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星夜
醒來的時候，電已經來了。
張崇文一早上聯絡好了旅行社，該旅行社說昨天的爆炸影響了幾個團的動線，所以高哈爾
改變了原本計畫的行程去了布爾津，又重新給了她電話聯繫。
她的手機可以重新啟動了，但是強制開機後只能用恢復原廠設定才能正常使用，看起來裡
面的資料叫不回來了，她也只能聳聳肩接受。
算了，反正她的生活就是餐廳就是工作，捨棄也沒有什麼。
「所以妳要去嗎？布爾津。」
「嗯，要去。」她打了三個噴嚏，翻找了一下網路，但飯店的Wifi實在太慢。「……該怎
麼去啊？」
「妳真的什麼功課也沒做就來了？」張崇文有些被打敗的樣子。「所以才會被攤販騙，還
傻傻的在這種天氣洗頭。」
「我只是冷，每天早上都會有的過敏。」她嘴硬道。
「這樣吧，我跟妳一起去。」張崇文說。「反正我本來就也要去布爾津，要一起去嗎？」
「……我一個人沒關係的。」安翎用力擤著鼻涕。
「憑妳這個速度和這副身體嗎？妳會浪費太多時間。」張崇文搖搖頭，「到底想不想把餐
廳奪回來？」
她皺皺眉，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比較好，便只好答應了。「好吧。」
只是她從以前就不是喜歡拜託人麻煩人，也不太喜歡聽著別人的意見走，只是自己對於這
個地方實在太多不了解，或許她總有一天也能夠用自己的方法找到這個妥爾斯，但會花更
多無謂的時間或錢，她現在實在沒有這麼多浪費的餘裕。
他首先帶她上街買了件乾淨的外套，簡單能夠保暖的，沒有血漬和燒破洞的，然後又準備
了燒燙傷藥膏和繃帶，帶她去車站買票。
他還買了隻吹風機，可以摺疊，粉紅色的。這個大男人拿著這麼少女色系的物品看起來有
點好笑。
但是所有烏魯木齊離開的車票都已經販售完畢，大約跟昨天的爆炸事件也有些關係吧，他
問了好幾家都沒有票。
昨天是中共領導人巡視烏魯木齊的最後一天，恐怖分子選擇在這天引爆炸彈，恐怕和維吾
爾族與漢人之間的紛爭有點關係，像是威脅或是警告的意味，不過這幾顆炸彈下去，只會
讓這裡的民族關係更加僵化。
漢人？他看著那張長相明顯是維族的售票人員，想到了個方法。
「安翎，妳是混血兒吧？」張崇文說。「妳去那邊問票，用英文。」
「英文？」安翎眨眨那雙有些琥珀色的眼睛，點點頭抓了錢上去詢問，果然在客運站買到
了兩張去布爾津的夜間臥舖巴士票。
「糟糕，是臥鋪巴士啊。」他搖搖頭。
「怎麼了？不好嗎？」
「呃，恐怕這種時候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妳有香水和口罩嗎？」他解釋車上味道不太
好聞，如果可以靠窗就好了。
「口罩是有，但是我沒有香水。」她傻楞楞的說。
「什麼女人居然連瓶香水都沒有？」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怕她發脾氣又趕緊安撫道。「
好啦，妳快把妳廚師的鼻子保護好，否則妳會昏過去的。」
晚上八點的車，司機發給乘客一人一個袋子，要他們脫下鞋給裝起來。這就是張崇文要她
準備口罩的原因，車子一共有左右中三排，都是上下的臥舖，大約可以容納五十多名的乘
客全堆擠在裡頭。腳臭、汗臭、還有食物。
大約跟一隻住在下水道的熊做愛也不過如此了吧。
幸好兩人給分配到窗戶的位置，勉強空氣好一些，至少可以吹吹涼風，不必與車上五十幾
個人的味道相互交流。
她費了一點力氣爬上了床舖，把腳收進了前方座位的下方空間後，起身打算開窗，沒想到
咚的一聲，一頭撞在前方張崇文的腦袋上。
他開玩笑的說：「……妳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救命恩情的嗎？」
「……我想把窗戶開大一點，抱歉。」安翎揉著腦袋，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道歉。
「最大了，忍耐一下吧。」他說，「開一段路後中途會停車放人下去上廁所，到時候再下
去透透氣。」
「嗯。」她只好乖乖躺了下來，車上雖然味道難聞，但是沒想到自己躺下沒多久便睡著了
。可能是太累了，搖搖晃晃的卻也睡得不錯。
醒來的時候，車停在半路的一個空地上，外頭是一片漆黑。
他看她醒了，拍拍她問：「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點點頭，穿好了外套下車。
「車停在這裡做什麼？」
「因為半夜兩點到五點的肇事率太高了，所以巴士會在這裡休息到五點才出發。」他招招
手讓她過來。「坐這。」
一片漆黑的公路上，旁邊有一棵漂亮的白楊樹，夜晚中被風吹得搖動不已，坐下的這個位
置，正好可以讓葉片輕撫著她的肩頭。
抬頭是一片星星，璀璨浩瀚，距離很近，伸手就像是能夠觸及一般。安翎從沒有在舊金山
看過星星，一點兩點就很珍貴，更何況是這樣廣大無垠的燦爛的整片星空。
億萬顆星辰猶如晶燦的河流，在墨黑夜空中閃耀著光芒，這樣的場景象是電影，或是童話
，她從沒奢求能夠真實看見。
「……好漂亮啊。」
「許多人付錢就為了來看這片星空，好好把握吧。」他說。
「你也是為了這片星空而來的嗎？」
「為了離都市遠一點。」他遲疑了一下回答。
是啊。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她的速度被扯慢了，因為什麼都做不了，所以她只能享受，享
受這片星空，享受這份悠閒，享受這份原本忙碌生活從來沒有給過她的半點美好。
渺小的人們總汲汲營營的忙著做些什麼。在這樣廣闊的陌生大地，總有著這樣包容的聲音
與溫度，撫平她的焦躁與迷惘。
所以人們才會旅遊，才會離開原本熟悉的地方，嘗試去找尋方向，為空乏的靈魂重新注入
能量。
她也算是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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