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斷續書

作者: Eiche (歐陽橡樹)   2016-06-27 05:57:11
「提阿非羅大人哪,」*
不同於你已知的訊息開端,直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提筆作
書,述說我們所成就之事。因為從最後一枚字元沒入虛空大海,
乃迄此刻,沒有什麼事被成就。對於這個高速運轉的世界來說,
它們從未存在。
當每一天的生活都像油輪在海上翻覆後浮滿厚重漏油與垃圾的海
面,全身黏著無從抖落的厭惡感,日復一日,終於從還能勉強對
星火閃動的字說再等我一等,直到最後最後一點微光也消逝,無
力再說,一沾枕便即睡去。就像列維納斯描繪的疲憊,累到動彈
不得、只剩一息尚存,手即使還維持著緊抓不放的僵固姿勢,但
疲勞僵硬的肌肉已經力不從心,無法再出力抓住,不得不鬆手。
字砂也就從指尖紛紛墜落,失去了跳出鍵盤、化生入意義之流的
機會,歸返那落後於存在一步之處。它們的生與滅無關緊要,無
論是不聲不響地窒息,或是殞落於輝煌燦爛的剎那。
從未存在之事有可能被述說嗎,您問道。很難,提阿非羅大人。
即使你像蘇格拉底般問翻全城,也沒人能回答你連起碼文字認證
都拿不出的子虛和烏有。我輩多為經驗所侷限,單是講述未曾眼
見之事,已是令人難以置信(路加插嘴說,就是為此,他才為你
悉心撰述)。須知路加要傳述的不僅是那些已被書寫的故事,更
重要的是引領你敢於從字的危崖縱身一躍,躍向無法被窮盡的事
件本身。容我向您描述,事件的核心是從未升起的太陽,一朵未
曾綻放的神祕玫瑰,封印於無涯時間的奧義書。沒被寫下的,永
遠比已被寫下的更為重要。
*路加福音第一章第一節。據說「提阿非羅」名字含義是「神所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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