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二部-朱雀騰雲方出眾-四章

作者: HelmerYang (哈姆羊)   2016-12-14 20:33:34
第三章
飲食調理一段時間後,緋已漸漸恢復健康,雖然身子仍然偏瘦,但也逐漸氣色好轉體力
平穩。這夜她問過乳母孩子的狀況後,每天按照慣例的在書房內批示奏章公文。
自從她產下一雙公主後,南國開始下起綿綿細雨,滋潤了貧瘠的土地,許多不曾有過作
物貧瘠的土地都開始發芽生長,這兩三季以來的收成更是平時的十倍不止,原本乾涸的
河流也開始有了豐沛的水量,南國居民都在感慨王與公主的福澤深厚。
「王,三更天了。」御女手中放下了一些正整理到一半的奏摺,提醒著。「該就寢了。」
「嗯。」她應了一下,「妳去休息吧,叫芰來伺候就行了。」
「王您忘了,芰日前發風寒,現在是砂和矴輪流著伺候,他們年紀大了,還是臣伺候您
吧。」御女看著王又晚睡,忍不住說:「您才剛調理好身子又要熬夜…這怎麼行啊…」
「哎,本王就是不想聽妳嘮叨。」緋苦笑。「去睡吧。」
外頭宮人通傳:「星大人求見。」
「好呀。那臣告退了。」一看王點頭傳見,御女開心得趕緊退下,一臉促狹著對上剛進
殿星的眼眸。「星大人,您一定要好好服侍王,臣下去了…」
星不明所以,微微點頭。「怎麼了?」
緋不語,繼續端詳著奏章,不過臉卻通紅著。星見王不說話,也只好訥訥的,「畢大人
到了,臣已經安排他在蓬萊宮的端凝軒歇下了,他命人帶來的賀禮和表單在這裡。」
「嗯。」緋接過書折,看了看內容稍稍點頭。「他老人家可受了什麼舟車勞頓?必定得
好好服侍。」
「畢大人身子硬朗,精神尚佳。只是因為前些日子東國的箕大人過世,似乎還在傷心之
中。」
「是啊。箕與畢兩位大人的交情有誰不知道呢。」緋眼中靈光乍現。「對了。箕大人的
事你要好好挑唆一番才是。」
「臣了解。」星坐在她的身邊,順勢的擁她入懷抱。
「你真是越來越大膽。」緋瞪他一眼,但是並沒有推開他。「到底有沒有在聽本王說話
?」
「當然。」星笑嘆了口氣,口中有著關心的薄責。「但您也到了該休息的時刻了。怎麼
總在熬夜?」
緋微微沉默與不捨,輕輕撫上自己左臉的火焰刺青。「別這樣…姐姐會傷心的,你快回
去吧。」
「臣從未在意過她。」談起絳,星的語氣則是帶了些許恨意,但是又有些微微的無奈,
看著她談起姊姊時總是有的習慣動作,星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夜深了,請讓臣陪著
您吧。」
緋低著眼簾,沉默了半晌輕點了頭,靠在他寬大的肩膀上。她努力拒絕過,否認過,後
悔過也痛苦過,但還是不能違背自己的心,她割捨不下這樣的情意,也無法輕易離開這
樣的懷抱。他不同於嘲風的高雅清冷,溫文儒雅。而是熱情霸道,典型的南翠那人,也
因為這樣,他不會輕易放棄,即使經過了幾百年,他仍然等著回到她身邊。
不一會兒侍從通報。「王,嘲風王夫求見。」
緋沒說話,仍埋首在星的胸前。星拍拍她的肩膀,替她回了話。「就說王準備睡下了。」
「是。」此侍從是宮裡的老人─砂,做事很是伶俐勤快,砂退至殿外,將情況回報給嘲
風。
「睡下了?」嘲風的表情稍稍訝異。「星大人不是才來與王討論政事嗎?」
砂點點頭,眼神平和帶著笑意,似乎像是稍稍暗示嘲風情況,嘲風似乎也明白了,只能
