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墓園約會
然後我們就一路從士林區開上山，平常我也沒上過陽明山，這些路又窄又彎，都是山路，
要是沒導航我絕對不來。而她看著窗外已經有些昏暗的夜景發呆，然後按下車窗讓山間有
些涼絲絲的微風吹了進來。
「別開車窗，有蟲。」
「討厭蟲的人送什麼花。」她說。
「所以大小姐也不喜歡盆栽嗎？」
「也不是不喜歡，但是我種得不好。」她說起了一個無聊的小故事，「前年種下去的柚子
，好不容易到了春天開始抽芽長高，卻被鳳蝶的毛毛蟲給霸佔了，吃光了葉子，看他們喜
歡也捨不得除蟲，反正都會變成漂亮的蝴蝶飛走，所以就整盆移到陽台去了。」
「柚子？」
「是啊，吃剩的柚子種子，去掉衣服泡水一個禮拜，栽進土裡就會發芽。」她笑著開始解
釋，看我一頭霧水的樣子，她的表情更是笑開懷。「長起來很可愛的。」
「我對園藝沒有興趣。」
「那你最近有興趣的是什麼？」
「……最近收到的財務報表和模型，精美。」
聞言她果然哈哈大笑起來。「什麼鬼啊！」
我沉默下來之後，有點好奇的開口：「大小姐的前男友，是個什麼類型的人呢？」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蠻意外我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是……難以理解的人。」
「難以理解為什麼要理解？」我說。
「是啊，為什麼呢？」
我看了她兩眼沒說話，不應該問這個問題的，但是我就是想知道，於是我聽見自己幾乎是
本能的又問了她，「跟他在一起快樂嗎？」
「這個嘛。」她笑著對我眨眼，「我是抖M哦。」
什麼鬼。不要眨眼啊……。
被撩到了，我要流鼻血了。
我們大小姐雖然長年流浪在外，但也受到基本的教育唸到大學畢業，不知道是誰教導她這
種奇怪的招式，竟然開始會亂講話撩人了，好可怕。看那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啊，這絕對不
是個良家婦女會做的事。
這句話之後，我就講不出話來，乖乖開車了。中途到了陽明天籟會館，這間是歷史悠久也
很有名的溫泉會館，大小姐說了聲：「快到了，下車吧。」
她的聲音是氣音，細細柔柔的，在只有我們兩人的車上，又加上剛剛的那一席話，使得我
臉頰發燙，忘了停車。
「我說這邊停車，景灝。」
「啊，對不起。」我想著是不是要回車，但是大小姐按住我的手。「大小姐？」
「過了就算了，這邊的社區前面停車也可以，這邊右轉。」她說。
下車之後，已經是陰暗的夜晚，我拿出手機當作手電筒，而大小姐手上拿著那些假花和風
車的小玩意，兩人走進山中的小路。路越來越窄，只剩下一條單行的窄路和兩旁細密密的
竹林，繞了好幾個彎，大約走了三十多分鐘，才看到兩旁的路邊石墩寫著陽明天境，玫瑰
園。
原來是要掃墓啊。
這真是我認識女生以來，最奇怪的約會地點了。
不過為什麼要走路來？
「累嗎？」她問。
「可以開車上來的，其實。」我說。
「這裡路太小了所以我才想用走的嘛。」因為很黑，所以她拉著我的衣襬。感覺不壞啦，
其實。
要是半路上那隻黃色的別人家的狗沒有鬼叫就更好了。大小姐說每次經過，她都特別害怕
那隻狗，不時會跑出來追她。我小時候被鄰居的狗咬過的關係，也是本能的看到狗就跑。
走著走著，來到了其中一個方形墓碑前面，面前的鐵製花瓶裡頭是上回我送給她的玫瑰，
因為放了一個禮拜所以已經枯萎得差不多了，她遞給我請我把它拿去旁邊的洗手台旁邊的
垃圾桶倒了，然後獨自整將假花和風車拿出來裝飾。
夜晚的高山上風很大的，我把外套脫了下來蓋在她的肩膀上，她嬌小的肩膀，使得外套鬆
垮的掛著。她蹲在墓碑前面，跟她媽媽說了一會的話才走。
走的時候，她靠我靠得有點緊，我問。「冷嗎？」
「我怕剛剛那隻黃色的狗。」她說。
「我也怕啊。」我說。「別要我保護妳，走開。」
她嘟起圓潤的嘴唇，抓著我的手。「你是男生耶，你要保護女生。」
「不要，我最討厭狗了。」
「這樣你拿不回來你的年終獎金哦！我要跟大哥說！」她厚顏無恥的緊揪著我的襯衫不放
。
「妳還說，剛剛開車上來就沒事了。你們這些有錢人只會拿別人的薪水尋開心還會幹嘛？
」我瞪了她一眼說。
「汪汪汪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狗來了，我只好抓著她的手跑。那隻大狗看我們兩個跑，也跟著奔馳過來，一
邊還流著口水在後頭狂吠，大小姐也尖叫起來，緊擁著跟著我快步向前跑。
跑了一小段路確認牠沒有追上來後，我這才慢下速度。
「沒事吧？」我看大小姐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趕緊拍拍她。她身上穿著不合身的我的外
套，袖子長的蓋住她的手指，使得她連撥頭髮都很困難，黑暗之中的燈光下，從領口露出
