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樹葬 # 25 母親節不快樂!

作者: cylimu (每天進步1%)   2019-05-13 01:28:01
#25 母親節不快樂!
「放我出去!」夜瞳尖叫般的嘶吼。
她的利爪在艾芸做成的木繭中瘋狂揮舞,刮下陣陣木屑,透過縫隙如雪花往下墜,眼看就要被突破,馬上又有新的樹根遞補上來,然而艾芸看起來很吃力地在撐著,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艾芸身邊一支手電筒發出黯淡的黃光。
「媽媽...」雪瞳從一旁已經敞開的木繭中悠悠轉醒,看見眼前的情景,趕緊起身站到母親身邊。
「小瞳,你醒了。」艾芸輕聲說。
「妹…」雪瞳將話吞回去,又說:「她,也醒了。」
「是啊,一醒來就開始胡鬧。」艾芸說。
「妳們最好快點放了我!」夜瞳怒目圓睜。
艾芸眉頭緊蹙,說:「放妳出來不就等於讓妳來殺了我們嗎?」
夜瞳聽完卻突然像中邪般訕笑,好一陣子才說:「妳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殺妳們,除非我不想活了。」
「媽?」雪瞳覺得話中有話,等待母親進一步的回應。
「…」艾芸緊咬上唇,似乎快支撐不住。
「妳找到了吧?」夜瞳說,她停下瘋狂的亂舞,緩緩地在木繭中坐下,眼神飄向雪瞳。
暫時獲得喘息的艾芸深深吐出一口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滑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艾芸說。
夜瞳笑起來,尖銳笑聲透過木繭縫隙刺出,彷彿無數細針刺向艾芸。
「誒,姊姊,」夜瞳問雪瞳,「妳知道什麼是本命樹嗎?」
雪瞳有點訝異突然被問到,而且還是一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一時之間自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夜瞳輕笑,說:「只要找到本命樹,就能殺死我喔。」
「我...沒有要殺妳啊...」雪瞳說。
「就算妳沒有想要殺我,媽媽可不這樣想呢!」
「如果我想殺妳,何必帶你出來?」艾芸說:「只要放妳在洞裡,不用幾分鐘你就會被樹妖們吃個精光!」
「少在那邊假裝母愛的偉大了。」夜瞳:「妳跟本就不想生下我。」
「當時我完全不知道我懷孕了,就算知道,應該也才一個多月吧!正常來說根本不可能將你們生下來。」艾芸低下頭,說:「而且我自己都快死了。」
艾芸說的很可能是事實,因為只見夜瞳安靜聽著,深黑的眼珠閃爍點點反光,她不再反駁。
「這一切都怪樹妖,」夜瞳說:「但也多虧了樹妖,我們三個才能活下來。」
「就沒有辦法將牠從妳的身體裡抽離嗎?」雪瞳說。
「一旦融合,就沒有辦法再抽離了。」夜瞳說。
「但我們不一樣。」艾芸說:「牠,被打散了,在我們三個人的體內。」
雪瞳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體內也有樹妖的存在,儘管只有極小部分。
艾芸看向雪瞳,撫摸她的頭,說:「別擔心,妳體內的樹妖成分非常少,只要不...」艾芸好像想到什麼,突然打住。
夜瞳竊笑,說:「怎麼?不敢繼續說下去了嗎?」她轉向雪瞳,說:「我來告訴妳吧!」
「妳體內的樹妖成分雖然少,但它就像種子般,潛伏在妳的身體裡,等待發芽。」
「小瞳,妳別擔心,只要不被激活,就不會有事的。」艾芸說。
「是呀!」夜瞳說:「不然就會像妳的男朋友那樣喔!」
「慕天?妳說他怎麼了?」
「簡單來說,就發芽了啊!」夜瞳嘴角上揚:「不過,是我幫他激活的喔!至於怎麼做,咱們老媽應該比我更清楚,畢竟她就是自己激活了自己呢!」
艾芸沈默。卻加大了對夜瞳的包覆,夜瞳開始抵抗,但這次樹根恢復的速度卻是飛快,轉眼間已將夜瞳包得緊密不通,就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媽?」雪瞳竟為夜瞳感到緊張。