點點頭有些難堪的準備離開。砂安慰道:「嘲風大人…」
「是。」
「嘲風大人是王夫,任何人也跨不過您的位置。」砂笑得和藹。
「是…。」砂的用意他明白,這事在南國是常有的。只要王親貴族,多半都能有三到四
個丈夫,沒有人會覺得奇怪,更因為她是王,她的愛不會只屬於他一個人,星和王的
關係他也從別的男寵那兒聽到了些,他早該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但是他還是覺得嫉
妒。
南國雖統稱男女寵,實際同樣以官階分為九品,王夫位同王后,一品皇尊君,如同東國
的四妃,二品尊君(九嬪)、三品天君(婕妤)、四品美侍(美人)、五品文君(才人)、六品
侍郎、七品侍櫛、八品衛仙、九品照面。
即使緋在大婚之後並沒有加封很多男寵或側君,因王本身必須懷孕生子,加封眾多男寵
側君也無濟於傳宗接代或開枝散葉。她只有一個王夫,兩個尊君,剩餘都是不被王允許
侍寢的男女寵,但即使只有一個星,嘲風也是嫉妒萬分。
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看到了殿外樹叢間跪坐著的絳公主,絳的表情隱含著恨意,但是瞬
間消逝。她禮貌甜笑著與他行平禮後,便繼續垂臉低眼。
這位風姿綽約美麗的王女他見過幾次,長相非常端麗且楚楚可憐,他知道星是她的駙馬
,雖說夫妻兩人似乎有很複雜的關係,感情不好也不常見面,但此舉看得出來她對星必
定是用情至深。
面對這樣的情景,想必她也是痛苦不堪吧。他離開不到幾尺,後就傳來了腳步聲。「嘲
風大人…請留步。」
回頭一看,是絳。「公主大人。」
「嘲風大人不打算做些什麼嗎?」絳的眉宇微有愁瀾,「您不是本公主,對這樣的情景
其實是不需要坐以待斃的啊。」
「臣不敢。」嘲風說。
「星是本公主的丈夫,並不是王的側君或王夫啊…。」絳咬著嘴唇,楚楚可憐的表情。
「王實在太過任性了。」
「您說的是…臣會找機會勸勸王的。」嘲風對於此場面因為無可奈何,微微有些敷衍。
「王的自由浪漫是本公主慣出來的…又能怪誰呢?不過當初要是能夠勸得動她…與您相
好的那個侍女菟也不會慘死宮中了…」絳看著嘲風的表情明顯一動,瞬間有些許的得
意掠過。
「什麼?」嘲風不解,「臣不解公主您說的是什麼?」
「前陣子宮裡明翡亭行了好大的超渡法事,就是為了安撫她憤怒的怨氣。」絳的表情微
微懼怕,「據宮人說菟當時是冤死的,所以才會有如此大的怨念…還說小公主紺就是
菟轉世的呢,脖子上那顆翡翠珠子是當年您送給菟的定情物…」
「什麼?」含霜是冤死的?不是說失蹤了嗎?轉世?那顆翡翠,不是說是先王妹妹縕公
主的贈與品嗎?因為鑲嵌在銀色項鍊之中,又有其他紅寶石與藍寶石相間,且兩個小
公主一人一個,他竟沒辨識出是那顆他送給含霜的禮物?
不等嘲風開口詢問,絳趕緊說,「這肯定是宮人們以訛傳訛…嘲風大人別聽這種一派胡
言。是本公主的錯,多言多思惹得您傷心了…」
嘲風不等公主說完,他的表情失魂落魄,急切的行禮之後便快步離開,並沒有看到身後
絳難以解讀的複雜笑意。他先是趕到了之前含霜居住的宛歌宫,現居住在宛歌宮的鳶是
無位份的女寵,已經準備就寢了,聽聞嘲風前來便趕緊披了衣服前來迎接,披頭散髮的
來不及整理。「嘲風大人…您今天怎麼過來了?」
