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老爸是老闆
「我從來都是當老闆，沒給人請過，厲害吧！」我老爸常常自豪地跟我說，自我有印
象，小時候我爸常帶我去他的公司打電動，而公司只有少少數個人，大家都在接電話，各
個長的凶神惡煞，長大後才知道，那時候我爸是做高利貸，但那段日子卻家裡是最富裕的
時候，果然靠不了阿公，靠爸也是可以接受，每每只要我生日，我爸一定辦桌請客，那時
候的我好不威風，每次生日十幾二十個人來飯店吃飯，收到許多玩具，甚至還有人包紅包
給我，根本像是個小少爺。當時有錢到我們家還買了一艘快艇在淡水河，雖然那時候年紀
小，但我對這艘快艇有著深刻的回憶，有一次老爸帶著我跟老媽一起搭快艇兜風，後來我
聽到岸上一堆人觀望然後不斷驚呼，我看到一塊黑黑的東西飄過來，小時候不懂，就手賤
伸過去碰，接著那塊黑黑的東西就翻了過來，挖靠！居然是浮屍是浮屍是浮屍是浮屍是浮
屍啊啊啊啊！，我媽立刻抱住我，把我眼睛摀住，但老媽…妳指縫是開開的啦啦啦！但對
於小小年紀的我已經留下大大的陰影，至今有時候還會做當時的惡夢，夢見我在喝海帶湯
，結果那塊黑黑的海帶翻過來變浮屍…阿阿阿乾霖咒罵的阿阿！而不知道是否這件事帶賽
，過不久因為當時台北市長大力掃黑掃黃下，老爸的高利貸事業就從此沒落，但老媽則是
非常開心，她一直反對老爸做這種傷天害理的職業，覺得這個做久了一定會有報應，並跟
我說了一段往事：
「你老爸當時做高利貸的時候，有個太太打電話到家裡，剛好接電話的是我，她說她老公
因為沒還錢，被你爸爸帶到山上，那位太太一直哭著求我跟你爸爸求情，放過她老公，我
聽著聽著覺得很難過，為什麼要做這種讓人痛苦的事…唉呦，反正後來我馬上打給老爸的
BBCALL，但他都沒有回電話，當時很擔心他會不會真的對別人怎樣，後來你老爸回來，你
老爸說只是嚇嚇他，沒有對他怎麼樣，當時鬆了一口氣，也一直反對你老爸在做這種行業
，後來做不下去後，我是打從心裡高興，就算沒錢，至少心安理得。」
因為老爸失業，所以老媽當時就租下一個攤子在街上賣鹹粥，我媽說當時鹹粥真的賣
的嚇嚇叫，用現代用語就是賣的不要不要的，早上一堆要上班上課的都跑來吃鹹粥，一天
可以賺兩千元左右，兩千元一天在當時根本是賺翻，想想陽春麵一碗也才二十塊，可以吃
一百碗呀一百碗！而我老爸則公司倒閉後沉迷玩六合彩、大家樂，這劇情是否很眼熟，如
果是連續劇來演的話，大概就是老爸沉迷賭博一直輸錢，然後跟自己老婆要錢去賭，要不
到還會打老婆，但老爸不知怎麼挺有骨氣，還沒有跟老媽拿過一毛錢，常常出去鬼混好幾
天才回來，但也沒跟老媽拿過錢，甚至有時還會帶錢回來給老媽貼補家用。
幸運之神似乎沒放棄我老爸，某一天老爸依舊在客廳看著即將播出的大家樂開獎，我
記得當時我吵著要買一台腳踏車，一直在老爸旁邊盧小小，老爸當時結個賽面（屎臉）根
本對我不理不睬，甚至不耐煩的叫老媽把我帶回去房間，不要妨礙他看大家樂開獎，但隨
著號碼一個一個開出來，老爸從坐著到蹲在沙發上，宛若一個田徑選手起跑的準備姿勢，
最後隨著最後一個號碼開出，有如槍響一般，我爸整個跳了起來，那股氣勢簡直要把天花
板撞破一樣，要飛天啦啦啦！接著我爸就在客廳狂衝吶喊，從口袋掏出好幾千塊叫我媽帶
我去買腳踏車，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爸貌似38號單支買了三十幾隻，中了好幾百萬，不得
不說，在那年代幾百萬就可以在台北市買房子了。
老爸中了獎後，第一件就是帶我媽去買了勞勒（勞力士）對錶，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得獎的消息不知怎麼傳開出去，接著麻煩一波接一波，據我老爸口述如下：
「一定是那組頭到處跟別人講，結果一堆親朋好友每天來家裡按門鈴要分紅，尤其是你那
小姑姑，平常落魄時候，要找她幫忙不見人影，結果中獎後，第一個出現要來吃紅，有夠
不要臉的！以前阿公作生日，你阿公還沒動筷子．她第一個把雞腿兩隻搶給他大兒子跟小
兒子吃，這麼多人在場，真的沒大沒小，反正後來不管有聯絡的沒聯絡的，都跑來要吃紅
、借錢，最後幾乎三分之一的錢都分紅掉了，你老媽跟我覺得這樣不行，之後上門來分紅
或借錢的，只好拒絕，結果還被幹礁。後來有一個以前朋友來借錢被我拒絕，當場掏出槍
對天花板開兩槍，當時你還小，哭著擋在我前面說不要打我爸爸，當時真的有感動到，沒
白疼你。」
關於我小時候替我爸擋槍我是真的完全沒印象，現在想來，如果我知道槍是什麼東西
，我根本不敢去擋吧！不過也貌似因為這件事，我爸真的超疼我，每次老媽抄起衣架要打
我，只要躲在老爸身後，一定受到庇護，老爸從我出生至今只打過我一次，那次我跟小叔
叔玩牌，結果小叔叔輸了不爽，打了我一巴掌，我被打巴掌當然也超不爽，就回打他一個
巴掌，我爸看到衝過來拿衣架打我，說什麼不管怎麼樣他都是你長輩，不能這樣對長輩動
手，當下我終於了解老爸對於輩分倫理的要求很重視，但現在想想還是超不爽，明明是小
叔叔自己輸不起打人，還手根本人之常情啊啊啊！憑什麼還要我被打！
後來我老爸拿剩下的錢去做賣水的，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概念，就是家中買一台簡易飲
水機，上面是放20公升的水桶，水用完就把空桶子堆一旁，會有賣水公司拿裝滿水的桶子
到你家，順便把空桶子收回，我爸後來就是做這個的，一開始做得還不錯，也賺了點錢，
但後來小姑姑來家裡找爸爸投資賣粥的連鎖店，沒錯就是我爸口中那自私的小姑姑，光聽
就很不靠譜呀！賣粥連鎖店，賣個粥有需要開到連鎖嗎？但我爸還是傻傻的被小姑三吋不
爛之舌給說服，砸了一筆錢去投資那賣粥的鬼連鎖店，真的最後賣的不要不要的，但卻是
大家都不要的不要，就這樣我爸辛苦賺的錢就功虧一簣，甚至賠的比小姑姑還慘。某一天
我媽醒來發現勞力士錶不見了，以為家裡遭小偷，還去報了警，後來才發現，原來是我爸
半夜趁我媽熟睡時把錶拿去當了阿！我媽回憶起來仍痛心疾首，但嘴裡怪的也不是老爸，
而是那總是拉雞屎有，生雞蛋無的勢利眼小姑姑。也多少因為這件事情，導致我爸賣水的
事業也就收了，最後走回老本行，去做小額貸款，至今仍在法律邊緣中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