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白髮錄音師

作者: jean4330 (珡榛)   2016-07-25 21:02:25
他,是一名古典錄音師,曾任教於藝術學院。
風度翩翩、又是喝了洋墨水返國的模樣,身材微胖、身高只有168公分,在一般男子當中
普遍來講算是矮小,卻也不失那學習音樂的獨然氣質。
當年,那是唱片業飛黃騰達的輝煌年代。
以非科班的身份考進了私立家專音樂系主修單簧管的他,在畢業了以後,聽說當一名錄音
師能賺取千萬年薪,繼而前往德國取經學錄音,希望學成之後能回國好好幹出一番事業。
可老天,彷彿不是那麼地眷顧他,使得他的心中多有埋怨——怨著自己娶了個其貌不揚的
妻子、怨著自己總是賺不到什麼錢,開錄音室、成立公司、結婚、買車、買房……全是得
靠著坐擁許多房地產的母親以及在銀行擔任高階主管的丈人出資,深深感到自己是多麼沒
用。
望著鏡中的自己,那滿頭的白髮,他早已無暇再染。
丟了教職、錄音室又經營不善,只能靠著合夥人不斷地單方面出資填補財務漏洞,而在德
國同校畢業的學弟又比他有才華、有成就……
屋漏偏逢連夜雨,自己外遇的醜事也在朋友間與古典音樂圈裡傳開,他不敢去工作、也不
想去工作;即便有錄音,也放客戶鴿子,使得信用不再有信用。
望著冰冷冷的法院長廊,他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媽的,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結束?」他煩躁地滴咕。
他不安地走入偵訊室,望著不知道第幾次訊問他的檢查事務官,心裡盡是心虛,想著:「
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說些什麼。」
*  *  *
某日,在音樂廳錄製專輯時,後台只剩下他與一名錄音助理--茵貞,其餘的實習生、學
生和大助理則是在後台外的準備室那兒。
他望了望後方的門兒,確認那是緊閉的。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他拉起了茵貞的手,使得五指相扣。
茵貞鬆開手、推開了他,拒絕了他:「不行,你是我的老師,而且,你有老婆、小孩了。

他沒有罷手,反倒是環抱住她:「所以,我們的關係不能曝光。我知道妳也喜歡我,所以
,妳不會拒絕我的。」
於是,他強吻了上去。
「老師,不要……」茵貞嘗試著推開他,可他的力氣太大了,推不開。
「不要?可我怎麼覺得妳好可愛、好喜歡?」說著,他再次吻上,撫上她的胸。
「老師,我不要……」茵貞再次地想要推開他,可越是掙扎、越是被箝制住。
最終,她妥協、停止了抵抗,任由他的唇在她的臉、她的頸尖、她的唇齒間游離。
他放開了茵貞,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又得逞了。」
*  *  *
瑤姬與茵貞都是他的紅粉知己,是他在其他學校兼課的學生,彼此是大學好朋友,也是後
來到了他公司實習的實習生。
當初,瑤姬早已有了男朋友,可他偏偏就是要找這種的女孩兒--偶爾上個床、彼此爽快
幾個時刻,又不會將自己給綁著,說來就來、說走便能走,越少感情羈絆越是好。