「放心,她沒那麼容易死。」艾芸說完,張開另一隻手,延伸出另一片樹根網,鋪在地上,說:「小瞳,上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雪瞳輕輕踏上母親為她編織的網,網子緩緩向上收攏,溫柔的包覆起來,艾芸的一左一右是兩種儼然不同的樹繭,但或許都是母親對子女的愛。
艾芸輕蹬,往樹林末梢飄起,繼續朝森林更深處前進。
***
慕天重重地摔落地面,折斷的樹枝與木屑四散紛飛。
「他在幹嘛?」呂東亭問村長。
村長撓頭,也是滿臉疑惑,說:「天曉得。」
「會不會是某種儀式?」呂東亭繼續問。
「是...有可能,但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方式。」
「爸爸,大哥哥是不是在玩啊?我可以去跟他一起玩嗎?」小雪瞳拉著呂東亭的手,仰著小臉問。
「啊?」呂東亭先是一怔,接著說:「不是喔,哥哥他...他...在找回家的方法。」
慕天心裡焦急如焚,他不斷地爬上神樹,心中只想著相信自己與神樹就是一體的事實,然後縱身往下跳,但除了再次重重摔在地面上之外,再沒有其他事情發生。他納悶究竟是什麼環節出了錯?
「小兄弟,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呂東亭說:「再跳下去,你可能要變成一堆廢木材了。」
慕天爬起來走靠近神樹,伸手按在樹幹上,閉上眼睛試圖與神樹交流。
一段時間過去,什麼也沒有發生。
「或許,這不是他的本命樹。」村長說:「也...或許並不是這樣跟本命樹交流,或許...」
呂東亭做了一個手勢,村長停止說話,他也感受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起了變化。他緊緊牽起雪瞳的手。
是霧。
濃稠的霧氣,猶如快速又寧靜的浪濤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浪煙在神樹前匯聚並將眾人吞噬,撞擊出無聲的巨浪,繼續朝樹頂盤旋。
「原來關鍵是霧!」村長說。
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裡,眾人聽見樹枝摩擦的聲響,前面他們已經聽過了許多次一樣的聲音,慕天正在往上攀爬。雖然看不見,他們還是將頭往上抬,仰望頭頂的那片迷茫。
樹枝摩擦的聲響停歇,周圍恢復靜謐。
慕天站在樹梢,祈求神樹幫他一個忙,他要回到原本的時空,他要去找雪瞳。
慕天一躍而下,刮起墜落的勁風,將霧氣翻騰得宛如數條蛟龍,向四方急速飛騰而去,墜落的風壓同時令樹下的幾人不由得彎身並伸手護住頭部。但數十秒過去了,不但沒有木材撞擊地面的聲音,甚至是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霧氣隨著風壓被帶開,一瞬間就已消逝無蹤。
「哥哥去哪了?」小雪瞳焦急地說。
「他走了。」村長說。
「就這樣?」呂東亭問。
「嗯,就這樣。」村長說完轉身向村莊的方向走去。
小雪瞳嘟著嘴,似乎有點不捨,眼裡閃閃爍爍。
「哥哥回家了呀!他不會有事的!」呂東亭說完,甩甩雪瞳的小手,說:「走吧!我們也回家。」
「嗯!」小雪瞳點頭,跟著呂東亭朝村長走去,她再回望神樹,一片如火焰般的樹葉悄然飄落,她剛好伸出小手接住,微笑著藏進上衣的口袋。
***
慕天的墜落還在持續著。
他知道試驗成功了,神樹已回應他的祈求,但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墜落後的撞擊。
他看見下方出現光亮,黃色的火光搖曳,掉落的速度將他轉瞬間便帶到一團火焰上,他並沒有像第一次從神樹上跳下那樣減速落地,重重地撞進火堆,將燃燒的木頭撞得四散而開,拜猛烈撞擊所賜,他才沒有半點被燒傷,他現在可是「樹」,最怕的莫過於火了吧!
