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失敗的小說家 2

作者: xereo (凜悠悠)   2016-05-27 00:38:27
2
觀察電風扇一直是我從小到大的興趣。
孩提時代的時候,好奇它怎麼可能會如此乖順,
直到懂得分辨物品與生命之差異之後,
才發現原來它只是順著已經定調好的路徑走著。
它會擁有生命嗎?
還是孩子的我,有時這樣想著。
當然這樣的疑問從沒詢問過大人,
畢竟大人的世界很妙,當自己成為大人時也是如此,
一旦成為大人之後,對於世界的發掘與發覺好像只剩下理所當然了。
『你在問什麼啊?電風扇本來就是這樣轉著。』
直到此刻,偶爾放空心神的時候,
我仍會注視電風扇穩定地做著那種『理所當然』的工作。
無聊又規律的擺盪,某種時刻來說,
我認為自己也像是電風扇。
當快樂與激情從生活中漸漸消退之後,
我發覺自己不得不遵守像是電風扇的路徑,
偶爾會莞爾一笑,但是那顯然是種苦笑。
∵∴
對於與酒女短暫的邂逅已經四五天了,
這中間的時間,我大多數時間都窩在工作的『舒適圈』中。
實際上有點像是澆熄自己。
在這之前,
我投稿過為數不少的文學獎,結果都是在初賽就被刷掉了,
也向出版社寄過不少文章,當然目前為止也沒有下落。
直到換工作的那一刻開始,我下定了一個微妙的決定,
就像是『解憂雜貨店』裡曾經批評過擁有夢想的街頭音樂家。
沒有才能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會被發掘的啦,
都努力這麼久了還沒有成績,就代表你自己不是這塊料啦。
我對那一段非常有印象,像是一把利刃又充滿力量地刺進我的心裡。
雖然說,故事的最後與那幾句話所給予的方向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條路,
但偶爾驀地想起時,總覺得那幾句話像是轉身而過所凝視的光景。
有時,走過太順的路,不會輕易地回頭看著曾經踏過的足跡,
但,走過崎嶇的路之後,剎那之間回首的光景,
是難以言喻的踏實。
於是我帶著把自己砸爛的決心,
思考自己的起點,
思考著為何而寫。
有點像是回到現實,
然後把自己所緊握的雙手輕輕放鬆。
生命總會找到出路的這句話有點像是甩態的不負責任態度,
但是此時此刻總覺得那倒是最好的結果。
假使自己真的沒有想像中的熱愛一件事,
或許選擇埋葬會是更好的方法。
「喂,你也有在看『浪人劍客』啊?」將我從思考螺旋中拉出的人,又是她。她今天穿著
粉綠色碎花洋裝,不同的是今天沒有喝醉,我一時間有些被她眉宇之間的神韻給吸引。
「呃…是啊。」實際上我今天來是想要回味井上雄彥在描寫佐佐木小次郎上的那種迷人『
純粹』。
「有什麼推薦的書啊,好無聊。」她問。好像我們倆像是彼此熟識的朋友一樣,我很難相
信身為路人在這宇宙間相遇的隨機性,可以讓她有記住我的可能性,難道她半夜來書店就
是會這樣隨意地搭訕正在書櫃前思索人生的人嗎?
「你想看哪類的?」正當我從佐佐木小次郎的世界中抽離回來時,我發覺我跟她之間這種
奇異的邂逅方式充滿著不科學的巧合。上次離開書店的回憶不禁爬上我的嘴角,打住我的
舌頭。
因為我竟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衝過我的腦門,
只是我的理智線將它斷在『失禮』的沙灘上。
「都可以。」她隨意抽起本格派推理小說,隨意地翻閱,翻開序跟結尾,跟我的閱讀習慣
有些相似。
「我看妳好像很常來。」
「是啊,我喜歡看書。」
「不如…」
「不如怎樣?」
「看我寫的小說。」當我說完這句超現實老王賣瓜句子之後,我就後悔了,我看見她眼角
那股不可置信與含在嘴裡的噗哧笑聲。
「所以你有出書喔?」她回頭看看我。
「沒有。我只是隨意寫寫的。」
「少來,通常講這種話的人,就是在掩蓋些什麼。」她揮揮手,那種一針見血的答句,真
的讓人難以接話。但也許是人在接近午夜的時候,對於奇怪的對話的適應性可能超越自己
的想像,我只是搔了搔頭回答:
「所以妳要不要看嘛。」
「好啊,反正現在難看的書也那麼多,多看一本也不會怎樣。」她微笑,像是開玩笑也像
是認真的。
「好吧,那我要怎麼傳連結給妳?」所以這是一種另類的搭訕法,我不禁內心有點想笑。
「傳什麼東西啊?」她皺起眉頭。
「呃…我的小說都放在網路上啊,妳應該有手機吧?」
「看書當然要看實體的啊。」
「欸…可是我…」
「可是什麼?你就印一印給我看就好啦。」她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裝訂給妳看?」
「既然你都毛遂自薦了,這有什麼難。」真是奇妙。
「也是。」
「除非真的很難看啦,那就算了。」
「其實不會呦。」說什麼也不能退卻,明天就來去印我的小說吧。
「我希望,要是真的很難看怎麼辦。」
「很難看的話喔…」
「是啊,要是很難看就是在浪費我時間耶。」她那種不合邏輯的不禮貌既然有點令人發笑
,我也難以想像自己竟然可以含得下這口氣。
「大不了請妳吃飯之類的啦。」我隨意地說。
「什麼大不了,要請我吃飯的男人可是排隊不知排到哪裡。」
「我沒辦法負責小說太難看該怎麼辦啦,不然妳說太難看該怎麼辦?」
「好吧,我再跟你說好了。」她提起包包,邊對我說:「如果真的難看的話。」她往門口
走去。
「喂,所以妳明天也會來這嗎?」
「應該吧,看我心情。」
「那我再把書拿給妳。」
「好啊。記得挑好看一點的。」
的確莫名奇妙,
我思考該用哪一部作品迎戰。
但是踏在燈光熠燿的晚間街道上,
閃在眼前的光景並非是思考落幕的結果,
而是她那直白的說話方式。
而那種直白像是似曾相似的句點,
像是把電風扇按下停止左右搖擺的按鍵。
好吧,或許這都是廢話。
實際上讓我想得更多的是她的模樣。
男人果然是『視覺接收完成之後才會思考動物』,
簡稱視覺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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