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四象-四部-玄武湖中躍錦鱗-七章

作者: HelmerYang (哈姆羊)   2017-06-28 23:14:58
第七章
再次回到這個地方,靜並沒有懷念的感覺。於她而言,這個地方已經是過往的回憶,也
是不需要再次揭開的瘡疤。雖然這裡的每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熟悉,紀載了她
的童年與少女時期。
但自從離開東國,國內發生嚴重變故,加上她親手毒害了丹陽,又間接發現了自己的身
世之後,這座城就開始變得陌生了,她不應該到這個地方來的。即使她從未質疑也絕不
後悔自己的決定,卻也深知自己不可避免的是個罪犯。
她和亢是一樣的,殺了東國的王與后,為了自己。血親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能夠在彼
此都毫無感覺的情況下,做出如此相近的事。因此她知道了亢是自己的父親時,除了震
驚,卻有部分也感到暗暗的釋然。因為她曾經懼怕過自己狠毒的想法與行為,並不是任
何一個公主該有的,她的父王與母后都是這麼完美,她不願承認自己是個瑕疵品。
但是接受了這樣的自己之後,靜就再也無所畏懼。
嫣螭在正式的宣政殿迎接她,而非寢殿紫宸正殿,這使得她已心裡有譜,這場會面等於
是王面見他國官員,而非自家姊妹相聚的場合。或許嫣螭本身沒有想法,但靜一直認為
,嫣螭與母后丹陽根本一模一樣,褪去了她天真純潔的少女情懷後,就是赤裸裸的野心
勃勃,心狠手辣,利慾薰心。這沒有什麼不好,也並不讓人意外,畢竟她就是受丹陽的
教育長大的。
意外的是,慈祥和善的父王居然認為這樣的孩子能夠勝任王位。
「姊姊。」嫣螭的笑容陌生得讓靜竟幾乎認不出。除了淺淺的得意與自若,不知為何含
了些許的冷酷與殘忍。嫣螭看著靜恭敬的行禮,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失笑,「我們姊妹
一場,怎得承受姊姊如此大禮。」
「陛下客氣了,即使在敝國禮數本就未能周全,基本的還是得有。」靜將自己的位置劃
分在東國之外,雖然聽起來有些生疏,但態度上卻是較為恭敬的。「聽聞陛下流落在
外多年,而今回國一切安好,臣備感欣慰。」
「請原諒妹妹不得不在這個地方接見姊姊。」嫣螭這樣一句話,像是也知道靜的想法,
在一旁安排了座位給靜並且奉了茶,這才慢條斯理的對下人說。「把人帶上來。」
看到了來人,靜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蓬頭垢面遍體鱗傷的亢被拖到廳前,身上的傷
痕看起來似乎已經受到了許多嚴刑拷打,亢抬眼看到靜,眼神掠過了一絲慌張。
「哎呀。」而靜嚇了一跳說,「這個人…這不是亢大人嗎?」
「是的,是我們都熟悉的亢大人。」嫣螭看了一眼靜的表情,聲音變得厲然。「也就是
這位亢大人,殺了我們的父王和兄弟。當年與松、鼎三人狼狽為奸,殘殺紫雲殿內幾
百條人命。」
「什麼?」