而茵貞偏偏不是這麼回事兒,她可以為了跟他在一起,便放棄原本更好的生活、與男朋友
分手,委屈做小,說服自己接受他的糟糠、與糟糠喝下午茶、帶小孩,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所意想不到的。
她更是甘願辭去原先的工作到他身旁,任由他使喚、無怨無悔、不收分文地幫他接案,讓
他多少能夠付得起糟糠龐大的花費與自己欠下的債務利息。
倘若是學校的學生來到家裡與他朝夕相處,糟糠越是不會發現,在學校教學十幾年來都是
如此,學生們來來去去、畢業了、出國了,偶爾出差時去找找她們、發洩發洩自己的身子
,怎樣都比定下來還要來得好上許多。
可她們倆人的脾氣都太拗了,最終還是一同與糟糠鬧翻了,也不願意聽他的話離開這一行
,硬是要和他賭上一口硬氣。
*  *  *
「妳都可以當我女兒了。」他摟著茵貞。
房間內,充滿著男女歡愛、發洩慾望過後的氣息,深深地、厚重地包圍了那個空間。
茵貞沒有說話。
「妳可知道,我的前一個才大妳一、兩歲,我知道的是她有戀父情結。」他推開了茵貞,
笑瞇瞇地望著她:「所以,妳應該也有戀父情結,才會跟我這個大妳23歲的老男人在一起
。」
茵貞不想說話,她其實心裡大概猜到了是誰,只不過不願說出來罷了。
他滿足且自豪地摟著茵貞--他早知道能這樣,只要強硬地抱住她、吻上去,豈有不臣服
的道理?一直以來,自己都是這樣「征服」來到宿舍或家裡的女學生,那是一種勝利的滿
足感,以及慾望疏通、發洩後的暢快感。
強硬的愛撫、接吻是他一貫的手法,可他不輕易地隨意試探女學生的意願,唯獨對自己中
意、感覺也喜歡自己的女生下手,而這招手法永遠不會失效,因為他太瞭解這些涉世未深
的小女生們,只要稍微地一動情,便認為這是真愛、他是有可能離開糟糠和她們在一起的

「妳知道嗎?」他坐起身子。
「嗯?」茵貞慵懶地應了應聲。
「妳讓我覺得好幸福,所有的人裡面,就妳對我最好了。」他望著她的雙眼,緩緩地吐著
這幾個字。
這也是他一貫的手法,可偏偏,她卻動了情、信了他。
「我的家庭其實是很不完整的,別看我臉書上的照片都是一家三口幸福的合照,其實一點
兒也不幸福。」他說著,「妳知道嗎?師母其實是精神病患,我結婚的時候其實根本就不
知道,我那時太笨了,覺得該結婚了便結了,婚後覺得兩個人的相處很令我感到不舒服,
後來硬是拖著她去看精神科醫師,才發現原來她根本有病。」
茵貞甚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跟她結婚十年,第一、二年的時候就發現我根本沒辦法跟她做愛、連牽手摟腰都做不
到,所以很少做愛;誰知道到了第五年的時候,那時我們都已經準備好要離婚了,她卻懷
孕了,而且堅持要把小孩子生下來。」他平淡地說著,「我根本不想要小孩,當初也是講
好不生孩子才結婚的,誰知道她又反悔,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茵貞的雙眼,在黑暗中顯得深不可測;她其實分不清這男人所說的究竟是真實的,還是根
本就使謊言,也不知道那在男女交合當中的痛楚,究竟是道德感作祟的痛感和恥感,還是
內心那個真我在警告著自己「離這人遠一點」的所浮現出的痛。
「放心,只要妳對我好,我也會對妳很好、不讓妳痛苦、不讓妳傷心難過的。」他似乎是