「我問妳…之前菟所住的笙雨樓,她的衣物金器珠寶首飾等等…東西都還在嗎?」嘲風
趕著過來的,雖夜深了但是仍然炎熱,他臉上還掛著急躁的汗珠。
「您是說…」鳶想了一下,搖搖頭說。「因為當時不知道菟姑娘是否還有機會回來,嬪
妾就將她的偏殿就一直擱置著。怎麼了嗎?」
「我…現在要進去找些東西。」嘲風點點頭,看得出來她已經準備就寢,不想打擾,直
接往偏殿的位置過去。「已經很晚了,妳去睡吧…」
「嘲風大人…?」鳶來不及反應,但還是趕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一起跟上。到了笙雨樓
,嘲風猶豫著要不要推開門。畢竟這裡給他的回憶不太好,含霜就是變得莫名其妙才
搬來這裡的,她不與他親近也不讓他看她的臉。後來聽聞她消失不見的消息嘲風因為
氣憤又惱怒,所以一次也沒想要來這個地方。
的確,她怎麼會一聲不響的走掉呢?即使是一封信籤,一點紀念也沒有?含霜從來不是
這樣無情的人。
輕輕推開門扇,裡頭果不其然已經染上了厚厚的塵埃,鳶命人點了些蠟燭,稍微灑掃後
,嘲風請侍女和侍從一個個打開了她的珠寶櫃,她從前很愛這個珠寶櫃的,黑檀木上頭
以金線描繪了四君子的紋路─春蘭、夏竹、秋菊、冬梅,很是高雅。而裡頭晶瑩剔透的
珠玉與金器仍然閃爍著光芒。
含霜家中是小商販,認識嘲風前從來沒見過這些名貴的飾品,每每他當作禮物送給她,
總能見到她像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那些欣喜驚訝的樣子,都讓嘲風愛不釋手。
他到處翻找,鳶雖不知道嘲風要找的是什麼,也隨便的紮了頭髮跟著幾個宮人幫忙了起
來。嘲風知道鳶的個性善良溫柔,如果不出手幫忙看來也不會安心回去休息,只好告訴
她翡翠的樣子一起找尋。花了幾個時辰,的確遍尋不著。其實那也並不是什麼名貴的寶
物,是他某個頭冠上面的其中一顆珠子因為掉了被她撿起,嘲風就乾脆穿線送給含霜當
作禮物。
或許她是戴在身上離去的。嘲風環視殿中,並未看到幾個之前的熟面孔的侍女。「鳶?」
「是。」
「當時服侍菟的宮人呢?沒有繼續留在宛歌宮嗎?」宮
「當時嬪妾因為身邊的人不需要這樣多,所以派去其他宮裡了。」鳶與一旁的侍從確認
 了一會兒,「芷在毓秀宮跟著天樽大人和闕,葭出宮去了柳大人府邸,剩餘的嬪妾可
以再查一查。」
「芷是掌事侍女吧,明天我去一趟毓秀宮好了。多謝妳。」折騰了一夜,嘲風有些過意
不去。「抱歉,讓妳一起辛苦查找。」
「不要緊的。」久無寵的鳶總是與世無爭恬淡清遠,她溫柔的笑了。「不過毓秀宮那兩
位都不是好相與的,您可要小心行事。」
「我知道,謝謝妳。」
天樽是自緋繼位就已經是身分尊貴的側君,位居二品,闕則是無位份女寵,因為服侍功
夫佳緋多憐愛。但據宮人說法,兩個人暗通款曲已經多年,但也自恃著有著王的寵愛而
漸漸行事囂張跋扈,緋耳聞後也似乎有些忌憚,已不入毓秀宮數年了。
雖說每日晨起的請安拜會少不了,但畢竟後宮這麼多人,嘲風常常一時記不得誰是誰。
唯獨對天樽特別有印象。天樽是軫將軍的遠親,是隻非常顯眼的碧眼夜鴞,外型英武俊
挺,個性也較為自倨自傲,經常仗著家世和寵愛欺負年齡或位份較輕的男寵,對身為王
夫的他態度也不甚恭敬。
即使到了毓秀宮可能也是碰壁吧。不過嘲風換個角度想了想,此事即使追查出個什麼,
又能如何呢?