「但是如何拷問都無法確認他這麼做的原因,宮中有傳言他是因為少年時期先王奪走前
賢妃的怨恨導致殺意,因為此事涉及姊姊母妃,嫣螭不得不問,不知姊姊是否聽過此
傳言呢?」靜驚懼的表情太過逼真,嫣螭一時無法看出破綻,但是這個問題,確實使
得靜的眼神一變。
「雖然微臣早早就嫁至西國,宮內流言蜚語卻也聽得不少,卻從未將這些沒意義的話語
放在心上。」靜皺了眉頭,毫無畏懼的直視著嫣螭。「陛下特意要微臣從西國趕來,
就是聽這些話,原來是懷疑微臣了嗎?」
「妹妹怎麼會疑心姊姊?只是想著亢大人長年都躲藏在西國,卻與姊姊一直有所聯繫,
擔心姊姊被他所蒙蔽,才會想要警告妳罷了。」嫣螭搖頭失笑道。
「在西國微臣的確因為一些事情受到了亢大人的幫助,但是對於當年之事並未提及任何
隻字片語。不過既然他都已經招認是當初殺父王的兇手,砍了他便是,何必這樣大費
周章的呢?」靜神情冷靜的說,當與亢眼神相對時,感覺得出來亢的痛楚與釋然。
「砍了他?」嫣螭似乎很意外靜會這樣說。「姊姊這話說得真是輕巧。」
「人命一條罷了,當年的戰犯除了他也再無其他倖存者。鼎、松、鴉、珀、黛螺不都已
經命喪黃泉?又有什麼必須要為亢開的特例呢?」靜表情無辜,像是完全不解為什麼
妹妹會這樣說。
「這話妹妹就要問姊姊才是。這麼說來宮中還有另一條傳言,說姊姊是亢與前賢妃的女
兒呢。」嫣螭冷冷地哼了一聲,清楚的感覺到跪在殿中央的亢所投射過來充滿恨意的
眼神,她得意的報以微笑。「真希望這傳言只是空穴來風,否則他人要怎麼看待我們
兩姊妹呢?」
不料,靜聞言卻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陛下是因為這種捕風捉影道聽塗說的事,才命
令臣回國的嗎?」但是靜笑完之後語氣卻是淒涼而傷感。「臣不敢妄言我們姊妹一場的
情誼,也不敢誇口自己對於母后父王的孝心一片。今天讓陛下有這樣的疑心,是臣的罪
過,臣願意自請移除宗籍,從此退出王室,也願意替陛下親手砍了這賊人,自清嫌疑,
也了陛下的一番心願。」
嫣螭此時並沒有任何慌張或不滿的神色,眼底的笑意像是盛開的花朵般毫不掩飾。她看
著姊姊起身,拿起腰上的佩刀架在亢的脖子上。
「你還有什麼話說?」因為背對著嫣螭,靜的臉色幾乎控制不住的泫然欲泣。
「不,在下能夠死在長公主的手上,臣死而無憾。」亢搖頭微笑,凌亂長髮蓋住臉龐,
隱約仍能夠看到眼眶中含著淚水,只要能夠看著她,而這個美麗的孩子對自己的即將
死去有一些些的捨不得,亢就心滿意足了。
靜手起刀落,下手沒有一點遲疑,她本來就不擅長舞刀弄槍,但是這一刀砍得俐落,連
嫣螭都心中暗自讚賞。亢的頭顱應聲而落,鮮血噴濺著整座殿內冷硬的石板地磚,在地
上畫出腥紅色的花朵。她親手了結了亢,也就是她的父親的生命,即使如此,再轉頭過
來的時候,靜的神色已經如常。
「其實妳已經算是西國的人了,本王是不會也不能隨便動妳分毫的。」嫣螭好整以暇地
笑著說,「只是本王已經在多年前失去了父母兄弟,怎麼能夠隨便讓妳又多個父親出
來呢?」
「陛下真是愛說笑,微臣這一趟回來,只是失去了一個妹妹,何來什麼父親可言呢?」
靜冷靜的收起刀,但是卻再不願以虛偽的微笑面對,也不顧臉上還有著點點鮮血,草