察覺出茵貞的不安,於是安撫。
「嗯。」茵貞應了聲,在心中催眠自己:「老師對我是好的,這是真愛,我應該信著他的
,他不會傷害我的……」
他們兩人糾纏著,沉淪。
*  *  *
其實茵貞與他的關係,瑤姬老早便察覺了,只是不想面對罷了。
當她知道茵貞要辭去原本的工作、隻身前往他任教的藝術學院工作時,她便知道了原因-
-她的心是沉痛的,卻怎的也無法做些什麼。
她沉痛,因為她與自己的好姊妹同時都愛上了自己的老師;可她心底明白--這名老師事
實上是很花心的,即便在古典音樂圈裡是名小有名氣、多少有頭有臉、拿過金曲獎的錄音
師,卻不是個可靠的男人。
當每次茵貞告訴她,老師是如何、如何吻她、傳了哪些曖昧訊息給她,瑤姬的心就得抽痛
一次。
她是多麼想要告訴茵貞:「這男人不是個好男人。」
可她也深深地陷入了這名為「愛情」的枷鎖中,默默地容忍著他徘徊於她們兩人之中。
「他大概……也是看著茵貞不討厭他,然後在某次錄音或後製的時候邀請了她一同單獨在
錄音室裡,之後便強吻了她罷?」瑤姬猜想,「接著,不外乎又是邀請她到學校去、進了
他的宿舍,又或者,直接趁著糟糠出國、不在家時,將她給帶了回家罷?」
一遍又一遍,她猜想著--因為自己也是被那一貫的模式給緩緩地、深深地拖了進去,卻
又催眠自己:「他其實是愛我的,只是我沒辦法給予他那麼多,於是他也找上了她……」
*  *  *
他其實只想要個發洩慾望的軀體,年輕、漂亮、聽話、各取所需,不需要有太多的主見,
最好還能夠當他的錄音助理、打理一切,隨傳隨到,還能夠幫他處理後製剪輯、報價、打
理器材、聯絡事項、管學生、帶學生出去實習。
最好這個女人可以一手包辦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務,他只要負責到現場調麥克風、按下錄音
鍵,後製時稍微修一下音色,待成品出來後等著客戶的報酬進帳。
對他而言,與他在一起的女人,無論是糟糠,亦或是女學生、女助理,充其量不過就是「
工具」罷了。
他不愛她們任何一人,不愛任何一人的心,不愛她們的身體,愛的只是她們的「付出」。
「倘若我是生在古代就好了,能夠坐擁三妻四妾,就像《大紅燈龍高高掛》裡頭的老爺一
樣,玩膩了、不聽話了,推到井底或是關起來後,再娶一個就好了。」他老愛這樣咕噥。
也許,這便是他最真實的心底話,可他卻從來都不會將這面給顯露出來。
在大夥兒面前,他總是塑造出愛家、愛妻子、疼愛女兒的好形象;在學校,也總是塑造出
自己是一名「好老師」的形象。
於是,女學生要到他的宿舍裡,老得趁著大半夜、四下無人的時候,躡手躡腳地去敲門兒

那住了七、八年的宿舍,猶如他的心一般--凌亂不堪,佈滿了厚厚的灰塵,而散落一地
的紙張當中,夾雜著大大小小蟑螂的屍體,他也不去掃淨,反倒是說:「反正,眼不見為
淨。」
這樣的態度,就和他每次與女學生、女助理分手時,逼瘋、逼痛了對方,便是一股腦兒地
逃跑、失聯的處理方式如出一轍--「丟著,讓時間去分解她們,反正她們總是會看開、
會消失的。」他老這麼想。
窄小的單人床上,是他奪去數個涉世未深女學生貞操的地方,他總以像是父親的形象,向
那些擁有戀父情結的純情女學生們下手;亦或是有一丁點兒姿色、想要獲得好成績、獲得
他推薦出國的女學生,便會願意成為他肉體的禁瘸。
