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異研 關於人生失敗組(1)

作者: demon5232 (Mendokuse)   2014-06-30 00:03:47
記憶中的天空總是一片橙黃,停留在夕陽西下的時刻。
年幼的我跑在街道上,老是追著他的背影。
我總是稱呼那位大我數歲的鄰居為『充哥』。
稚幼的我不知道他的全名,他的面容也只記得簡單的輪廓,一切的一切就像夕陽餘輝
般,是種模糊的美好。
唯一深刻烙印在腦海裡的,是有點中二的他曾經說過的臭屁話語。
『我就是人生勝利組,天生的人生勝利組。』
充哥總是這麼說著,而年幼的我就在一旁看著他自信滿滿的模樣,像是崇拜親生兄長
般地深信他所說的一切。
每當年紀尚小的我好奇著究竟什麼東西是人生勝利組,要怎麼樣才算人生勝利組時,
充哥總會簡單地回答我。
『家庭、才能、命運。』
(一)關於人生失敗組
(1)
說到人生勝利組,對應在成年男子身上需要房子、高薪、充足的休息時間再加上一位
賢淑美麗的妻子。如果將這個字眼套用在高中生身上,不外乎社團、成績還有男女朋友。
雖然優秀的高中生不會自然而然地獲得勝利人生,但平凡無奇的一般人也別癡人說夢
了。成績不佳哪裡會有好工作;不善社交又要怎麼順利升遷呢;不懂女孩心思的傻瓜長大
了仍舊笨拙,婚友社是找不到憧憬的愛情的。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讓人渴求逃避卻又必須面對的無奈。
「向然想——」
來了,每日的定時鬧鈴,無論我願不願意總會從窗外傳來的叫喚聲。
緊接著,我媽便會敲響房門。
「小想,小騫來了喔。」
好的,好的。
我抓起書包快速下樓,無視擋在門口的老媽,經過餐廳時順手從老爸的餐盤中偷走烤
吐司,同時還得回擊笨蛋老妹的鬼臉,然後迅速而確實地離開這個平凡無奇的家。
這就是我的日常——無聊、普通,甚至可以說是沉悶的流水帳。
我叫向然想,向家的長子,玖休高中一年級生。回家社、成績中等且不善與人交際,
和所謂的勝利組絲毫沾不上邊的平凡少年。
唉呀呀,說是平凡或許還高估了自己。
明明下學期已開始了三天(加上週末就是第五天了),但是到昨天為止,仍有共同相
處了四個多月的同班同學叫不出我的名字。
說不受傷是騙人的,但基於我個人的信念,也只能如此接受。
無論是上課分組、休閒活動,甚至於下課時間的閒聊,只要別人沒有開口邀約,我便
不會主動要求加入。
我個人的想法是這樣的——沒有獲得邀約,即代表著自己可能是不受歡迎人物,主動
參與搞不好還會壞了同學的興致,比起受到私下的議論與白眼,還是保持沉默為上策。
畢竟我不清楚其他人的想法,當個不速之客一點也不有趣。
也因此在學校的『大部份』時間裡,我都在閱讀與胡思亂想。
說到不速之客與平凡的校園生活,便不得不提提我身旁的這位人生勝利組。
律生騫,擁有帥氣而非美形的外貌,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壯身材,還是個運動萬能
,雖說成績和家境都和我差不多普通,目前仍舊單身,但怎麼看這傢伙都擁有著與我大相
逕庭的玫瑰色人生。論誰也想不到這傢伙會是我的摯友——當然是他的一廂情願。
明明可以加入更加優秀有趣的團體,他卻從開學的第一天起就對我糾纏不休,我在學
校的大部分時光都浪費在這傢伙身上。
別看阿騫一副沉默寡言,他可是遠比想像的更加難纏——從他每日定時跑來我家門口
當鬧鈴就知道了。