「嘲風大人您根本不用在乎他這種小輩啊…誰不知道王只在我們麟趾宮過夜呢?」身邊
的侍女芍以為嘲風是因為顧忌天樽的囂張跋扈而不敢繼續追查。
「那是為了子嗣。如今王已生下兩個公主,她更沒有必要留在麟趾宮了。我是個東國人
,王對我的感情本就薄弱,母家又家破人亡,在這裡根本也是孤立無援,幫助我救王
兄一命並安排居住在外祖家已經是開恩,更不可能拿這件事情去問罪誰了。」而當初
願意包容含霜一事本來就是王的大度,嘲風牙一咬,決定不再徹查此事。
緋知道了那天宛歌宮的動靜後也是微微感嘆,但是礙於嘲風也沒多說什麼,她自然也沉
默不說,漸漸兩人的關係有些尷尬與淡然,緋更是每天與星在一起,使得絳更加怒火中
燒。
*** *** *** ***
黛螺與響這天一起去打獵,她的箭法經過幾個月的磨練,雖然沒有能夠進步到百發百中
的程度,但以女人的射程和準度來說算是相當不錯的,可能是因為在宮裡頭有磨練舞藝
,所以身體靈活柔軟且學習得非常快速,幾次之後已經能夠自己去附近森林裡頭尋找獵
物,雖然勤練射箭使得她手腕手指到處都是瘀傷破皮,但是她很樂在其中,這也讓身為
師父的響相當激賞。
這天她走得稍遠,翻過了河流淺灘到了森林的另一頭,看到了一頭雄鹿剛好正在河邊喝
水,便一箭射去,射中眉心斃命。她有些開心地跑上前去,確認雄鹿已經斷氣,因為這
頭雄鹿有點重,黛螺只能用身上象牙製的口笛當作是暗號,讓響過來幫忙。
這箭是她射過最準的一次。
一會兒後,草叢裡頭跑出來兩個陌生男子,看裝扮似乎是附近的獵人,黛螺原發現不是
預期的響,掛在臉上的笑容馬上斂起,本能的站起身往後退。
「嘩,小姑娘,真了不起,妳這箭真是神準啊。」年紀稍大的獵人笑著說,嚇得黛螺的
眼神馬上別開。
「這頭鹿很大啊。我們跟了牠一天還獵不著他。」另個獵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反
正妳也帶不走,分給我們一些吧。」黛螺的身體被突然的碰觸到,整個人嚇了一跳彈
開,拔出身上備藏的小刀,滿臉驚恐。
「幹什麼!?」兩個獵人自然也是嚇到了,只能退後。「小丫頭!妳不給就不給!幹什
麼這個樣子!」
「等等!」響遠遠的跑了過來,趕緊收了黛螺手上的小刀鞠躬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我妻子耳朵有點問題,又不常見人膽小怕事,把兩位驚著了真是對不住。」看到響來
了,黛螺鬆了口氣,回過神後也趕緊跟著鞠躬表示歉意。
響連迭的道歉,還送了兩人一隻鹿腿當作賠罪,這才化解了狀況。待兩人離去,響問,
「還好嗎?嚇著您了嗎?」
「不…不要緊。」黛螺有些驚魂未定。「抱歉,我膽子太小了…」
「以後別來這裡了…這裡人多。」將鹿扛在肩膀上,響安慰的。「沒事的,我們回去吧
。」
「嗯。」才要起身的黛螺,稍微踉蹌了一下。
「怎麼了?」響問,但沒得到回答,黛螺只搖搖頭,乖乖跟在後頭,於是他繼續往前走
,只覺得黛螺走得較平常緩慢許多,所以有些擔心的不停回頭照看。
翻過溪水河床,黛螺似乎又稍微絆了一下,響只好放下手邊的東西過去,看到黛螺腿上
原來是有些小扭傷,雖不嚴重,響還是幫她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先這樣,等等到家再
幫妳處理。」
「謝謝…」
響可能心中有些疑慮,將黛螺的手拉過去診脈,果不其然,響當下馬上詢問,「妳!妳
懷孕了…?」
「不,不是的!」
「…不要告訴蒲和遠羚。」響雖不是醫術高超,但是有孕的脈象如此特殊,他的心裡很
確定,根本不會相信她的辯解。黛螺看著響的表情如此不能動搖,只好放棄。「拜託
您,我不能要這個孩子…」
「什麼?」他不能理解。「為什麼…」
黛螺滿臉憂愁,低聲的有些語無倫次。「小王子不能有我這樣的母親,而且我怕要是萬
一不是……拜託您幫我拿掉這個孩子吧。」
響耳中沒有略過她說的那句萬一,但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拉她起來。「孩子多