對他而言,一切只不過是人與人間「利益」的交換罷了,沒有什麼所謂「真心或不真心」
,大家各取所需、各自玩玩兒,之後一切煙消雲散就算了。
於是他越加地大膽,藝術學院的女學生玩膩了,轉而和其他大學的女學生,那便是茵貞與
瑤姬--她們兩人是那麼的交好、那樣地吸引著他,剛烈、頑強、聰明、大膽,是那麼地
相近、那麼地危險,卻又是那麼地真心待著他,任何事情都幫他做得好好地。
可唯一共同的缺點,卻是想要獨佔他、不許他在去與其他女學生、助理交好。
這點,遠在他處的瑤姬倒是還好、眼不見為淨;可在身旁工作的茵貞可就不一樣,她的醋
勁兒可就大得很,三不五時就發個脾氣、嚇走了他想沾染的女學生。
這可是讓他很不高興,可自己在現階段什麼都離不開她,因此也對她的脾氣無可奈何。
*  *  *
「我懷孕了。」一天,瑤姬與他通電話。
電話的那一頭,他沉默了幾嚮,開口:「妳說,怎麼辦?」
「……」瑤姬哭了。
「妳不要總是哭,妳說,妳自己說說,怎麼辦哪?」他激動了起來。
「我想生下來。」瑤姬這一開口,可讓他嚇到了,「即便是我一人生養,我也想生下來,
我沒辦法再拿第二次。」
「不能。」他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
「我沒有要你養、沒有要你認!」瑤姬終究失控了,在電話中大吼。
「不能,我的種、我的孩子,沒有一個是私生子,我的孩子只有我跟糟糠生下來的一個,
其他的都不許來到這個世上,我是男人、我說了算。」他也大吼,「我不會娶妳,也不會
離婚,更不會讓妳生下這個孩子。」
說完,他掛了電話。
夜裡,瑤姬錯愕地呆楞在那深不可測的黑暗之中,無聲地哭泣著。
在這天之後,瑤姬再也找不到他,他不接電話、不回簡訊、也不回e-mail,所有過往的聯
絡管道在一夜之間被封鎖。
瑤姬苦不堪言,在生與死之間徘徊著。
*  *  *
「茵貞,最近都別跟瑤姬聯絡,她好像瘋了。」他在研究室裡,摟著茵貞的腰。
「你先跟我說,剛才你跟那女學生在幹嘛?為什麼她看見我的表情怪怪的?」茵貞推開他
的手,要他解釋個清楚。
「我在跟妳說瑤姬的事,妳跟我講女學生幹嘛?我們兩個在幹嘛不關妳的事,她是我的課
程助理,我愛對她幹嘛就幹嘛,妳管不著!」他莫名地煩躁了起來,「妳是系所的助理,
在私人時間也是我的私人助理,只要把妳的工作做好,下班後為我服務就好,其他的事情
你不用多管。」
「什麼叫做『我管不著』?你對她做了什麼?」茵貞傻了眼,彷彿此時此刻才真正地認識
這個男人。
「妳只要負責幫我打理好一切、跟我做愛就夠了,其他的事情輪不到妳管!」他對大吼。
「我懷孕了。」她淚崩著說,「我要你給我個交代,你承諾過的。」
「你們煩不煩哪?我老跟妳說過,懷孕了就是拿掉,明天我陪妳去婦產科,妳自己進去,
我在外頭等妳,我得確認妳拿掉了孩子才能安心。」說完,他從皮夾中拿出一疊鈔票,丟
到她面前:「一萬五,夠不夠?」
「我的身體、我的青春,只值這些錢嗎?」她被他這般模樣給震撼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
己眼前的男人,是過去以來深深愛過的那人,「我為你接案、幫你剪音樂、陪你沒日沒夜
南北奔波錄音,還去幫你帶小孩、陪你家糟糠,我知道你生活困難、債務累累,所以沒跟
你拿半毛錢,就連你要升等、被評鑑,我也沒日沒夜幫你整理資料,原來我只值這些錢?