然而劇烈的疼痛較之剛剛從樹上失敗的墜落有過之而無不及,慕天不自覺放聲叫喊出來,但一想到自己那駭人的叫聲,仍是趕緊伸手摀住嘴巴。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發出之前的怪叫。仔細看自己的手,那是人類的手,他的身體已然恢復。他的第一個念頭:難怪這麼痛!緊接而來才是為身體恢復感到的欣喜。
「谷同學?」一個熟悉的聲音。
慕天瞇著眼順著聲音看去,竟然是林飛。
林飛伸手去攙扶慕天,慕天這才又看見一邊躺在地上的呂東亭,他滿臉糾結的鬍子,總算讓他確信他已回到了現代,只是狀況似乎不太對勁。
「大叔怎麼了?」慕天一邊問一邊走近,心想不曉得他還記不記得過去的事?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倒下了,不過還活著啦。」林飛抓著頭說。
「對了,你們怎麼在這裡?」慕天問:「從樹上跳下去後,就沒再見到你了,你們沒跳下來?」
「跳?!」林飛突然變得氣憤,你還敢問:「我們差點沒摔死!」
「怎...」慕天本想繼續問下去,話到嘴邊才恍然大悟,那是因為神樹是他的本命樹,他又牽著雪瞳,所以他們穿越了時空。但林飛他們都是正常人,自然是沒用的,想到這裡他覺得對林飛有點愧疚。
「好在那時村民都在下面找我們,我們剛好壓到幾個樹葬過後的村民肉墊,不過他們的傷三兩下就恢復了,真的是很神奇。」
「抱歉...」慕天說。
「好啦!沒關係啦!倒是你,怎麼會突然就掉下來啊?這段時間你跑去哪了?」林飛問。
「說來話長...」
「我猜也是,算了!你再慢慢跟我說吧!」林飛突然壓低聲音:「但也得我們先能活著下山去。剛剛這裡本來還有兩個樹葬復活的人,看來是趁亂跑了。好在這邊是村莊範圍,他們不會妖化。」儘管他如此說,仍左右顧盼,似乎生怕有什麼突然竄出來。
四周除了零星火把還燃燒著,盡是黑暗。
這個夜,仍未走到黎明。
林飛將散落的火把及木頭重新收集起來,勉強恢復了火把圍籬,將三人圈起在內。
慕天嘗試著觸摸燃燒的火焰,他並沒有像木頭一樣燃燒起來,但是超痛!他快速將手指插入地上的殘雪降溫,暗自慶幸林飛沒有看見他這愚蠢的一幕。
此時呂東亭悠悠轉醒,他看見林飛微笑了一下,又看見慕天,則是驚訝得想要坐起身來。
「我不是在做夢吧?」呂東亭對慕天說:「我剛剛好像夢見你。」
「我?我在夢裡怎麼了嗎?」
「你變成樹妖了。」呂東亭說。
林飛聽了轉頭盯著慕天,微微地將身子往後壓了一點。
慕天知道呂東亭後來出了事故失去記憶,也怕說了一時解釋不清,因此就不直接表明,只好乾笑,說:「怎麼可能啦!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對啊!大叔,你還好吧?剛剛沒受傷吧?」林飛說。
「我沒事。」他突然想起什麼,目光四處搜索,問:「那兩個傢伙跑了?」
「嗯,都怪他。」林飛指著慕天。
「對不起。」慕天說。
「算了,」呂東亭似乎不想追究,問:「你找到恢復被樹葬的人的方法了嗎?」
慕天說:「沒有...」呂東亭流露失望的眼神。
「但,我有一些頭緒,只是還很亂,我想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去釐清清楚。」慕天說。
「好吧!」呂東亭說:「這裡不安全,我們先離開這裡。」
三人剛想出發,前方卻出現一個火球,它悠悠地從前方陰森的樹林裡飄過來,接著又出現兩個、四個、六個,似乎數不清的火球不斷出現,而且正在包圍靠近他們。
「怎麼回事?」林飛問。
呂東亭沒說話,只是抽起旁邊插在土裡的木樁,準備隨時射出去。但他只有一根木樁,絕對無法應付現場眾多的數量,況且還不曉得來者何人。