大了…」
「最少三年了。」黛螺終於忍不住眼淚,坐在河床的大石頭上哭了起來,三年孕期相當
於人類兩個月接近三個月左右,響仔細推算。「我一直到你的藥材櫃裡偷黃連來吃,
據宮裡的人說黃連味苦性寒,清熱燥濕不宜養胎…但是怎麼都沒有落胎…」
響這才知道短缺的藥材是到哪去了。「黃連的確不易養胎,但是每人體質不同,影響效
果也就不同。走吧…我回去再想想辦法。」
黛螺點點頭,好不容易斂起眼淚,跟著響乖乖回到家裡。回去之後,兩人對此事也一直
絕口不提,由於響大約半年一次會回到榭州城中交換藥材與一些食物等等,於是把此狀
況報告給接管從官家中藥舖子的尾大人。
尾和從官因為是同鄉,從官大人的妻子典更是尾的遠房表姊,自從從官死後,便協助典
兩人一起打理他的舊藥舖,榭州雖是個小地方,人口卻相當的多,做個基本的餬口的生
意倒是不難。有了尾的協助,典也漸漸走出悲痛。尾一生沒有婚配,或許在後宮裡頭看
了太多勾心鬥角與生離死別,似乎對於再找丈夫組成家庭等等也再無任何想法,與典兩
人相依為命即是她目前唯一的目標。
尾與典一聽似乎也嚇了一跳。「為什麼會不想留?」
「她說了一句『萬一不是…』,這事情或許是…。」響問了仔細思考中的典。「舅母,
我應該給她藥嗎?」典想了一下,與尾四目交接,兩人都相對無言。
尾長期掌管後宮瑣事,對於此狀況可能也稍微有些想法,於是從櫃子裡頭翻找了半天,
找出了兩包藥粉,其中一包畫上了記號。「這是上好的滅孽紅花,滑胎效果很好,服下
馬上就會有反應且幾乎不會疼痛也不傷身,而且只會殺掉非龍的胎兒。這是我從宮裡頭
帶出來的,是非常稀少的藥材。在民間也找不出這種藥。以前宮裡頭女人會偷偷使用此
藥物來去掉不必要的麻煩。」
「那這個呢…」響指著另個沒有記號的藥包。
「這就是一般的紅花,因為提純過後對身體的傷害較大,使用上要小心,並且也要做好
後續的調養。」尾表情有些沉重,囑咐典。「姊姊請協助配好調養的湯藥,剩下的…
讓她自己決定吧。」響點點頭。
「另外…有些事情跟你說,你別讓他們三個知道。」尾說。
「是?」
「現在許多人民開始反抗朝廷,甚至組成民兵造反作亂,天江大人也失蹤了……你們自
己要多加小心。」尾很擔心的。
「這樣…」想起與天江大人相像的遠羚的臉孔,響有些惻隱。「但是遠羚可能會問起來
…。」
「如果遠羚問起來,就說他近期忙些事情…到林州去辦事了。」尾。
「我知道了。」
*** *** *** ***
當響將藥拿給她的時候,黛螺二話不說的拿了一般紅花的藥包,她低著頭的樣子看不出
表情。「謝謝您。」
「您對蒲王子…真的是沒有感情的嗎?」響有些狐疑地說,「我本來以為您只是怕生下
了非龍子,毀壞自己的名聲,難道不是嗎?」
黛螺顫抖的握緊了藥包,像是喃喃自語的說。「兩隻都是龍,也都是強姦而來的產物。
留哪一個都是錯的。」
響一時聽不明白,只聽得「強姦」這麼重的字眼,不禁打了寒顫。稍回神之後只能先囑
咐她。「此藥藥性霸道,可能會有很強烈的陣痛,我會準備好療養的湯藥給妳服下。」
「那我等晚上他們睡了再喝。」她點點頭。
夜深時,她仔細的端詳了遠羚已經漸漸下垂的肚子,將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肚子上,雖不
特別感受到什麼孩子的動作或心跳,她還是默默的流下淚來。遠羚說過,這個孩子就是
支持她活下去的原因。
為什麼她做不到呢?光想像這個孩子可能是哥哥的孩子,就讓她痛苦不堪,就算是如同
蒲一般碧色,蒲會高興嗎?他恨她都來不及,雖知道她處在的立場無辜,也絕對不會容
許殺父仇人的女兒擁有自己的血裔吧?要是將來這個孩子有機會登基,他會多麼羞恥有
這樣的母親?
這個孩子就像是證據,證明她仍然屬於宮裡,仍然還沒有離開那個地方,還是那個下賤
的娼妓一般的女人。什麼樣美好的感情、心動或是小鹿亂撞,這些她都從來沒有嚐過,
她只覺得噁心得反胃,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汙穢不堪,而這樣的她,到底要如何給孩子
怎樣的幸福?
