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A.O.酒吧今年營業已經邁向了第二十個年頭，小鴨從高職畢業就在這裡工作，今年也差不
多要十幾年了，這裡的裝潢倒是沒什麼改變，該有的菸味酒味已經散也散不掉，客人也是
漸漸的越來越少。
單純來喝杯酒的人不多了，大多為了情調，為了把妹，投向更有希望的夜店或是娛樂場所
，在這樣的老酒吧多無趣。
亞哥說自己開這酒吧只是開興趣的，就算有一天沒一天的開也無妨，還說等到他要死了，
就把一切留給小鴨。小鴨倒是不期待這個小地方能賺什麼錢，但是這裡就像是她的第二個
家一樣，久了也難免有些感情了，每天上班下班她也很習慣，習慣它的熱鬧，習慣它的冷
清，習慣它像是脈搏或是呼吸一樣的陪伴在身邊。
九點五十七分了，小鴨先把營業中的牌子掛上，準備迎接這個安靜的禮拜一夜晚。畢竟周
末剛過，大部分人們不會都一路爛醉到上班，所以生意清淡也很正常，她看得很開。
她給自己倒了杯冷凍的雪樹伏特加，打開了自己喜歡的小說。
這時候有人推開了門，她正抬頭打算歡迎時，卻看到的是那個討厭的臉孔。「……來幹嘛
？」
「閉嘴。給我一杯清酒，獺祭。」逸書趴在吧檯前，一臉鬱悶。
「沒了。去別的地方喝。」小鴨拒絕。
逸書趁她不注意，抓了她面前的酒一仰而盡。「好冰！」
這麼烈的酒還喝那麼急，等等就知道了。小鴨瞪著這個人，無可奈何的只好去後面拿酒。
本來店裡不賣日本清酒的，是因為亞哥喜歡所以放了幾瓶，只給幾個熟客知道。緩緩倒了
一杯給他，看這人還是一臉苦悶的表情。
小鴨知道自己的目光表情本就藏不住心事，於是開口就是一副要打架的語氣：「你幹嘛？
」
「被甩了。」他趴在桌上，臉貼著木桌上冰涼涼的。「摸我的頭。」
「活該。」小鴨冷笑著坐下，卻仍然沒有拒絕的伸出了手爬梳過他的頭髮，這傢伙每次都
這樣呢，總是在受傷的時候向她討拍，像隻狗一樣的靠過來，而她雖然嘴上說討厭，卻從
未真的放得下。
他安靜的時候，她的世界好像都停止呼吸。她沒有說，但是光看著他的臉，她就會覺得痛
楚。
他的頭髮褪色了，變成了有些帶著微黃的紅，像是透著天空下黃澄澄的稻草，也像是即將
落日的傍晚，她輕輕撫摸了幾下之後，忍不住用力揪了一把。
「對我溫柔一點嘛。」逸書的嘆息聽起來滿滿的無奈。
「哦，這次是認真的嗎？」小鴨問。
「我每次都很認真啊。」逸書抬起頭皺著眉頭看著她，清楚的發現了她的表情掠過一絲痛
楚，但逸書沒說，反而看了一眼旁邊放著看了一半的書本。「咦！這不是我的小說嗎？」
「才不是！」小鴨一時慌忙，便把那本書往旁邊的架子一扔，氣急敗壞的吼道：「好了，
把酒喝了，你可以走了！」
逸書看著她紅通通的面頰，促狹的笑了半晌，「好看嗎？我寫的小說。」
「我根本還沒看。」她不看他的眼睛。
「不是說不是我的書嗎？」他笑。
「閉嘴！你快滾出去！」小鴨又急又氣，拍了他腦袋一下，清脆的啪一聲，因為聲音很大
，她也嚇了一跳，一時懊惱的不知所措，只與他定定的對看著彼此。
只見他仍然露出那個得意又邪魅的笑容，從桌上慢條斯理地將透明的酒汁緩緩地喝下肚，
甚至舔了舔嘴唇說。「妳好可愛噢。」
「我最討厭你了。」小鴨瞪著他。
「我最喜歡妳了，妳知道的。」他支著臉笑著回答，聽著有人推開了門，似乎是客人。
「歡迎光臨。」小鴨本能的應答，卻低頭著緊盯著自己的手指頭，她的表情滿滿的失落與
抗拒，但是也有著些許的動搖，他很清楚的。
根本就不應該讓他進來的，小鴨咬著牙，避開了那道灼熱的目光。逸書似乎也不想讓她難
過，放了錢在桌上便搖搖晃晃的走了。這傢伙根本沒有酒量，幹嘛來這裡？幹嘛還喝了她
的伏特加？
她只能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拜託不要再回頭，他們就只要維持這樣的距離就好，不要再
近了。不管他在誰的懷抱裡頭受傷，不管為誰哭泣，都與她無關。
真的只要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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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事物越是複雜，就有越多種定義，例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黃坤陽在新聞媒體咄咄逼
人的詢問下，非但沒有躲避，反而坦然承認了過去的狀況，也透過媒體與太太道歉，表示
以前的荒唐與無知造成太太受苦多年，心裡覺得十分愧疚，希望能夠多加彌補。
幾次之後，或許是感動了董金珮，她面對媒體的詢問不再絕口不提，只是淡淡的幾個「再