草行了一個禮便黯然離去,而嫣螭並沒有攔她。
靜握著手中的刀,忍不住顫抖著,她知道身為王的嫣螭必須要殺亢,卻不知她會用這種
方式對待自己,原本對久未見面的妹妹只是陌生與想念,現在她確定,今天這件事必定
要讓嫣螭付出代價。
為什麼要特意激怒她呢?嫣螭有些懊悔的閉著眼睛,或許是因為發現了靜的身世,有些
凌駕的優越感產生吧?原來看似美貌的姊姊既不是王室,也配不上長公主的身分,只是
一個苟且來的私生女,這點使得她很想要狠狠的打擊靜,讓她知道自己的身分。
就是想要告訴靜,她的美貌沒有任何用處,她就是高攀不起嫣螭這個妹妹。
又加上先前雖妥善利用了黛螺的死,卻沒能夠親手殺了她,使得嫣螭感到相當憤恨不滿
,今天這樣一鬧,終於感到痛快不已。她冷靜的瞪著亢的屍體,看著緩慢的擴張著的血
潭,那顆頭顱雜亂的頭髮被血液浸濕,看起來黏膩而噁心。倏的她感覺到,亢的嘴唇似
乎蠕動著要說些什麼。
怎麼可能?她走近了一些,卻清晰的聽見了亢的幽幽的嘆息聲。「…愚蠢的小公主…靜
會像殺了妳母后一樣的連妳也殺了。」
這聲音嚇得嫣螭馬上拔劍,亢卻笑了。「不過是個死人…害怕嗎?」嫣螭倉皇失措的舉
劍刺進那張可怕的臉,但是亢的聲音沒有消失,仍聽到他的聲音不斷在耳邊縈繞著,嫣
螭感覺到全身顫抖,胸口有著膨脹的恐懼與激昂,抑止不住喉嚨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淵此時在殿後聽見了動靜,一群宮人嚇得站在一旁動也不動,他趕緊衝上前去安撫。
「陛下?怎麼了?」
「亢,他還沒有死!你有沒有聽到他在說話?有沒有?」嫣螭掙扎著,拿著劍還想要刺
向亢的屍身。「放開我!本王要殺了他!」
「您在說什麼?他已經死了!」淵抱著嫣螭要把她從屍身邊拉遠,但是她卻一把抓住亢
的屍首,弄得一手是血,她的力氣大得淵幾乎無法阻止。
嫣螭顫抖的尖銳指甲幾乎要撕爛亢的皮膚,然後竟然張口咬住了亢的臉頰,並且吸吮著
他一臉鮮血,也在這個瞬間,她終於停止了動作。「沒有聲音了…你聽…只有吃了他,
他才是真的死了…」
「…您到底在說什麼…?」淵不能理解的看著嫣螭,他沒聽到任何聲音,只見到她眼神
的渙散與瘋狂,使得他恐慌不已。
他趕緊喚莓準備安神藥,伺候嫣螭休息,但是回到寢殿的嫣螭仍激動不已,口中不停的
喃喃自語,但被強服了藥之後便安穩的睡了幾個時辰,醒來之後神色也如常,宮人們也
沒人敢提起此事。
*** *** *** ***
「是家族聚會。陛下。」苦說,身後帶了四名侍女進殿。
「嗯。」墨表現得淡漠,但是語句中卻明顯的感覺得出有些不悅。
「陛下別擔心,只是幾天,奴婢很快就回來了。」苦笑著說,又轉頭對著四名侍女吩咐
。「這幾天這妳們四個先跟著我做事,機靈利索點,別出什麼亂子。要是粗手粗腳的
惹得陛下生氣,我可幫不了妳們。」
墨沒有答話,只是不滿的看著幾個新進來的侍女。這幾百年來,是第一次苦提出要暫時
離宮的狀況,墨不相信那是什麼家族聚會,但他也沒什麼想要詢問的意願。她本來一切
就都是謎一般的存在,長久的年歲、總是年輕的樣貌、偶爾必須回海裡的習慣、從未有
任何家人的蹤影,這些神秘他從未詢問或探究。有時候他會有疑問,她要是離開了,自
己是否也會覺得寂寞?