我們兩個一言不發地走在上學途中,之所以能夠如此安靜地移動,是因為阿騫正在抄
寫我的英文作業,而我則努力與烤吐司奮鬥的緣故。
說來也奇怪,這傢伙的英文成績明明比我好上不少。
玖休高中位在切望市的後山上,當我們兩人通過山腳下的北川,進入學校的腹地後,
那種叫人又嫉又羨的青春氣息隨即一擁而上,叫我無地自容。
我匆匆將手邊的食物解決,省得引來不必要的異樣目光。
「早安,小騫,向學弟!」
突然輕拍我的肩膀,微笑著對我們招手,同時大步走向玖休大道——漫長而折磨人的
上山階梯——的是久緒緣,阿騫的青梅竹馬之一,也是我之所以不曾懷疑阿騫性向的原因

受到驚嚇的我被最後一口吐司哽住喉嚨,一時間說不上話只好以揮手代替招呼。
久學姊擁有一頭紮成麻花辮的及腰黑髮,成熟穩重的她身為學生委員擁有極為廣闊的
人脈。她的明亮雙眸、白嫩肌膚再加上公整的五官,使她在男孩子間大受歡迎,人氣之高
不下傳說中的『玖休女神』。
雖然可惡的思春期男孩們總能夠雞蛋裡挑骨頭。
「久學姊真是美麗得叫人凍未條啊!」說話的是一年B班的烏同廣,光頭與口音是他的
特色。
「可惜吶,可惜。」
「少了點女人味吶。」在自己胸前不斷比劃著的是同為B班的歎升阪,外表毫無特點的
他靠著輕浮的態度讓學校裡的女孩們印象深刻——自然是再惡劣不過的印象。
這就是平凡男孩子們的下流對話,偶爾我會慶幸自己不須與他們為伍。
話說,既然久學姊人在這裡,那就表示——
我轉過頭一看,一名面露殺氣的兇惡女孩挺直了胸膛走向我們兩個。
「你為什麼老是黏在阿騫身邊啊,向然想!」她高傲地伸出食指比著我,語帶不屑地
說著。
喂喂喂!雖然我討厭隨意指正他人,但請容我辯駁一句——到底是誰黏著誰啊?
「是這傢伙自己跑到我家找我一起上學的。」到底為什麼我得多費唇舌地辯解呢。
「火氣還真大啊,小綠。」沉默許久的阿騫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隨口說著。
難怪身為人生勝利組的你至今仍然跟我一樣單身一人。
久祈綠,我從來不曾遇過更不擅長應付的類型。人與人之間的交談與互動通常是種渴
望親近的表現,然而久祈綠的存在卻徹底顛覆我長年以來堅信的道理,她總是不斷出現在
我身邊,同時使盡全力地找我麻煩。
親愛的久同學是阿騫的另一位青梅竹馬,一年A班37號,很不幸地我的座位正巧位在
她的正後方。
這位高傲的少女留著一頭棕色齊肩短髮,端正的五官與嬌小的身材讓她在班級裡具有
某種程度的人氣,可惜那些男孩子們的薰心色慾是不可能修成正果的。
畢竟律生騫可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高牆。
不過能不能拜託你這道高牆牢靠一點,不要把我和久祈綠給關在同一側啊。
「在上高中之前我可是每天和阿騫一起上學的啊!」久祈綠望著我,完全沒有要回應
律生騫的意思,彷彿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啊,那是因為緣姊上高中後上學路線改了,阿姨擔心妳才會特地拜託我的。」律生
騫遲頓地回答。
你這個木頭般的蠢蛋!就不能說點好聽話打發她嗎?
「但是在更早之前阿騫也是跟著我們姊妹一起上學的啊!」久祈綠咄咄逼人地越靠越
近,她的食指威嚇似地刺向我的鼻樑,彷彿打算以氣魄將我推倒在地上再狠狠地踐踏一番

現在跟妳對話的人並不是我吧!為什麼對著我比手畫腳的呢?
「你……你這盜採砂石的山老鼠!」
所以阿騫是隨處可得的砂石嗎?
