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魔女(三十三)

作者: funny1990 (小婷)   2016-03-30 22:58:41
感冒。
唉......
* * * * *
魔女
離丈夫和眾貴公子小姐們出遊回來還有段時間,茉莉知道自己急不得,卻靜不下來。
內房裡頭只剩下自己和少數幾個貼身的僕人,她躺下,可是立刻感到噁心,站著,又覺得
頭暈目眩,想坐在窗邊讓風帶走焦躁的思緒,但各式的懷疑漸次湧了上來,像蜜蜂一樣嗡
嗡作響,煩躁的很、煩人的很,而且止不住想哭的衝動。
她的窗正好對著後花園和城堡後方那廣袤無垠地燦燦天地,綠草如茵,天藍的乾淨,
但那就是菲菲和自己丈夫現正遊玩的地方……他們是不是邊談笑邊對著彼此拋媚眼?在綠
地上隨風奔放的美麗女人,她幾乎可以想見微風將柔軟的布料吹得貼緊身體,曲線畢露的
菲菲的模樣,頓時又是忌妒又是酸楚,夾著挫敗感狠狠地將窗簾拉上,唰地一聲,把在場
的僕人嚇了一跳──在茉莉把小獅子趕出房間之後,他們便繃緊了神經仔細注視著茉莉的
一舉一動,生怕她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茉莉注意到僕人們的表情,悽慘地笑了出來。
──自己反倒成了和那丫頭一樣的瘋婆娘不成?
「我實在坐不住。」她輕聲說,帶著歉意,與她對上眼睛的僕人誠惶誠恐的搖手反
駁。
「不會的,陛下,」她連忙說,「天氣這樣好,是有點兒過熱了,惹得人心浮氣躁,
如此而已。」
另一人趕緊問道:「要不要向廚房要些冷的水果過來?」
茉莉想了想,說:「不用了,我想出去走走……只是在城內逛逛而已,走廊上比較
陰涼」看他們略為驚恐的表情,該不是以為她要策馬追上菲菲哪夥人?茉莉深深地為自己
感到悲哀。「我想去探望一下那孩子,伊卡德。早上才聽人說他的病好了許多,不去看過
我是不放心的。」
「當然。」僕人說,連忙讓幾個奴隸進來準備更衣,另外派人去先行告知伊卡德。
伊卡德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有些狼狽──他才剛從外頭回來而已,衣服還來不及換
,臉頰紅咚咚的,細細的血管匍匐在他淨白的臉上,說話聲裡還夾著喘氣。
他幾乎是用跑的回來,沒人知道原因,只當作是小孩子在玩罷了:誰在這年紀不是橫
衝直撞的?況且現在城堡內又沒大人,其他人也由著他去,只是不免在私底下抱怨一個剛
病癒的人還這麼不注意。
茉莉在廊上稍待了一會兒才進屋,期間她的手緊握著那位極親近的女奴的手,低聲詢
問她此刻的面容會不會太憔悴。
瑞比歐的處罰和小獅子的失態茉莉早知道了,伊卡德卻是邊更衣邊聽一旁的男僕說
才曉得,滿臉驚訝──話說他連騎士凱和小獅子的婚約取消了都不知道,只能怪自己的
病來得太不是時候。伊卡德好奇地多問了那男人幾句,最後是對方不耐的要他趕緊請小
公主進來才作罷。
「燒真的退了嗎?」一見到伊卡德的樣子,茉莉忍不住問。
「退了,謝謝您的關心。」伊卡德努力按住聲音中的起伏,盡可能禮貌平淡地說。
但茉莉依舊是出手了,冰涼的掌心無預警地貼上伊卡德的額頭,害他的臉燒得更
厲害。
「熱的呢!」茉莉說,擔憂地轉過頭來四處張望。「你的保母去哪裡了?這麼不
使心。」
「不,那個……」伊卡德的腦袋一片空白,他的心思晃蕩,覺得這簡直是場劣質
的惡作劇。「大概是被我傳染了,有點不舒服,休息去了……」
茉莉繼續追問,「但我看她昨晚還好好的,活蹦亂跳得幫我把織線整理好呢!」
在伊卡德有限的經驗中,他沒來得及培養出應對這種場面的自在,講的話因此零零
落落,更顯得慌忙可疑,他只好說實話──至少是實話的東西。「她的年紀比我大、
嗯……我早上還喝了藥草汁,沒事的。」
這倒是提醒了茉莉,「喝了?伊蓮娜的藥方一向有效。」她的心思全放在伊卡德身
上,省得自己胡思亂想,在孩子面前洩了底。
「我……」伊卡德欲言又止,他並沒有「真的」喝下,面對小公主的關心,愧疚感
油然而生。
伊卡德的猶疑給了茉莉一個想法,自然而然的,她突然揚起笑容,「該不會是推給
保母喝了吧?」茉莉仍然把伊卡德當作孩子,尤其是現在,把伊卡德與自己的兒子連結
在一起,是她目前最大且最容易取得的慰藉。
就好像她還很努力在維持婚姻一樣,盡管內心動搖的厲害。
伊卡德不知道這些事,他只知道小獅子因為大白天的喝個爛醉、在走廊上大鬧而被
送入地牢──這是一部分他趕回城內的原因,不管怎麼說,父親不在,自己理應對這件
事有所掌握才是。
他打算在小公主離去後去找瑞比歐,此刻卻被公主的提問以及自己的心虛弄得動彈
不得……瑞比歐的詢問只會更加銳利,這會兒,茉莉錯誤的猜測倒給他一個便於隨身攜
帶的藉口。
他害羞的承認,低下頭,好免去公主的注視,同時整理呼吸和思緒。「那聞起來太