突然兩團布袋被重重摔在三人的面前,布袋仍在蠕動,顯然裡面有活物。一個布袋口鬆開,阿翔的頭露了出來,另外一個顯然是若晴。
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久不見啊!各位。」李克洋率先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刻意的笑容略顯僵硬。
「李克洋!」林飛驚呼:「我不是叫你下山去嗎?!」
「我是下去了啊!」李克洋說:「不然怎麼帶救兵來呢?」他指向身後。
火球後面的人一一現身,原來都是山難搜救隊隊員。只是這支隊伍清一色穿著黑色服裝,不像一般搜救隊的橘色或黃色明顯可辨,而且也沒有反光條或臂章,個個表情冷峻嚴肅。
林飛雖然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看到既然是搜救隊,心理上還是感到一絲放鬆。
但慕天與呂東亭卻一點都不放鬆,他們感覺到巨大的危險殺氣,就佇立在眼前。
「快逃!他不是李克洋!」地上阿翔突然大叫。
慕天三人靠攏在一起。
「閉嘴!」李克洋說著就是一腳踢去,阿翔的頭頸應聲折斷。
「神樹樹妖復活的那個人在哪裡?告訴我,我就放過你們。這是我現在給你們的最好的交易。」李克洋說話的口氣,猶如黑幫大佬。
林飛與呂東亭面面相覷。慕天眼神閃爍,他不認為這是一個表明身份的好時機。
「老呂,」李克洋對呂東亭說:「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說完他變了一張臉,但與其說是臉,不如說是樹幹上長出來一張像人臉的東西,臉上爬滿樹皮般斑駁的皺紋,以及大大小小如腫瘤般的樹瘤。
後面的搜救隊員也紛紛亮出步槍,子彈上膛,直指慕天三人。
「放他們走,我帶你去。」呂東亭說。
「那可不行,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耍花樣?在這村子裡,我可是跟一般人一樣脆弱啊!」樹臉男說。
慕天心想此時要是能樹妖化,或許就能拯救大家了。只是該怎麼做才能妖化呢?他突然想起在樹妖島上的記憶,他被樹妖們四分五裂後妖化並跳回到過去。他覺得值得試試看。
慕天搶過呂東亭手上的木樁,大喊趴下,然後奮力衝向樹臉男,作勢要刺向他。霎時無數顆子彈朝他射來,將他打成了馬蜂窩,但他並沒有倒下,傷口中迸裂出無數的樹根,將自己身體緊緊纏繞,就連手上的木樁也被捲入身體裡,彷彿本來就是屬於他的一部份。
他變成了樹人。
「怎麼可能...」林飛趴在地上,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幕。
「是你?」呂東亭卻是有些激動,眼眶濕潤地看著慕天,他的某段記憶似乎被喚醒了。
慕天仰頭尖嘯,震耳欲聾的氣勢瞬間將在場所有火光吹滅,現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一陣混亂中,樹臉男吆喝著手下趕緊點燃火把,然而當火光再次亮起,現場除了他手下的黑衣救難隊員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了,就連兩個布袋裝著的阿翔與若晴也被帶走了。
「操!原來他就在我的眼前!差一點就抓到了!」樹臉男憤恨地說。
「老爺,」一個佝僂老人從黑衣人隊伍裡走了出來,說:「我剛剛對他射出了定位彈,看來他們還沒走遠。」他手上拿著一個手機,螢幕閃爍著綠色光點。
樹臉男說:「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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