了嬌小可愛的臉蛋，讓我瞬間恍神了一下。
又撩我了這女人。
我把她的手放開，幫她把外套拉鍊拉到最高，遮住了她的，那個厚嘟嘟很誘惑人的嘴唇，
又把外套的帽子給她罩上，遮住了夜晚中仍閃閃發亮的，那個明明不特別大，卻也足夠勾
人神魂的眼睛。「會冷的。」
「剛剛跑了一下我都出汗了……」她當然不懂，把外套帽子給往後撥開，默默地跟在後面
。
上了車，我便遞給她紙巾擦擦汗，上車的她脫了外套，似乎臉上沒流什麼汗的她，接過紙
巾後反倒是幫我額上的汗水給擦了。我嚇了一跳往後彈開，然後腦袋直接撞上了後面的車
窗玻璃。
幹。痛死我了。
＊＊＊ ＊＊＊ ＊＊＊ ＊＊＊
第八章 我的菜其實……
「幹……」痛死我了。碰的好大一聲。唉唷總經理的車窗玻璃應該硬度夠吧，希望窗戶毫
髮無傷，不然我的薪水不夠賠啊。
「你躲什麼躲啊。」她沒好氣的笑了起來。「放心，我只是幫你擦汗，不會動你的貞操的
。」
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害我莫名其妙的還有點失望。為什麼我要失望啊？該不會我對這件
事情有所期待吧。
「你餓了吧？」
「嗯，我們回市區吧。」我說。
但是她也不聽我的話，又在我的導航上逼逼逼的亂按一通，指定我下個要去的方向。這女
人怎麼那麼自作主張，又不回我的話又要亂按我手上的東西，有點莫名其妙的討厭。但是
在我眼中好像又有點可愛，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於這種奇怪又有點不是很討厭的心情覺得超
煩躁。
還好距離不遠，沒多久我們就到了一家咖啡廳。
穿過了滿滿透明窗戶的小溫室之後，進入了咖啡廳，她和裡頭熟識的店員打招呼。「逸菲
姐。」
「柳葉魚！」聽到這個外號我噗了一聲，笑了出來。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但因為
跟大小姐稍微熟了一些，感覺起來特別可愛。這個長相很美的女孩看了我一眼，笑得很清
爽漂亮，「約會嗎？」
「掃墓啦。」她回答得自然，我卻聽得也有點不滿。
原來今天不算約會啊？
我們從五點多下課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吃晚餐，所以有點餓了，因此點了兩盤義大利麵，還
有一個招牌輕乳酪起司蛋糕跟一份香蕉巧克力聖代。我不太吃甜點，都是大小姐吃下去的
，這女孩像隻螞蟻一樣的嗜甜。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討論天氣討論上頭的大黃狗，討論墓園的景色優美，也討論上
課時我沒有乖乖交作業，然後討論到這家店的老闆娘。
「很正，又很有氣質，是我的菜。」我說。
「人家是人妻了。不過這樣的話，我大概知道你的菜的範圍了。」她笑著說。「原來喜歡
氣質美女呀？」
「對，我前兩個女朋友都是這個路線的。」
「哦？原來有交過女朋友嘛，還以為沒交過呢。」
「當然有，憑我這風流倜儻的外表。」我說，「只是都無疾而終罷了。」
「為什麼？」
因為我有感情潔癖，不希望婚前性行為，所以大部分女人發現了這點就主動要求結束了。
這句話能講嗎？大小姐會不會聽了就發脾氣呀？我可是見過太多為了這個發脾氣的女人，
更何況我現在不是要追她嗎？
我理解了，那時候覺得追大小姐很麻煩也是因為這個，如果確認了在一起就直接結婚，的
確是少了什麼。我其實只是想要把年終獎金要回來，並不是真的肖想當上駙馬，真的要當
駙馬我也很困擾的。
我想了想，還是說了。
大小姐的臉上有很多奇妙的表情飛過，最後她竟然笑了出來。「現在還有你這樣的人，真
是奇特。」
哦，沒生氣呢。
「不過你跟我是相反的人呢。」她用湯匙翻弄了一下聖代杯裡頭還有些剩下的冰淇淋殘渣
，她笑著說，「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除了交往之外。」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我一路沉默到送她回家，她下車後敲了敲我的車窗，我按下窗戶
看著她笑得溫柔的臉龐。她本來就這麼漂亮嗎？奇怪，我覺得我心裡頭的化學作用讓我有
些慌張。
否認可能有點太過矯情，但是還也有些虛無飄渺，可能還不夠構成喜歡的元素。應該不夠
吧，我心裡頭仍然有些不明白的曖昧，在心裡頭有意無意的緩慢流動著，不過回想起來這
些畫面，仍然是有點暖暖的，倒是不討厭。
「今天很謝謝你陪我去掃墓，也謝謝你送我風車和假花，至少放在山上的壽命更長一點。
」送她到家，她下車跟我揮手再見。
「就這樣嗎？」我說。「這次太不浪漫了，不能算數，我們另外再找地方約會吧。」
她笑了起來，不置可否的跟我說再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