苦了,所以……反正她開始不舒服,我也快好了。」
茉莉心裡滿是對孩童的寬慰與包容,眼前的少年看起來是這樣的怯懦、羞愧,臉上
還殘存著受疾病侵擾而疲憊的樣態,好不心疼。
「我讓廚房再弄一份過來,」她說,不自覺地撫摸伊卡德的後頸。「瞧你這樣…..」
暴風雨就在茉莉的心底,她所撫摸的、安慰的,不過是那個風雨下脆弱的不容許一
絲絲丈夫叛變的自己。
伊卡德瑟縮了一下,公主太過親暱的舉動讓他有些尷尬。
「不了。」他抗拒道,無論是伊蓮娜特意準備的藥草之還是公主把他當孩子似
的碰觸。
茉莉醒了過來,抽回手,用微笑掩飾自己的出神。「那好歹是一點心意……領主
大人一定也希望你能喝下,趕快康復。」
「不了。」伊卡德再次拒絕,底氣十足。
偽善者,他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不再是那個光過一個晚上氣就消光光的幼稚小兒─
─他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慾望的驅動,因而更加得對道貌岸然的傢伙嗤之以鼻。
就算那是治病的良方,他也不要,再清淡的草藥味聞起來都有股腥臭,令人感到
噁心。
茉莉驚訝地望著他,伊卡的影像成為了伊卡德,而不是相對年幼許多的兒子……「
怎麼了?」她問,微皺著眉,感受到伊卡德語氣中的一絲敵意。「你不喜歡?」
伊卡德難以啟齒。
他該怎麼說才好?就連凱蒂絲也沒察覺他對現況的不滿和憤恨,一覺醒來這個世界
就變了樣子,腦袋裡反覆鳴奏著人們相互牴觸的言行舉止,凱蒂絲太過寬容、眼界太過模
糊……她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眼睛隔了一層歲月之沙,她早是一位局外人、旁觀者
,砂礫將她的菱角磨平,刀刃磨鈍,她的溫柔來自於不清,像是下過雨後,柔軟卻發臭
的爛泥地。
伊卡德卻是一把剛開鋒的刀。
茉莉以為搬出領主能讓伊卡德高興──他不是最引自己的父親為傲嗎?他不是跟他
父親一樣,以這塊領地上的高標準為榮,還沾沾自喜地背誦那些如今被人們輕易拋卻的
教條。伊蓮娜獲得了領主的垂青,那麼,伊卡德又是為何而生氣?
她想這孩子經歷過這麼多次父親的再婚,怎麼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對後母表現出敵意
,更何況當時他對伊蓮娜的美貌也深深癡迷……魔女,理所當然。這個想法再度刺傷了
茉莉。
誰叫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
伊卡德的語氣充滿不確定,「大公主很漂亮……」
茉莉的肩頭抽動了一下,緊抿著嘴唇,但她自己渾然不覺。
「大家好像都變了樣子。」伊卡德說,半是真實半是謊言:伊蓮娜的到來揭開了
這層紗幔,他們只是將本性顯露出來,如此而已。
「我從沒見過這樣漂亮又有著高雅氣質的人,我想我太緊張了,陛下,原諒我,
大家都很喜歡──」
茉莉的臉面僵硬,說,「是啊!大家都愛她們。」她勉強直視著伊卡德的眼睛,
對方卻避開了。「從小的時候就是這樣。」
嫉妒,伊卡德聽出來了,和前任母親見到公主們來訪時一樣的口氣。
說錯的話的人要被割舌頭,但做錯事的人卻不用,只要備受父親喜愛就成了,反正
刑罰幾乎都是他說了算。
「他們說,很快就要有婚禮了。」伊卡德好奇的詢問,期望她吐出更多。「在昨晚
之後,大家都很肯定……不過,我──」
「婚禮?」茉莉呆愣地咀嚼這個詞,小獅子也說過一樣的話……她已經無法阻止自
己的想像和記憶:她自己的婚禮,高傲的揚起白紗裙,勾在丈夫身上的臂膀,那兩位尚
待嫁人的姊姊站在一旁,努力打發那些沒錢又不三不四的纏人傢伙……美好的日子,
金黃瀑布般流淌的時光之河……如今只剩下一地碎玻璃,和自己鮮血淋漓的光腳丫。
丈夫還沒問個清楚呢!但她不管,像是給小獅子的瘋癲傳染了一樣,不可理喻。
「保母說的,」伊卡德說得很快,邊審度著茉莉的眼神。「兩場婚禮,我父親和大
公主的,使節和二公主的,大家都在說,姊姊們和僕人們,不過那實在……」伊卡德聲
音漸小,因為公主的神色越來越恐怖,「我不喜歡。」他最後說。
「你當然不喜歡。」茉莉輕聲說,控制不了自己。「她們一向為所欲為,男人們都
被牽著鼻子走,愚笨的旅鼠,一隻一隻沿著崖邊跳下做死──你是對的,伊卡德,孩子
的眼睛比大人更加明亮,那是不對……她們連規矩都不遵守,是不是?那時在後花園聽
你背誦時我就害怕,他們的行為與火神的教誨牴觸,甚至連父神都不會原諒她……你要
怎麼做?抵制喝藥草汁,親愛的,那不會有用……」茉莉陷入一種喃喃囈語,神情恍惚
,伊卡德不禁擔憂的望著她。
──謠言、還是城裡頭大張旗鼓的謠言,連伊卡德都知道了,還瞞她瞞得過分!