我甚至連這些錢都不如。」
「隨便妳怎麼說,反正,我沒有私生子,我是個有頭有臉的男人,我的孩子都不能是私生
子,妳自己看著辦!」說完,他甩門而出。
*  *  *
「主任,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您。」他低著頭,無法正眼直視系主任。
「老師,你怎麼了?」系主任滿臉訝異。
「我跟柳茵貞有私情,我想要請您開除她,讓我留下來、保住我的教職。」他抬起頭,字
字句句從他的口中吐了出來。
「你在說什麼?」系主任睜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
「之前大家傳說我跟茵貞有私情,是真的,對不起,我錯了。現在她懷孕了,又不願意拿
掉孩子,我只好把事情給爆出來。我希望主任可以顧全大局,逼茵貞走人,讓我能夠留在
這裡繼續教書。助理可以開除後再補,要多少人來替換都可以,而且我也預計找去年畢業
的校友來接替茵貞,主任大可放心。」他冷靜地說著這一串話語。
「你他媽的是不是男人哪?這種話、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系主任簡直要氣炸了。
「主任,我需要這份薪水!」他說的簡直就要跪下去求主任了,此生從來沒有這麼卑微過
,可他卻一丁點兒都趕不到羞愧。
「老師,我鄭重地告訴你,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去解決你和茵貞的事情,你們愛怎麼鬧
、愛怎麼喬,請到校外去,別扯到學校裡來。」主任別過頭,不願看他。
「主任,拜託你,保我!」他哀求。
辦公室裡沉默了半嚮,他見主任不再搭話,也只好狼狽地離去。
自從那日起,他也不再來學校,任憑茵貞怎麼找他,也找不著他。
*  *  *
事情很快便傳了開來,大家對於他的失蹤,矛頭全指向茵貞。
他就直接不去學校上課了,任憑是誰也找不著他。
而正當茵貞在苦惱這一切該怎麼辦時,她見到了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辦公室中。
「瑤姬……」在叫出她的名字的同時,茵貞的淚水早已藏不住,崩潰。
「他也不在這兒,是吧?」瑤姬冷冷的問,彷彿早就知道會撲空。
「妳……」望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茵貞愣了愣。
「是的,懷孕三個月了,是他的孩子,都有心跳了呢。你們的關係我也早就知道了,只不
過,沒想到我們卻是一樣的下場。」瑤姬一面輕撫著小腹,一面苦笑,「望著妳,我就像
看見過去沉醉於他所給予的情愛的自己,有多少次我都想要抽離,卻仍就是催眠、說服著
自己,告訴自己無數次:『這是真愛、他是對的人』,可我到了現在才明白,他從沒愛過
我或是你,或是他的糟糠、他的女兒,甚至是我們共同認識的任何一個曾與他有過感情糾
葛的女人,他只愛他自己。」
茵貞靜靜地聽著,不自覺地撫上了那尚未隆起的小腹。
忽的,瑤姬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那個女生,是他的學生嗎?」她問。
「不是他的主修學生,可是最近他很奇怪,老愛帶她回家,說是要幫他整理寫論文要用的
素材,就連出門錄音都開始要珞瑄經手、不讓我經手了。」化說到了這兒,茵貞才察覺究
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快把她叫來,不能讓他繼續這樣下去害人了。」瑤姬明白茵貞想到了什麼。
於是,茵貞將這女學生叫進了辦公室。
「妳是要找老師嗎?老師說他不想見妳,可是他過一陣子以後就會回來上課了……」女學
生這麼對茵貞說。
「我不管這個,老師有沒有對妳做什麼事情?」茵貞打斷了她。
「…………」女學生沉默了。
瑤姬與茵貞一看,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兒。