但是他沒有去觸碰自己這個部分的想法,他本來就不希望自己有這些多餘的情緒,龜武
族的壽命比一般靈獸來得長很多,因此總是會承受很多失去的痛苦與感傷。他必須將這
些情緒拒絕在外,這些情緒很多餘,不切實際,且沒有幫助,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但有時候還是會不自主的想起,想起過去的人,過去的事。即使沒什麼意義,卻也克制
不住自己的思緒,大概是年紀大了吧。
「陛下。」她正在案前將奏章整理歸類,並且命丫頭們搬至書房,順道開口詢問,「這
幾天的奏章,要交給這些丫頭讀嗎?」
「不,等妳回來吧。」墨嘆了口氣,把玩著手上的戒指,黑鑽石的深邃與璀璨,總是讓
他想起父王的眼神,雖然美麗卻充滿鄙夷與怨恨。
父王玄總說,「殘豎子!剋死母后,毀國大片江山,被詛咒的孽種!當千刀萬剮,死不
足惜!」無論他的詩書武藝再如何優秀,仍然入不了父王的眼。後來有大臣進勸養居別
宮,父王也盼眼不見為淨,故將墨丟著,不再提起他的名字。
那時候,他在行宮認識了苦。她就如同現在的少女模樣,愛笑開朗,不像其他宮人對他
敬畏懼怕,苦就像是他的朋友或是手足,雖然墨對於她的開朗有些無法招架,但她要是
不在身邊侍奉,墨也會覺得有些失落。
他從行宮回到凜寒城,殺死父王奪走王位時才一千多歲,相當於十幾歲的青少年。其實
篡位並非他自己的意思,乃是因為父王對朝政無興趣,導致大臣彼此分裂矛盾越演越烈
,最終成為兩派惡鬥。其中一派牛與天田兩位大臣便擁立墨搶奪王位。下手殺了父王之
後,他才突然能夠感受到自己受到多年的壓迫散發出的痛楚,那些受到歧視迫害的過去
像是突然甦醒一般的刻骨銘心,為什麼以前沒有感覺呢?
他像是突然開了眼睛,從前沒能夠感覺到的情緒漸漸緩慢出現,像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
子努力學習著悲傷或是快樂的情緒,即使人們仍然懼怕他唾棄他,他卻不願因此放棄,
甚至娶了兩個王妃,也就在那個時候,他與離珠有短暫的相識。
本來墨逐漸平安順遂的日子,卻因為與離珠的重逢與詛咒後又再次降到冰點。因為他的
突然老邁,自己的弟弟緇認為是替父王報仇的機會,因此擁兵反叛。墨成功將其黨羽全
數清除後,更下令將所有兄弟姐妹一干人等全部發放至北國邊境冰翼關外,那裡到處都
是吃人的窮奇,幾乎不可能倖存,群臣即使大力反對,他也毫不在乎。
他不願相信任何人給與的關愛,不願再打開心門,就像是害怕受到任何打擊一般。他的
王妃王子王孫們也因為這些緣由,紛紛離他而去。人們說他是幾千年來的暴君,殺母弒
父,殘害手足,造成天災地變,民不聊生。他不在乎,他認為自己還有好幾千年可以活
,到那個時候能夠說嘴的人一個也活不了,沒人能再繼續講他的不是。
這時那個叫做苦的女孩卻願意留在他的身邊。明明他突然的變得如此老態,但是苦的外
表卻是一點也沒有改變,一千多年了,她是怎麼辦到的呢?雖然她並不是多美麗的女孩
,但是從不吝惜微笑。苦不責怪他的過去,只是恬靜靜的待在他的身邊,雖然他像是一
隻受傷的野獸,不願意再與任何人接觸,但是她仍然很有耐心,願意守著他。
然後他想起來,那顆叫做緋的太陽。
他自私,冷血,但是他並不是不在意人民。他知道每年北國凍死的人民有多少,作物數
量也不多,年年人民都往南遷找尋豐沛的資源,年年人民都不停地離開他的身邊。即使
沒有人知道墨身體的秘密,但是人民卻像是本能的知道─只有遠離他們的王,萬物生命
才能夠得以延續。
他又寫了一封信給他的王妃,希望將來他死之後兒子黧能夠回來繼承王位,但是信送出
去從來就沒有任何回音過,好像他們如何都無法原諒過去,人們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
無論情愛或是恩仇總會麻木不仁,總會雲淡風輕。但到頭來,只有恨可以永遠,但是愛
不行。
無妨。人的年歲總是有盡頭的時候。到那個時候人民會歡欣起舞墨的離開,他的兒子也
