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來我狀況很糟。
「你也沒有辦法再幫我把藥物加得更重了對不對？」
『已經很重了，三種機轉的藥都開了。』
「接下來還會變得多糟？」
『我不知道。』
「你知道嗎，最糟的感覺其實是意識到沒有人能幫助我了。」
『說到幫助...其實自己幫助自己也是很重要的。』
我對著他笑了一下。
「如果我做得到的話，現在就不會坐在你面前了。」
他也忍不住笑了。
『你這句話說得真是非常好。』
「我才二十一歲欸，難道我必須接受我這輩子都....」
『不會。』
「為什麼？」
『因為人是會改變的。』
「.......（對啊，我之前沒那麼糟，結果越變越糟。）」
『你下星期應該就不會這麼難受了，會回到跟之前差不多。』
「.......（然後下下星期再變得跟現在一樣難受嗎？）」
我沒有把括弧內的話講出來，因為我知道他已經盡全力在安撫我了。
「我該讓自己想什麼？」
『什麼意思？』
「我說，我總要讓自己有個繼續下去的理由吧？
不能只因為時間會繼續往前走所以我就也毫無理由地繼續下去。」
「醫生，我到底該怎麼想？」
『........』
「對不起、我不該.....，沒事了、沒有、沒事。』
『怎麼了？』
「我不應該一直拿這些你其實也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我已經很努力在回答了。』
「我知道，我知道。」
醫生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然後他按照我的要求，開了緩和心悸的藥給我。
我們只重複確認了服藥時間、數量，以及回診時間等細節，
沒再讓對話飄往太遠的地方。
他知道我不想再做心理治療了，他也不反對，雖然一開始是他要求我繼續下去的。
我說我覺得好累了。我已經找不到每週付一筆錢和治療師花一小時待在一起的意義。
他說沒關係，如果我覺得無法再相信治療師、或者覺得沒有效果的話，就停掉吧。
他只負責幫我開藥，但比起心理治療師，我其實還是最信任他。
上了公車後我才想著我剛才不該那樣的，他看著我難受，他心裡也不會太好過。
我不應該害他難過的。
我想到有一次不小心白目地問了他：「醫生，你有已經自殺成功的病人嗎？」時，
他是怎麼輕輕地、平靜地回答我一聲：『有。』
他沒特別說什麼，然而我當下就知道我讓他難受了。
對不起啊，醫生。
我不會是你下一個自殺成功的病人，別擔心我。
謝謝你總是願意多花一些時間關心我。
對不起，讓你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