「妳聽我說,我今天這樣做,是為了不要再有第二個我。我懷孕了,他卻要我直接墮胎,
而且現在鬧失聯,你想要跟我有一樣的下場嗎?一旁這位是我朋友,她也一樣懷了老師的
孩子,也被要求墮胎、也被鬧失聯,妳想跟我們一樣嗎?」茵貞嘴裡吐出的一字一句,對
女學生而言都是沉重且無法置信的。
女學生點了點頭。
「上床了沒?」瑤姬在一旁冷冷地問。
女學生搖了搖頭,接著說:「可是他有抱我、親我,他告訴我,師生之間這樣子是正常的
,他和妳、和之前與他很好的女學生跟錄音助理都是這樣相處的,他告訴我,如果想要在
這一行生存,這些都是正常的……我不敢講出去,因為我以後也還想要在音樂圈裡存活,
尤其是古典音樂圈,這個圈子那麼小,萬一他在外頭有意要擋我的活路,我該怎麼辦……

說著說著,女學生哭了。
「孩子,這樣子的關係絕對不是正常的,沒有任何人應該用這樣的手段去生存。妳量他真
的有這麼大的能耐斷你的活路嗎?他只不過是個拿過一兩座金曲獎的錄音師,天下何其大
,為什麼要活在他的陰影之下?聽我的話,離他遠點,他想要約你出去,一律拒絕,要不
就是要有人陪著;打電話給你,你就錄音存證,要記得保護自己。」瑤姬對女學生說。
「妳的事情,我得通報校方,告訴教育部他是性騷擾的狼師,我不能夠讓他繼續這樣下去
。」茵貞冷冷地說。
聽見了茵貞這番話,女學生哭得更兇了:「我不想要害老師……」
「妳這不是在害他,是在幫助後頭的女學生,懂嗎?」茵貞十分認真地對她說。
*  *  *
一個禮拜後,他的糟糠接到了校方發的公文,那是一份雙掛號,她不解那是什麼,也心想
:「反正夫妻間沒什麼秘密可藏的」,便拆了那信。
斗大的主旨寫著:「查 本校OOO學系OOO講師性騷擾學生乙案,該師自即日起勒令
留職停薪,並配合本校性別平等教育委員會進行相關調查。」
「這是怎麼回事!」糟糠尖叫著。
原先想裝作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等著茵貞自己辭職,自己再返回教職的他,完全摸不
著頭緒地望著歇斯底里摔著東西的糟糠。
「什麼東西?妳又在發什麼瘋?」他不耐煩地吼著。
一旁,六歲大的女兒被嚇到不斷地顫抖、哭泣,卻怎的也不敢哭出聲。
「學校都發公文說你性騷擾女學生,勒令將你留職停薪了,而且還他媽的要追回這個月已
經發給你的薪水,你還說你是放年假?」糟糠一把將公文丟到他臉上。
他一臉不敢置信地讀著公文的內容,顫抖著咕噥:「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多年
來都沒事兒,怎麼柳茵貞一被惹上便出事兒了?」
*  *  *
茵貞最終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在校的學生,除了被他摸過、騷擾過的女學生以外,沒有
人相信他是那種人。
「也是,他實在藏得太好了。」茵貞冷笑著。
她嘗試著要找曾被他騷擾過的校友,返校向性平會作證,證明他是累犯,並非初犯;殊不
知,校友們都唯恐避之不及,受他推薦出國的更不用說,更是反過來勸她趕快離職、別讓
自己陷入麻煩當中。
唯獨前任的助理,願意提供她歷年來曾經向系所反映他性騷擾事件的名單--洋洋灑灑十
幾位,之中又有不少是茵貞自己認識也熟識的。
茵貞想起了之前他是如何敘述墮胎的程序,是如何地說自己在「帶女人去墮胎」這方面擁
有多麼豐富的經驗,現在她可真的相信了。
望著茵貞呆楞在電腦前的模樣,躺在床上的瑤姬顯得格為愜意,淡淡地說:「可真沒想到
,我們大家竟是成了名符其實的『姊妹』了。」
這話,聽在茵貞的耳裡是格外地刺耳,卻又多麼地真實。
此時,兩人的手機輪流響起,上頭寫著「未顯示來電」。
「幹,又來了,別接!」看著想將那電話接起的茵貞,瑤姬起身將手機搶了過去。
「說不定他想說些什麼哪!」茵貞的雙眼,顯露出她的心軟與動搖。
「不可能的,別再騙自己了。」瑤姬冷冷地說著,「孩子沒了也是對的,你我的孩子,無