會回到凜寒城。而他也會樂於終結這樣味如嚼蠟的人生,只要那個時候,苦還在身邊陪
著就好了。
這樣說起來,離珠剝奪了他的五千年壽命,對這個北國來說,或許是件好事。他看著自
己乾枯的手指關節,無法控制輕輕地顫抖著。
不要緊的,反正風雪終有一天會漸漸停止的。
*** *** *** ***
回到黑暗而潮濕的詔獄,當獄令們顫抖著將那座立枷推向前來,緋的臉色愈加凝重。裡
頭明明四天前見到還牙尖嘴利的弧矢,已經死了。
「是誰?」緋轉頭,獄令們已經稀稀落落的跪了一排,不停地磕頭認錯。
「血液方乾。武器看起來應該是小刀。」陽門上前看了看弧矢的傷口。「你們可有看到
來人?」
「詔獄大門守衛森嚴,並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等。弧矢大人這幾天沒被問話,精神好得
很,正在吃飯呢。誰知道不一會兒就沒聲音了,剛才覺得奇怪,過去才發現已經斷氣
了。」獄令中署丞頭垂得很低,深怕女王發怒。
「所以是內賊了?今天交班的獄令雜役可有變動過?」陽門與緋交換了一下眼神,替王
開口詢問。
「有的,半個時辰前有交班。在下馬上去查!必定將可疑人物手到擒來!」獄令中署丞
趕緊回答。
「家賊難防。本王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沒抓到人,你們就全部提著頭來見本王。」緋
狠厲的眼神掠過地上一排慌張的身影,馬上轉身離去。
回到紅儀殿內,緋眉頭緊糾,思考了半晌,這才恍然大悟。「不對…這封信是個幌子,
你到南國的時候,他們就在同時設法派人殺掉弧矢了。御女。」
「是,我的王。」
「今天陽門大人來的時辰大約是什麼時候?」
「申初一刻,的確就是獄令回報出事前後。」御女想了一想說,「照理來說,陛下與陽
門大人的會面是屬於私下會面,並非公開詔見。應該只能在通傳的侍從身上下手,奴
婢這就去查,順便將詔獄中可能相關的人等一併確認。」
不到戌時,御女協同獄令已進行嚴密的調查,逮到一對相貌普通而瘦弱的兄弟,原來兩
人混進宮已有一段時間,看起來頭髮是剃過沒有多久的樣子,長出來的毛髮參差不齊,
細問之後才知道兩人竟是焦州大德寺的還俗弟子。
焦州大德寺。就是當初預言緋會成為下一任王的仙人所在地,當初翼調查時,聽說他還
活著,卻無論如何遍尋不著此人。
「…師父說殺了弧矢大人是墨武王的慈悲。因為弧矢大人什麼都不知道。」其中較高瘦
的男子應該是哥哥,他誠惶誠恐地說。
「你師父也是北國人,對嗎?」御女問。
「師父說有一天會進宮晉見陛下,將他所知道的全盤告知。」哥哥點點頭。
「即使要背叛墨武王嗎?」御女。
「如果這樣反而能夠幫助到墨武王的話,那就不算是背叛了吧?」哥哥抬起頭,支支吾
吾半晌後,鼓起勇氣反問。
緋支著頭,看著這對兄弟稚嫩的臉孔,他們看起來雖然戒慎恐懼,卻有著身為出家人超
脫的純真,不像是單純屈服於權力與地位而已。她終於開口。「你這話很有趣,那本王
就恭候他的大駕光臨,你們兩個回焦州吧。」
兩兄弟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抬頭問。「陛下不殺我們嗎?」
「你師父總是需要人帶路。但半個月內你們師父沒來,本王就滅了大德寺。」緋的語氣
冰冷。「或許墨武王是個慈悲的王,但本王可不是。真是可惜。」
兩兄弟離開後數日,果然引一老僧人入宮中求見。老僧人看上去年歲約有人類八十樣貌
,髮鬚斑白,年已胡耇的他,齯齒鮐背,幾乎已經不良於行,是幾個僧人抬著步輦進來
的。
「貧僧法號元謙。多謝陛下不殺之恩。」老僧人的態度謙和而恭敬,神貌聲音都有著飄
然自得的清爽,不像老人家的艱澀甕聲。
「元謙大師的法號很特別。」緋看了看他的年紀,有些好奇的。「敢問大師今年貴庚?」
「貧僧今年八千九百一十七歲。由於當初生於官宦之家,榮華優渥造成我慢極強,因此
師父給貧僧取了個謙字,希望皈依我佛時能夠虛心自省。」元謙毫不隱瞞,也果然得
到了緋的眉頭緊蹙的反應。
元謙緩緩的解釋:「貧僧俗名危。北國墨武王的遠親。」
