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當然知道不夜城，但她當時所謂的知道是如此粗淺。
　　那是個離大學城區需要坐十五站捷運，中間還要轉線，並跨過一條河流的
島上城市。那是個充滿各式娛樂，有一般ＫＴＶ、ＰＵＢ，甚至賭場、酒店、
夜總會等設施的灰色城市。那是個在學生時期，男同學提起時會發出嘿嘿笑聲
，並說著滿十八歲一定要去玩樂的幻想城市。那是個跟她這種大家眼中的好學
生、好女孩完全扯不上邊的狂歡城市。
　　薇薇的知道就是聽說，聽過很多，但她從來沒有去過，也沒想去過。
　　馬尾女孩拉著她離開行政大樓，走到附近的涼亭中，行政大樓這區本來就
很少人會來，周遭有些寂靜。
　　「我還聽說了妳的其他情況……」馬尾女孩在兩人坐下後開口說。「我沒
有別的意思，只是……如果妳缺錢，妳要不要聽聽關於不夜城的事……」馬尾
女孩還有點猶豫，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
　　薇薇知道對方並沒有惡意，只是提供給她一個可能的選擇，她說：「謝謝
妳，我現在的確缺錢，妳可以跟我說嗎？」
　　馬尾女孩似乎鬆了口氣。她是喜歡薇薇這個同學的，她美麗漂亮卻也善良
親和，雖然兩人不熟，雖然還是偶爾會羨慕她的家庭能給的支援，但人各有命
，她了解的。
　　馬尾女孩開始說，她從十八歲就瞞著所有人在不夜城打工了。家裡的人並
不支持她走音樂這條路，說如果她堅持要選音樂系，學費跟其他的費用就要她
自行負責，家裡人就提供生活費到她大學畢業為止。女孩義無反顧地選了音樂
系，並開始打工，本來在樂器行，後來透過樂器行客人的介紹，她到不夜城的
一家夜總會中做鋼琴伴奏。
　　真的是很正經的鋼琴伴奏，賺得錢也比普通打工多。
　　她對自己也很放心，因為自己的外貌身材普通，放在滿是美人的夜總會中
更是不起眼。但總是有意外，一天一個喝醉酒的客人上來就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她身體一僵差點當場哭出來，客人下一秒將兩千元壓在一杯威士忌下，說她
喝了就可以拿走兩千元。她喝了，並結束演奏後才跑到廁所吐得昏天暗地。
　　有一就有二，她這才發現，有些男人真的是只要女人就行。她裝做隨意的
問了夜總會的領班一些關於陪酒小姐的事情，領班人精似的詳細講解，一星期
後，她成了陪酒小姐。
　　「其實，陪酒也沒甚麼，就是客人毛手毛腳，忍過去就好，但錢來得快。
我打算在大學四年先把需要的錢賺起來。」馬尾女孩最後如此結論。
　　馬尾女孩將打工、鋼琴伴奏、陪酒的薪資水平都告知了薇薇。薇薇很感激
，因為她只做過鋼琴家教，她並不了解工作的行情。馬尾女孩最後將一張名片
給了她，說這是她工作的夜總會，如果薇薇需要，可以連絡她。
　　兩人交換了聯絡方式，然後分別。
＊＊
　　薇薇站在捷運第一節車廂上。
　　前往不夜城的捷運，在離開本島最後一站後，會花大約五分鐘跨過河流，
進入不夜城。隨著夜晚的到來，不夜城亮起了點點燈火，看起來燦爛又美麗，
駛向不夜城的列車，看似要將她帶往光明。
　　只有薇薇心裡清楚，這只是她無可選擇的路。
　　這一星期找工作，讓薇薇知道，除了鋼琴她甚麼都沒有，當然打工或是正
職工作還是找得到的，但薪水不高，薇薇算過，就算讓她從早工作到晚，一天
三、四份工作，加上未來的升遷，她還是一輩子也還不清債務。
　　她似乎明白父母走投無路時的心情。
　　儘管她還是不懂為什麼父母不及時止損，反而走向私人融資借貸，讓一切
無可挽回。公司的前員工還好，債主的電話從葬禮第一天開始就沒有停過，昨
天其中一個債主還調笑般說了，如果拿不出錢，就用身體來抵的話。
　　這讓薇薇意識到，除了鋼琴，她還有自己。
　　與其將自己抵給一個債主，依舊沒完沒了，不如將自己抵到不夜城，可以
乾淨俐落的銀貨兩訖。
　　依照事先搜尋的地址，薇薇在進入不夜城後的第二站下了車，這站十分熱
鬧，大概是夜總會林立的地區，下車的人都帶著開心歡愉的表情，一群人湧向
出口後，各自分散離去。
　　這帶的地形除了幾條大馬路很方正外，每個區塊都有點複雜，薇薇迷路了
，重新導航時她注意到上方還有很多空橋接連起不同的建築，空橋上的人少很
多，但她不知道從哪邊上去。
　　導航結束，薇薇再次走了起來，她的步伐很快，表情也很鎮定，身邊不斷
有人經過，摟抱在一起的男女調笑著，喝醉的一群人大聲喧嘩著，幾個站在路
邊抽菸的男女掃來的視線都令她緊張，她覺得背後都出了冷汗。
　　走到一半，導航顯示只要穿過左手邊的小巷再左拐就會到目的地。薇薇看
了下小巷，長長的小巷只有中間有一盞昏暗的路燈，但如果不穿過小巷就還要
繞很大一圈。
　　薇薇深呼吸一口氣，快步踏了進去，並沒有發生甚麼事，直到走到那唯一
的路燈底下時，她聽到一聲輕微的女聲，她腳步一頓，並不確定是不是聽錯了
，往前走了幾步，聲音愈來愈清晰，而她隱隱約約看到前方有模糊人影，又走
了幾步，薇薇終於知道自己闖入性愛現場了。
　　女子的呻吟聲不斷傳了過來，人影不斷聳動著，薇薇並不想繞路，也不想
回頭，只好咬緊牙關，更快步的走過去。
　　接近兩人時，可以從前後微弱的燈光看到兩人衣裝還算完整，女人衣服被
拉到胸上，短裙拉到腰間，一隻腿上還掛著內褲，男人上衣穿得好好的，只將
褲子和內褲拉下。而兩人的下半身緊緊黏在一起。
