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大二後就選擇離開學校宿舍，搬到外面住，是棟五樓的透天厝
房東人挺好的就住在隔壁棟，電費也很公道地按著電力公司的計費方式算
一個月含水不含電五千一，家具都挺新的，環境也很乾淨，還不用自己追垃圾車。
只是隔音很差。
尤其是上下房間，應該是天花板的夾層太薄，樓上拖鞋啪咑啪咑走來走去、拉著椅子的聲
音都能聽得很清楚，特別是在深夜的時候。
回到宿舍之後就一個人窩在房間裡面，不知道旁邊住著誰，就算出門剛好碰到也不會多說
些什麼，連頭也不會點一下
後來染上了一種都市病，在要踏出房間之前都會先貼在門板上聽一會，確認外面沒有人之
後才會出去，手腳麻利地丟完垃圾裝完水後又躲回自己的空間裡。
新的學年，原來住樓上的那個人搬走了
空了一陣子後，我的正樓上換了一個新的房客。
是殘留在浴室裡的溼熱香氣告訴我的。
要睡覺前，打開浴室門，發現裏頭的空氣有些悶熱，還帶著有別於以前的單調肥皂味，那
是清爽的檸檬味。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本來安靜的深夜開始多出了聲響。
直到上個月的某個禮拜四晚上，我才第一次見過新房客的廬山真面目
託系會的福，被折騰了一整天，十二點過了才回到宿舍，門前停著一台黑色賓士
刷過卡進了大門，看見一個擦著豔麗口紅、穿著細肩洋裝的女人，踩著高跟鞋喀啦喀啦地
走下樓梯，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身上的香水味鑽進了鼻子裡
大門開了又關，引擎聲揚長而去。
拿好了換洗衣物，打開門撲鼻而來的不是以往的檸檬味，而是濃郁的味道，像是蘭花的香
氣，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好像那個女人剛才身上穿的暗紫色小禮服，性感魅惑。
之後的日子裡，檸檬味還是比較常出現，蘭花香會偶爾穿插其中，通常是星期二或四的晚
上。
就像喜歡的顏色一樣，是很主觀的問題，但我個人比較喜歡清新的檸檬味，那才像我上次
在天台上遇見她的樣子相符。
那天是周末的早上，我抱著一籃衣服，想趁著天氣好趕緊洗一洗，梅雨季的天氣總是陰晴
不定
她站在洗衣機旁邊，穿著樣式簡單的棉質長連身裙，淺褐色的頭髮隨意地用鯊魚夾固定在
腦後，臉上一片素淨，不帶妝的樣子比初次見面還要年輕很多
她瞧我走了過來，便熱情地跟我打了聲招呼，動作迅速地把洗衣機裡的衣服撈了出來，拉
過洗衣籃往旁邊站了一些
投完硬幣確認機器開始運作後，正轉身要走，她出聲叫住了我
「你幾年級啊？是Ｃ大的學生嗎？」她的聲音高而細
「對，大二」我如實地回答了
「當學生真的很幸福呢，如果我繼續念大學的話，我今年夏天就要畢業了」
她也不過二十二歲，但當她這麼說的時候，臉上帶著落寞的神情，而背後好像有很多的故
事可以說
「要好好珍惜讀書的時光喔，賺錢是非常辛苦的」她笑了笑，臉上的兩個酒窩清楚可見。
下午運動完後，想要洗個澡沖掉一身的黏膩，浴室裡早已有帶著蘭花味的熱氣
洗好出來後，聽著樓上有些忙亂的腳步聲，隨後一陣輕脆的高跟鞋聲踩著下樓
夜晚開始了。
即便是穿戴著名牌、開著豪華的轎車，也無法掩飾從骨頭裡透出來那令人作噁的腐壞樣。
手指戴滿了俗氣的金戒指，上面鑲的各色寶石是一個比一個還要大，那隻手在裸露出來的
白皙背部上不安分地摸來摸去，還掐了幾次屁股
咖啡色的鏡片也無法遮擋那明顯不過的有色眼神
我在後面跟著他們，刻意隔了幾階還是無法躲避那討人厭的煙味，她今天穿著的是豹皮花
紋的短裙
掩上房門，我出氣似地把背包大力甩在床上
晚餐買的湯麵，熱氣都還未散去，樓上已經傳來了木板床嘎吱嘎吱搖晃的聲音。
樓上的嘎吱聲突然停了下來，一個男音大吼了一聲，劈哩啪啦一連串的罵聲接上，還有幾
個不是人聲的聲響，幾秒的安靜後是門板重重地被甩上。整棟樓又恢復以往的平靜。
我拎著吃完的紙碗，下樓丟垃圾，正要回房間就看見她走下樓來
她的頭髮凌亂地披在肩上，大晚上的戴著墨鏡根本欲蓋彌彰，而且也掩飾不了嘴角邊的傷
，她快速地從我身旁走過，像我們從來都沒說過話那樣。
在那之後，我留意到連著這幾日那蘭花香都沒有出現，浴室裡暖呼呼的清爽香氣掃走了我
的壞心情。
不知不覺地這一學期就要進入了尾聲，我和她說話的次數也上升到了三次，
但通常都是她問然後我負責回答，我對她是一點都不了解，但我想知道的事情卻又是難以
開口。
我們約好今天我結束了最後一科期末考後，要在我的房間挑戰一人一桶炸雞完食，交了考
卷後，我拎著兩桶剛出爐的炸雞和一罐可樂回宿舍，卻在路口看見熟悉但討厭的那輛黑色
賓士，她和他走下車，剛好她一個回頭看見我愣在那裏，她用嘴型無聲地說著對不起，眼
睛裡滿滿都是歉意。
我一個人坐在房間地板上，食不知味地啃著炸雞，一塊接著一塊，伴隨著樓上床和地板激
烈的碰撞聲，還有男人的低聲粗吼。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掉了，天花板突然蹦了一聲，隨後是那男人高聲地大叫著什麼，隱約能
聽見幾句髒話，幾樣東西被砸在地上碎了開來，我聽見她的聲音也跟著激動了起來，高低
不同的聲音爭執著，一聲尖叫淒厲地劃過我的耳膜和揪緊的心臟，天花板又響起了幾聲不
明的撞擊聲，那悶悶且令人不舒服的聲音慢慢地變小，最後回歸安靜
我豎起耳朵想聽樓上的狀況，卻是一片無聲，猶豫著是不是要上去看看時，下一秒一個類
似拖拉重物的聲音從天花板的左邊拉到了右邊，最後進了浴室
幾分鐘後，一陣倉皇的腳步聲在樓梯間響起，在確認樓下的大門被用力地關上發出蹦的一
聲後，我決定還是上去看看，也順便把炸雞桶拿上去給她，她應該還沒吃晚餐
想先把油膩的手洗乾淨，一打開浴室的門，衝進鼻子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熱氣，
但帶著久散不去的血腥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