「所以,大師必定很清楚墨武王的情況了。」緋點頭。
「在告訴陛下墨這孩子的事情之前,貧僧想要斗膽問陛下一句話。」元謙瞇著眼睛,有
些躊躇著開口。
「請說。」
「陛下想要知道北國的秘密,無非想要知道墨或是北國的弱點,藉以讓南國站在有利的
政治角度。」元謙說。
「這是自然。」緋說。
「那麼陛下,貧僧想請教您,如果南國少一顆太陽會如何?」元謙問。
「南國少一顆太陽,氣候炎熱的問題自然又減少一分,作物也更加豐足。」緋笑著回答。
「但是本王不給,沒人可以動這些太陽。」
「但是一顆太陽能夠救北國黎民百姓,對南國也不壞,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元謙
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些什麼,但是暫時不動聲色。
「南國現狀並無不妥,本王也不願以身犯險。」
「以身犯險嗎?原來如此。」元謙點點頭,開口。「墨是個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寒冰
覆體,造成當年北國天氣異變,母親慘死,天生沒有愛人的能力。而隨著他的身體狀
況,季節天候也會不停變化,除非他死,否則北國會一直冷下去。」
「既然大師都說墨死了便能解此狀況,為什麼當初沒有人殺了墨?」
「極寒侵體在龜武族內並不是特例,是老祖宗代代傳下來的疾病。但大多數染病的孩子
都因為身體無法抵禦嚴寒而夭折。那孩子則不然,他的狀況非常特殊,身體的極寒會
使得他的武力更加強大,幾乎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先王玄想盡辦法殺掉這個孩子,
卻一直沒有成功。」
緋沉默不語。
「這孩子…今年才兩千多歲,相當於三百多歲的翠那人,只是被黑咒術剝奪了五千年的
壽命,才會突然老化。墨雖然冷血,不懂愛恨的情緒,但是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
要能夠救北國的人民,他很願意犧牲。」元謙說。
「那麼為什麼墨不考慮離開北國尋找可能的機會?」
「那孩子的所到之處都是大風雪。又因為他的自尊心極強,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
密。其實太陽在陛下身上存活著已經實屬難得,隨意找尋或是行使幻日更是危險。今
天貧僧願意將此秘密告知陛下,無非是希望陛下能夠救北國的人民於水火,即使您不
同意,貧僧也希望一試。」
緋沉默了半晌沒有應答。「弧矢說過,殺了本王也無法取得太陽,那麼從本王這裡奪走
太陽的方式到底是什麼?」
元謙艱難的開口。「雙方同意的兩口相吻傳遞,讓墨喝下太陽,這問題便可解決。且此
法不傷陛下身體…」
「放肆!」吻即使對於較為開放的南國也像房事一般隱私,隨意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說出
已經是極大的輕侮。她年輕貌美又高高在上,要跟那樣的老人接吻,對她來說更是污
辱。使得她整張臉蛋倏的脹紅了起來,勃然大怒的一拍桌子。「你胡說八道什麼!」
「陛下息怒…出家人絕不打誑語。」元謙看著她突然鐵青著臉,瞬間也慌了手腳,急急
解釋著,「即使陛下願意…墨這孩子也絕不會答應…」
緋一聽更是怒火中燒,顫抖著站起身來。「來人!給我把這老頭扔出去!」
幾個侍從將老邁的元謙從步輦上抓起,一旁的僧人嚇得不知所措。元謙也不慌不忙,聲
如洪鐘:「陛下!難道您不知道留存太陽於體內,對您的壽命也會有影響嗎?您不是也
早就有此預感了嗎?」
緋的臉上的急怒瞬間凝滯,瞇著眼看著元謙,最終她舉起手,阻止了一旁的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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