兩場婚禮?菲菲那個該死的女人,把腦筋動上自己的丈夫。難道那些騎士們還不夠看
嗎?凱呢?她以為是菲菲介入的關係,凱才和小獅子解除婚約,現在卻明白一切只是那
傢伙的一廂情願,因為菲菲從頭到尾都是……
茉莉氣到發顫。「我幹嘛還為她們調停、掩飾?」
「什麼?」伊卡德追問,他的眼神穿過茉莉,遙望站在牆角邊的僕人,他們的臉色
充滿驚訝、不解、困惑,而且恐懼。
茉莉深吸一口氣,微笑重新爬回她的臉上,卻顯得更加陰沉可怖。「失態了。」她
說,聲音隱隱顫抖,用那隻撫過伊卡德後頸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伊卡德突然覺得脖子後面有點癢。
不過這倒是個機會,他想,戳一戳飢餓的獅子,讓牠張開血盆大口,撕咬下那些人
的假面具。那正是他欠缺的力量,自那場夢以來,不滿與憤怒宣洩的出口。
伊卡德故作無辜地眨眼──盡管有些生澀,但氣急敗壞的茉莉根本不會覺察。
「才不會,陛下,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卻沒想到這樣嚴重,要真是如此,那可毀損
了父親的名譽……所有人都很信任她們,今天還一齊出去玩呢!結果只有您守身自愛,
沒跟著攪和一氣。」他擠出好看的笑,這是他剛才才在花園的角落裡發現的武器。「要
不是我還病著,或許就跟著出去了……就我所知,在戰場上的消息傳來後,大公主便
四處以慶祝的名義廣發邀請,二公主和使節同時受邀,阿姨還很高興呢!興沖沖地忙
上忙下,把廚房幾乎是翻了遍。」
茉莉信任伊卡德,半是出於他的笑,半是出於對孩子純真的偏見,伊卡德不會說
謊,茉莉篤定地相信,因而他的話讓茉莉相信伊蓮娜三人之間的聯繫,完全將自己身
上的不適拋之腦後。滿腔的憎恨彆屈在心內,淚珠滾滾而下。「他們三個……」她再
也忍不住,低下頭,雙手遮臉。
──姊妹,說什麼姊妹?最親的人傷得她最深,還在晴天綠地下玩得開懷……
慶祝?野餐?去他媽的一群破裱加王八蛋,我還傻傻地想等他的答覆!
女僕看情形不對連忙上前,扶著主子的手臂好言安慰,一邊向伊卡德賠不是,「
最近睡得少,身上又不好,難免容易往壞處想──」
「別說了。」茉莉說,聲音打顫。
公主崩潰的情緒出乎伊卡德的意料之外,他只是想把伊蓮娜拉下水罷了,藉此讓
父親跟著難堪。伊卡德詢問要不要請醫生,卻給茉莉否決了,她用上了好幾條帕子才
冷靜下來,伊卡德無法,只能讓她在隔壁一間小廂房整理儀容。
這期間伊卡德派人去連絡瑞比歐,好問一問小獅子的事。沒多久,那人回傳說
瑞比歐正忙著,領主和騎士一干人等在此時拖著一大箱一大箱的物品回城,大廳熱
鬧的,因為那群出遊的貴族先生小姐們也才剛回來沒多久,全興高采烈的擠在廳內
歡迎戰士歸來。
保母也選在這個時候回房,她睜大著眼,一副還是驚魂未定的樣子,眼神不敢對上
伊卡德。「大家都在慶祝呢!既然你的病好了,」在說到伊卡德的病的時候,她的聲音
羞怯了下去。「也趕快換一換衣服到大廳去。」
「哪一套?」伊卡德拉了拉自己的衣領。
保母沒答話,跑了出去。
「她怎麼了?」男僕不明所以的問。「大半天的沒看見人,現在又是這個樣子。」
「我怎麼會知道?」伊卡德似笑非笑地答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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