「順手牽羊的慣竊犯!」
語畢,和善的久同學還對著我哼了一聲替代告別的話語,然後才大搖大擺地跟上久學
姊的腳步。
我看著事情的罪魁禍首,而他仍舊擺著一副不明究理的表情。
「你偷掀她的裙子嗎?」律生騫疑惑地看著我問道。
「你這個蠢蛋……」真是叫人不吐不快。
總而言之,糾纏住我的是一道可悲的三角習題。
阿騫長久以來思慕著久學姊,而我們親愛的久同學心中更是充滿了對律同學的無盡愛
意。零零總總的愛恨情仇,將這些人生勝利組和我綁在一塊兒,越是掙扎就越像蛛網上的
蝴蝶,越陷越深。
唯一叫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到底為什麼身為旁觀者的我,在半年前根本就不認識他們三個人的我,竟得負起解題
的責任呢?
這般不具意義的日常喧鬧,不過是我平日生活的開端。
通過玖休大道的考驗,每天都是兩腳痠痛地踏入教室,然而與接下來的惡夢相比,先
前的苦難可以說是輕鬆自在。
在這個叫人生羨的座位上,我可是無時無刻地承受著來自前方的磨難。
當我把書包放下時,久祈綠回過頭來瞥了我一眼。
當我拉開椅子時,久祈綠裝作不在意地哼了一聲。
當我視若無睹地坐到位置上時,這位天真爛漫的久同學便會轉過頭來,滿臉怒意且毫
不掩飾地瞪視著我。我彷彿能夠看見從她雙耳冒出的陣陣煙圈,她就像是座準備爆發的火
山,卻又不願在眾人面前破壞自己的形象,最後只好悻悻然地轉身作罷。
「我說……律生騫啊,你到底要裝傻到什麼時候?」
我搖搖晃晃地翹起椅子前腳,靠向了後方座位——逼得我不得不『解題』的男人。
久祈綠之所以會那麼討厭我,大概也跟我湊巧隔開了她與阿騫的座位有關吧。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很聰明,哪裡裝傻了?」
聽他回答得如此理直氣壯,我不禁覺得自己是個蠢蛋。
面對沒神經又粗線條的傢伙,不把話講明根本是在浪費時間。
可是啊……
身前那股炙熱的氣息彷彿在警告我不要多嘴,最終也只能摸摸鼻子當作沒這回事。
原以為今天必定是倒楣透頂,畢竟一大早就被久祈綠糾纏了好一陣子,就算接下來發生
了什麼好事,也是基於『比較』而顯得美好吧。
誰曉得當班會開始沒多久,環老師就宣佈了個叫全班興奮不已的消息——又到了交換
座位的日子了。
真是可喜可賀,叫人涕泗縱橫,這個學期想必可以擺脫親愛的久同學的熱烈目光,至
少打瞌睡的時候不會被前方連綿不絕的可怕氣息驚醒。
總不可能那麼倒楣地又讓我當上好幾個月的電燈泡吧。
世界啊——
老天啊——
或者是上帝、大神諸如此類的偉大存在,拜託別讓我為了區區座位配置而詛咒你們!
「到底是誰規定每個學期開始都得交換座位的啊……」
「超級、超級、超級麻煩透頂……」這是班會時間的特產,我們美豔班導對於班務的
牢騷。
她不但一口氣說了三次超級,還外加一個累贅的透頂。
妳可是個老師,用字遣詞請精準一點。
「B班每兩個月就換一次座位耶!」抱怨的是坐在靠走廊末排的寬以袒,矮小的他為
了座位的詭異安排抗議了整個學期,可惜每回都被敷衍了事。
沒辦法,這位冷豔粗暴的懶散女王完完全全是怠惰原罪的代言者。
環老師抓起講桌上的籤筒,有意無意地把玩著裡頭的籤棒,無視教室裡對於座位輪替
的熱絡討論。
「每個學期都要抽籤一次,實在是挺叫人厭煩的。你們誰提議個有趣點的方法吧。」
她一屁股坐上講桌同時打了個哈欠。
「妳剛剛不是還覺得麻煩嗎……」我趴在桌上,忍不住吐槽。
怎樣都好,我只求能夠遠離久祈綠,雖然我滿心期待別人友善的邀請,但我可從未渴
求過主動襲來的敵意。
突然,後方高達180公分的大木頭向我提問。
「哎,阿想,你想坐在誰旁邊?」
只要離久祈綠遠一點就行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阿騫,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坐在阿騫附近。
該怎麼說呢……
是蜂蜜之於鍬形蟲?還是鮮血之於大白鯊?