論是誰生,只要生下來有那樣一個畜生老爸,他們都會怨恨我們的……」
兩人落寞地撫著受了傷、不再負有生命力的小腹。
手機再次響起,這次,顯示著的是他的電話。
茵貞不管瑤姬的阻撓,仍舊是接起了電話、開了擴音;可電話的那一頭,並沒有期待中的
甜言蜜語,亦或是祈求原諒的言語,而是無止盡的恨意與謾罵:「妳們這兩個賤女人,現
在害得我一無所有,還一直不斷地騷擾我?妳究竟藏何居心?」
語畢,電話也掛斷了。
這回,兩人可是徹底死了心。
*  *  *
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兩方都很僵持--他曾嘗試著離婚,畢竟,當年結婚後一個月,他
就開始染指自己身旁的女性助理和學生--之所以可以躲避這麼多年,便是必須讓身旁的
女人與糟糠交好,她們的關係越是好,糟糠便越不會發現。
對於瑤姬和茵貞,她們都很年輕,只有25歲,也都曾是他公司的錄音實習生。
她們有著不同於藝術學院學生們的氣息,也比那些學生們都還要聰明、剛烈--就是忽略
了這點,才會栽到今日這種地步,也才會被她們兩人揭發自己在學校性騷擾、侵犯女學生
,最後自己羞憤地丟了教職。
「一切,都是她們害的!」他憤恨地想著,可雙眼還是不自覺地飄向她們倆--匀稱的身
子,明明稚嫩、清秀的臉龐,硬是上了妝,顯得成熟、貴氣,可自己卻駕馭不了她,卻都
是自己眾多情人中唯二不受控制的女人。
檢察事務官與書記官高高地坐在偵訊室前方,他的眼皮十分沉重,兩旁分別坐著提告「妨
害家庭」的糟糠,以及楚瑤姬和柳茵貞。
望著原本為了搶他這個男人而鬧翻的閨蜜,卻在這時候都同仇敵愾地一同聯合起來對付他
,使得他苦不堪言。
沒聽檢察事務官說了些什麼,猛的他回過神來。
「柳茵貞小姐,妳認罪嗎?」檢察事務官問。
「不認,根本沒有的事兒,我要認什麼?」她冷冷地回答。
「那麼旁邊這位楚瑤姬小姐呢?」事務官看向瑤姬。
「我不認罪。」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他冷笑,在心理咕噥:「都到了這地步了,還是這麼倔!」
「今天,妳們就是把我們所有的人都當作是白癡、是智障、是弱智就對了!我老公都認罪
了,妳們這兩個賤人,快給我認罪!」他的糟糠說話了,一字一句從那爆牙中吐出,那接
近男人的低沈卻又強作尖銳聲音,字字句句宛如針氈。
他在一旁冒著冷汗,小聲地對糟糠說:「反正,我們聯手想辦法讓她們兩個認罪就對了,
然後妳就對我撤告,告死她們兩人就好。」
語畢,只見茵貞冷漠中帶著無形利劍般的眼神,不屑地斜視他。
「這位太太,你們應該解決的是你們的婚姻問題,而不是打這場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
他有病,他真的有病,你難道不知道他染指過那麼多的學生嗎?妳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瑤姬不慍不怒地說著,他的糟糠被震懾住、說不出話來,「我希望妳的未來是美好的
,女人不需要靠男人過活,尤其是這樣一個男人,不值得。妳也許可以說自己很久沒有出
來工作,也沒有練琴,苦無一技之長,要求生很困難;但『要與不要』取決於妳,妳可以
擁有一份讓自己過得去、養得起妳女兒的工作,不用靠他過活,也不再需要掩住自己的耳
目、逃避他外遇的一切、忍受他所給予你的精神暴力,不是嗎?」
他的糟糠,什麼也沒說,只是愣愣地望著她們二人。
她們二人,長得是多麼地相像,彷彿就在那一刻融為一體。
在簽完了偵訊筆錄後,她們倆頭也不回地跟著律師步出偵訊室。
「扣扣、扣扣、扣扣……」高跟鞋清脆的聲響,隨著兩個女人的步伐逐漸消失在長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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