「怎麼了?」遠羚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異樣,關心的。「最近妳睡得不太好呢…」
「有一點…不過摸著妳的肚子,總覺得很安心。」黛螺趕緊若無其事的揉揉她的肩膀和
腰回話,「快生了吧…真是辛苦…」
「是啊…」因為天氣熱,遠羚懷著肚子辛苦,本來就很難安睡,黛螺幫忙按摩之後,她
覺著舒服眼皮也重了起來。「早點睡吧…家裡能燒的柴不夠了,明天還要上山找柴火
呢…」
看著遠羚幸福的睡臉,她只覺得自己絕望痛苦到了極點,她非常嫉妒遠羚的幸福。同樣
是懷孩子,遠羚有多少的冀希與快樂?肯定不像是她這樣,恨不得馬上捨棄拋下這個孩
子吧?遠羚要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一定會譴責她看不起她吧?但是誰能夠體會她的感受?
遠羚的孩子可是正統能夠繼承王位的孩子呢?不像她肚子裡頭,連父親都不知道是誰。
她不作聲色。等待到夜深,認為大家應該都睡著之後,這才起身到了廚房,喝下了那包
湯藥。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虛弱無力的顫抖著,並不是因為藥,而是她毫不猶豫卻又空洞
絕望的心情,使得她的全身像是虛浮的幽魂一般。趁藥效還沒有發作之時,她努力扶著
欄杆步出院子,看到了天上一輪明月在夜裡皎潔發光著,黛螺無力的跪了下來。
「…對不起…」她朝著天空雙手合十,哭得聲音幾乎嘶啞。「…娘親沒有能夠保護你出
生…對不起…娘親不能給你任何幸福…如果下次投胎…拜託…不要跟我有任何關係了
…」
她哭著喊著,似乎想把這幾個月的痛苦與壓抑給釋放,但是漸漸的感覺到暈眩無力,下
腹一陣冰涼的疼痛,她想著似乎是藥效發作,要趕快回到屋內,一起身便發現整條褲子
都沾滿了血跡,突然其來的巨大暈眩讓她站也站不穩,馬上昏倒在地。
「將她扶進房吧。」遠遠的,蒲和響從門後出來,響點點頭便上前去將虛弱的黛螺扛回
屋內,蒲雖已行動自如,但是怕她突然醒來,只能躲在一旁觀望。「湯藥都準備好了
嗎?」
「都好了,您…。」響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情,卻不阻止黛螺嗎?」蒲的語氣沉重,眼神也是
哀傷。「因為我知道…她有多痛苦。我不忍她再去背負那些。」
「您說的沒錯。」響將黛螺扛進他們的房間內,將濃濃的藥劑灌與她喝下,她虛弱無力
的靠在響的肩膀上,他有些心疼無奈。
對於宮裡頭的這三個人,響剛開始的想法是,反正他只是一個長期隱居山上的獵人,幫
助他們也只是順便,並沒有多大妨礙。但是漸漸跟他們有了感情之後,發現這些王親貴
族的無奈與痛苦都不是他能夠理解和包容的,畢竟跟自己比較是天差地別的身分。
但是他總是獨自一人生活,要去理解誰可能都是有困難的吧,響想。將沾滿血的衣褲幫
忙換下並清理後,響告知蒲。「胎兒已經順利落下了。有可能還會繼續出血,所以我已
經放了乾淨的紗布在旁邊。」
「辛苦您了。」蒲坐在床邊,用軟巾沾些溫水幫她的額頭拭去濕涼的汗水。「這件事情
別讓遠羚知道了,身為母親,見不得也聽不得這種事情的。」
「知道了。」響把東西放著之後,便在房內的角落休息,眼神仍不停的關注著黛螺的情
況,這些表情在蒲的眼中看著有些刺心。
蒲回頭看著響急切的表情,表情瞬間變成了冷然的拒絕。「我非常感謝你關心黛螺,但
是如果背負不起她的過去,就不要輕易喜歡她。」
「對我來說你們都是複雜的人,我又何必自找麻煩。」響倚著牆,有點閒適的表情與反
應,並不害怕蒲的警告。「不過你呢?雖然你說過不喜歡她,那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蒲的手遲疑了兩秒,才又繼續將軟巾放進水裡,並幫她把因汗水黏在額上的髮絲撥到一
旁。「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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