　　薇薇感覺自己臉部發燙，在經過兩人時聽到了啪啪啪的聲音，終於忍不住
拔腿狂奔，身後還傳來了女人的嬌嗔說被人看到了。
　　薇薇回到一般的路上，心想，至少沒有人當眾在路上做愛。不過薇薇後來
才知道，那是因為當時天色還不夠晚。
　　站定後往左邊一看，麗軒兩個字就映入眼中，霓虹燈包圍的字體跟手中名
片上的字體一模一樣，一棟五層樓，外牆有點斑駁的建築。
　　她有點發愣，儘管她在這幾天不斷地給自己做最壞的打算，儘管她給自己
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儘管她覺得這是她唯一的路。
　　但，萬一不是呢？
　　如果她還有其他選擇呢？
　　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起來，薇薇不用看也知道是債主的電話，白天還有其
他可能，夜晚就只剩下債主。
　　想起了龐大的債務。
　　阿姨拿出了私房錢，外婆也從養老金拿出一筆錢，她雖然感到抱歉，但並
沒有拒絕，這些在上個月的還款日中轉瞬而逝。父親那邊的親戚也籌措了一筆
錢給她，金額並不小，但也就是四、五個月的事情。
　　在那之後每個月還款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真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嗎？
　　手機的震動停了下來。
　　薇薇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她這才注意到麗軒的門口站著一些黑衣
人，每個人都標配耳釘耳環刺青，抽著菸，看起來不太友善。其中兩個聊著天
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看了好幾眼後，兩人不知道講了甚麼笑了起來，其中
一個丟下手中的菸，朝她走了過來。
　　薇薇直覺不對，她想立刻轉身離開，但又告訴自己如果要在不夜城生存，
大概就是要習慣這樣的事。愈來愈靠近的男人咧嘴一笑，就在他伸手就可以抓
住薇薇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個女音。
　　「哎呀，妳迷路了是嗎？我的店是在這邊，跟我來。」隨後薇薇被一個女
人拉走，進到另外一家店。
＊＊
　　薇薇直到進到店裡，才發現自己手心都是汗。
　　轉過去，透過玻璃看到剛剛的男人在原地並沒有跟來，露出可惜的表情，
轉身回到同伴身邊，同伴邊笑邊拍著他的肩膀不知道說了甚麼。
　　「妳這樣一個女孩子怎麼會一個人來這邊？」女人的聲音傳來，薇薇回過
頭，看到女人蹙著秀氣的眉頭，一臉的不認同。
　　「謝謝。」她低聲道謝，並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
　　女人看著眼前的女孩，白襯衫，牛仔褲，整個人乾乾淨淨。
　　她今天有點貪懶，所以快九點才準備開門，剛把招牌拿出去放，就注意到
這個女孩從斜對角的巷子跑出來，她一般不管周遭的事物，實在是這女孩的氣
質與不夜城太格格不入了，不注意也難，她決定在外邊抽根菸。
　　看到女孩看著那間麗軒一動不動，站了許久後走幾步，又停下來。她感到
有點煩躁。接著就看到麗軒那些圍事盯上了女孩，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大概
就是突然想日行一善，就將她拉了回來。
　　女人上下的打量著女孩，會來這邊的女人不是來找樂子，或是來工作的。
其實男人也是。既然眼前的女孩看的不是牛郎店，就是來工作的，或者說是來
找工作的？
　　「如果妳是想來陪酒，以妳的條件，比麗軒更好的地方多的是。」女人說
。「如果是要陪睡，我勸妳，不要去麗軒。」
　　這就是與芳姨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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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一些肉渣出來。
這個故事的集數本來參考一千零一夜，打算寫個一百零一夜。
但現在寫到中間，十分難產，決定刪兩夜（也沒差多少XD)，
九十九夜，致敬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並沒有！）

推！如果真的999篇 應該可以合集出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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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也很棒了！臍帶

神文

感動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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