說」，彷彿已經是為了這份僵硬的關係開了一扇窗戶，給了些許的可能性與希望。雖然她
嘴上沒有承認，前幾天的生日她的辦公室已經收了黃坤陽的禮物。
「我就說不要收他的禮物了，小美！快找時間退了。」當著女兒的面，董金珮自然是不承
認。
「珮珮姐明明看到是卡地亞的盒子時就很驚喜。」小美咋舌道，「鑽石耳環耶，又是自己
喜歡的品牌，不收白不收。」
「鑽石耳環啊。」詩詩若有所思的。「爸爸好大的手筆啊。」
「那又怎麼樣，結婚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記得過我生日。」董金珮說。「還不是為了媒
體形象，我才不吃那一套呢。」
「為了形象也不用買這麼貴的牌子啊。」小美說。「還是珮珮姐喜歡的品牌呢。」
「喜歡的品牌這件事情小美姐也唸太多遍了吧。」詩詩一皺眉，「該不會妳告訴我爸的吧
！」
董金珮微微沉默，詩詩似乎並沒有發現，隨著她與先生的關係比較好了之後，詩詩已經很
習慣的喚黃坤陽為爸爸了。雖然不會當著他面前說，但對人提起時總是這麼自然的稱呼，
甚至帶著點驕傲的語氣，可能無形的這兩個字已經是成為被承認了的關係了吧，換句話說
，這孩子其實很渴望有個父親吧。
「等等……真的假的！」因為稍微分神，一會兒董金珮才反應過來，與小美對視，果然不
負眾望的尖叫起來，連隱藏多年的台中腔都跑出來了。「妳這商業間諜！我還沒發現！」
「不是……黃導他很有誠意嘛。」小美只好笑著道歉。
「我要走啦，已經一點半了。」詩詩適時的跳了起來。「還得繼續去廠商那裡送資料呢。
」
「乖寶貝，把水喝了。」董金珮站了起來。「別太累啊，記得要多休息。」
「別太誇張！」詩詩再三叮嚀，轉身就揹著包包離開。換了份工作的她現在是士林某貿易
公司的採購助理，雖然年紀輕經驗不足，但是聰慧靈巧的她一點即透，很受主管的喜歡。
很難想像幾個月前她還每天埋在被子裡頭，不願意出門見人。說來是什麼事情改變了她呢
？大概是樓下的陸穎成學長吧？
她悶在家中幾天，晚上邊看著愛情電影邊吃冰淇淋大哭時，某天發現了樓下的穎成學長，
所以她溜到了樓下與他攀談。
「你會被警察抓走，知道嗎？」她說。
「我只是……下班順道過來，待個半個小時，看看妳的那扇窗戶罷了。」陸穎成說。「我
知道妳剛失戀……」
「學長，那扇窗戶是我媽房間的。」她笑了起來，害得陸穎成一時慌張的不知所措，也跟
著笑了一陣。「說真的……這樣沒有意義啊，學長。」
「我知道。」穎成說，表情是苦苦的微笑。「等到耗費了我的所有耐心，就會結束的。」
「或許我也想等在那個人的樓下，做一樣的傻事，但是這太傷我的自尊了，而且他也不會
因此動搖，只會讓這個人更加討厭我而已。」詩詩嘆了口氣。「感情不是靠努力就能成的
。」
穎成茫然的看著她許久，終究是點點頭，覺悟了。這句話詩詩雖然是對著學長說，但或許
也對頹喪的自己似乎也造成了一點影響吧，她應該把努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於是她設法讓
自己重新振作起來，她找了新的工作，努力學習，雖然才幾個禮拜的時間可能做不出什麼
成就，但是心裡頭得到了不少成就感，也踏實許多。雖然晚上入睡前總會有甜蜜又痛苦的
回憶來潮，扎得她心痛不已，但是有一天會過去的吧。
會的，有一天會過去的。
下午她又跟著主管一同去見該廠商，順利得到了這次的合約，此次合約很重要，能夠固定
了接下來五年的出貨價格，不會隨市場波動。
「可以下班啦。幹得好。」主管范姜家翔是個四十餘歲的男人，文質彬彬一表人才的他很
受辦公室女同事的喜歡，不過已經結婚也有小孩了，不知多少女同事默默傷心。「回去打
卡吧。」
「主任，為什麼要跟這個廠商簽約啊，他的價格明明就比較高。」
「給妳的會計報表不是寫得很清楚嗎？」范姜搖搖頭，「這樣可不行哦。」
「我會好好學的。」詩詩只好傻笑。「請解答。」
「除了關於物料價格之外的考量，也要考慮對公司日後所可能得到的附加價值啊。」范姜
一本正經地說，「採購可不能一味殺價砍價，好的品質，好的口碑，對公司以長遠計才是
更有效益的事情。」
「知道了。」詩詩點點頭。
「帶著妳好像帶女兒啊。」范姜搖搖頭。「跟學長姐們多學一些，之後妳也要自己來跑廠
商的，知道嗎。」
這句話沒由來的刺了詩詩一下，不管是相似的年紀差異還是女兒爸爸的關係。不過她只是
被被扎了一下，不會很痛的。詩詩點點頭坐上駕駛座，笑著對范姜主任說。「是的老爸，
快快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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