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屬於我們的時代 05

作者: hni (花不挑)   2018-09-09 21:04:25
屬於我們的時代
Written by Hni.
05
那是深夜裡靜謐的醫院。
VIP病房內僅有儀器滴達間歇的聲響,寶真躺在病床上,模樣瞬間憔悴不少。
是因為她過於蒼白的臉龐,還是醫院過度純淨的顏色讓我產生錯覺。
總覺得,這樣過份的安靜給了我一種超現實感。
超現實?
如果不是剛才護士小聲的提醒放輕腳步,我根本就無法想像,她在短短幾個
鐘頭內輸血幾千cc究竟是怎麼樣的景況。
而這,似乎只是僅僅只是開始而已。
「你是寶真的朋友?」
我轉頭,不知何時身旁已經站了一位身穿白袍的醫生。
幾乎很難不注意到他脖子上掛著的名牌上姓莫:「我是她的主治醫師。」
「你好。」
該怎麼樣表達我的禮貌,或者說感激?
連角色都無法準確定位的我,竟吐不出像樣的字句打聲招呼。
面對這一切,我根本手足無措。
如果需要錢的話,我有,擁有穩定工作的我其實不會在乎拿出存款。
可這畢竟不是錢的問題,此情此景已經超乎想像的思考能力。
除了站在這裡看著,唯一的問題在於,身為朋友的我到底能為她做些什麼?
我的朋友不多,真的不多。
甚至可以說,在桃園這座既熟悉卻又陌生的城市裡,如果寶真未曾坦誠,我
甚至不知道到底還有誰能跟我說上幾句心底的話。
這些年來除了自己,我沒見過哪個人哭。
「緊急開刀以後,她剛剛渡過危險期了,但……」
「沒關係,我這幾天稍微有閱讀這方面的資訊,你可以直說。」
「從一開始發現病情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年左右,老實說寶真可以撐到現在,
真的很努力,只是現在真的沒有辦法了,癌細胞已經漫延到肺部。」
「所以說現在?」
腦袋閃過無數個醫學名詞,手術、放射化療,綜合治療。
可以想見所有已知的方法醫生都已經試過,所以剩下的只有放棄?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寶真的父母都不在國內,從治療到現在也幾乎都是一
個人來。本來是不應該打電話給你的,可是我覺得這種時候,她的身邊應該
要有人才對。」
激動聽完醫生的話,他冷靜的口吻幾乎無懈可擊。
只是我該怎麼面對?
坦白說活了三十幾年,不是沒有遇過朋友去世的消息。
但那通常都只是事後得知的嘆息而已,跟現在的一切根本就是兩回事。
寶真她是我身邊的朋友。
雖然她不曾參與過我的求學成長,在工作及家庭背景上也沒有任何交集,
在感情上甚至連一點曖昧都完全沒有。
可是這樣的我們,是這般的乾淨。
我卻必須是她人生最後一段路的陪伴者。
如果可能,不負責任的我應該是想逃的。
為什麼是我,憑什麼是我?這一切快速的太過莫名。
可是我要逃去哪裡?
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離開,然而抱著內疚的心情過完下半輩子。
或者說,就這麼乖巧的待在寶真身邊,無能為力的看著她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知道她有錢,就我所知的任何朋友裡沒有人比她有錢。
她開豪華跑車、穿著昂貴名牌。她在大樓林立的都市裡擁有一棟三層的大房子。
她善良、她漂亮、她自信,在我的認知裡幾乎找不出任何缺點。
可是這一切都無法改變的是,她竟然快要死了。
年僅28歲的她,到底得有多少未完成的遺憾?
不知道過了多久,其實現在時間在分秒必爭的醫院裡,此刻對我和寶真而言已經
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不知道她的生活到底如何,我從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工作,朋友呢?家人?
太多毫無意義的問題,沒有意義。
重要的是她在我眼前,她還活著。
然而,就在這恍惚之際,一隻虛弱的手輕輕的拉了我一把。
我馬上就會意過來,連忙打起精神。
「對不起……」
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可我笑不出來,也絲毫沒有辦法安慰些什麼。
「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話,可以先走沒有關係,我一個人沒關係的。」
「我沒事。」
再怎麼狼心狗肺也不能就這麼轉身走掉啊。
甚至這麼想過,如果哪天自己碰上了這種事,在最後一刻會有人待在身邊?
我是個性情冷僻的人,由於絲毫無法想像自己會經歷結婚生子這回事,所以可能
……沒有吧。
雖然未來遠在未來,可是我竟然害怕起來。
「那工作怎麼辦?」
「那些都沒有關係。」直到最後的最後還替人著想擔心的善良,該是如何的讓人
心疼,我起身倒了杯水遞給寶真:「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需要幫妳叫醫
生,還是下樓幫妳買點東西?」
「都不用。」寶真微一搖頭:「謝謝你。」
緊接著,我和她陷入了深層的沉默。
原本我應該說些什麼,可是任何一句適當的話都說不出來。
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循規蹈矩的孩子,幾乎從來不會違逆家人的要求,在唸書以及
工作也始終毫不抱怨的走了過來。既不跟別人爭強鬥勝,印象中也好像真的沒有
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我不曾出國旅行,不懂音樂,甚至沒有交過女朋友,渾身上下也沒有絲毫可以出
風頭的特點……
我不是天才,只是個平凡人。
而且還是存在感特別低的那種。
換言之,我是個不太負責任的傢伙。或許平時像是煮飯、打掃,日復一日工作這
種小事可以做的細心踏實,卻是個容易被忽略的人物。
比方說寶真,其實我們認識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由於彼此的很近的關係,照理說如果我想要更進一步來往,彼此的關係應該可以
比想像中更加緊密依賴一些。
事實上更貼切的情況是,我們只有剛好在附近用餐的時候遇見,才會類似像是朋
友之類的交集。
我好像總是跟這個世界,跟任何人都保持著某種程度的距離。
儘管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從各方面拉近,終究卻都只是徒勞無功。
「我能一直待在這裡嗎?」
深夜裡,儘可能放輕音量的我問。
「好。」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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