不管怎樣,只要待在阿騫附近,就會遇上可怕的魔女。
所以對不起啦,我們這學期最好坐得遠一點。
「靠窗角落的位置好像不賴。」像這樣子的答覆,通常就能讓阿騫滿意。
「好!就這麼決定了!」環老師突然猛拍講桌,不知何時變得精神奕奕。
「我一次抽兩個人上台猜拳,獲勝者就可以選座位,輸的人就滾回籤筒等下一次機會
!」
這真是太了不起了……
能夠把班務當作娛樂處理的人大概也只有環老師吧。
女王大人既已做下決定,當然沒有我們這群閒雜人等插嘴的餘地。
沒多久,兩個兩個的對戰組合便被叫了上台,進行莫名其妙的座位爭霸戰。
「可別以為優先獲得座位選擇權是好事喔!越先挑座位的人越沒辦法決定自己的鄰居
,越晚選座位的人則是越缺乏地理位置的選擇權。可別把這當成單純的運氣比賽!為了實
現理想中的座位佈局,你們可要多動腦才行啊!」一邊欣賞同學們的廝殺,女王一邊亢奮
地解釋著比賽背後的意義。
可是……
我們既沒辦法決定上場次序,也沒辦法控制猜拳的勝負,算是哪門子的腦力之爭啊?
不管怎麼想都是純粹的運氣比賽。
眼看著贏家先後出線,黑板上的空白座位表被座號一一佔據,終於輪到阿騫上台表現

只見他輕鬆地從寬以袒手中取得勝利,我突然後悔方才答覆了阿騫的提問。
如果他刻意選擇窗邊的座位,那我豈不是要重演上學期的慘劇。
「就這裡吧。」他遲疑了會兒,在座位表的角落填上自己的號碼,然後若無其事地走
回座位。
阿騫選擇了教室出口的角落做為他這學期的歸宿。
「怎麼樣?前面還有個位置,而且靠窗。」
看著阿騫滿意的表情,叫我怎麼能將實話說出口……
「我說的靠窗座位是……」
「那邊。」我伸出左手指著外頭,阿騫新座位的反方向。
「糟糕。」他搔著頭,一臉無辜。
很不想這麼說,但我倒是挺慶幸這個結果的。
「32號。」
叫到我了。
我起身走向講台,同一時間女王大人抽出了第二個號碼。
「37號。」
我轉頭看向和善的久同學,發現她正微笑著回視我。
但是從背脊傳來的寒意卻叫人心驚。
「在那邊猜一猜吧,輸的人就不用走上來了。」環老師揮了揮手,阻止我們前進。
真不愧是怠惰之王,就連他人的辛勞也是能免則免。
既然女王開金口了,我和久同學當然不會與她作對。
我瞧了一眼黑板,確認心目中理想的座位仍舊存在,然後和久祈綠眼神交會,默契地
喊出猜拳口號。
然後——
一決勝負。
「剪刀!」是她。
「石頭!」真是不好意思。
看著久同學從錯愕轉為失落,再從失落轉為憤怒,當真有些於心不忍。
不過還請妳放心,我並不打算與妳爭奪阿騫身邊的最後一個空位。
希望妳能趕在那個位置被搶走之前贏得劃位的資格才好。
我走上講台,在最末排的角落填上自己的座號,就此定下了這一學期的好風好水——
還有那從未預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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