到半天際的墨黑影石,以及它轉瞬間又被第二道雷響給劈中,並一分為六往更高的天飛散而去的景象。
仙界,諸仙台。
一道冰藍神光無預警地落到台下繪著巨大法陣的玉石廣場上,驚動了守衛諸仙門的天將碧落,這平時根本沒有任何仙家神眾願意駐足之地,向來都是仙界眾兵間唾手可熱的閒差,因而突然有這麼大的騷動,可真嚇壞了剛還不小心打了個小盹的他。
碧落俐落地抄起隨身的一柄玉弓便往廣場上奔去,才奔跑沒幾步,就被眼前看見的身影與他周身龐大的靈力給震懾,他從未在天界看過這麼美的仙人真君。
來者一襲冰藍衣袍,因著溢出靈力而泛著的淺白光暈,將他如玉般的脂膚和一頭流暢及地的烏黑秀髮包圍,他低垂的美目上覆著纖長眼睫,合著細挺鼻樑、透著淡粉櫻色的薄唇,便勾勒出一張比日夜星辰都為之璀璨的絕色容顏,。
「來者何人?」好半晌,碧落才抖著手張起弓詢問,光憑對方那可能彈指就能把他掃下諸仙台的靈力,他懷疑此時自己示威的動作根本白搭。
「……」
共工輕輕眨了眨眼睫,他低首看著自己掌心裡那如血般紅艷的彼岸花瓣,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又緩緩抬首看向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碧落,然後一語不發地往諸仙台上走了過去。
「喂!你等等,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看見共工毫無猶豫地往諸仙台上去,碧落雖一開始有些遲疑,但還是隨即追了上去,除了玉帝浩天以外,他未曾在天界見過靈神力如此強大的仙君,要是弄不好出了什麼大事,麻煩的可是他。
一路追上了諸仙台頂,碧落率先是被上頭那百萬年來都未曾停歇過的強風給吹得七暈八素,接著在瞧見台下那捲著灰白雲層,伴隨天雷轟隆作響所形成的噬仙道後,則又讓他暈了第二回,若不是無法不管此刻那佇立在台邊,美得讓人驚心卻也大膽得令人無語,來路不明的仙君,他是打死都不會踏上這個在天界等同象徵死亡之地。
「通往人界?」將手舉向天際,張開掌心任憑手中彼岸花瓣紛飛的共工終於開口向碧落問道,如黑夜燦星的髮絲與一襲白淨衣衫迎著風翻飄,竟也在這諸仙台上交織出一片如畫景象。
「是…」說是通往人界也沒錯,碧落心想,但修為不高的小仙小神,要是掉下去,魂飛魄散也就罷了,可能連骨灰都不剩,連黃泉都逢去了。
共工聞言就是邁步要往下跳,看得碧落只差點沒失去儀態的大聲尖叫出來。「等等!你幹嘛!?」
「歷劫。」
語畢,共工連衣袖都沒揮就消失在碧落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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