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怪物的眼睛(八首)

作者: moluishere (陌陌)   2019-06-17 21:04:06
並不是完全相關的散集
〈怪物的眼睛〉
比起冰藍色的火
更先翻湧的是黑夜的海
從暗處顯露出的身影
是一頭面目醜陋的怪物
比我的一切都還斑駁
怪物直到黎明前都在嘲笑
我最害怕的是如果剖開我的心
裏頭會有一雙怪物的眼睛
告訴我「你我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不想變成自己討厭的大人〉
我想我應該找一份有熱情的工作
我應該要在六點半前下班
我的房租不該佔了我三分之一的薪水
孝親費或許,量力而為 
每天應該要有兩個小時完全屬於自己
沒有整天冷嘲熱諷的長輩
或者老是不能理解你的朋友
請不要批判我,在你了解我之前
我只是不想成為自己討厭的大人
所以需要一點時間 
我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哭泣
哭泣我傷口的痛
哭泣還不願妥協的自己
〈消失/瘋狂〉
我的衣服被扯開
露出佈滿傷痕的肌膚
又或許只是,乾燥而缺乏保養
皮肉也被撕開,不比在莊園裡喝茶的貴婦
或許男人會死,因為他們有名字
而我只是,無名的屍體
就像被掃射,我連暴民都不是
你們就說我消失在歷史裡
在遙遠的地方,人們的憤怒和祭奠
我感受不到
數百年前的女人,和現在差了多少?
我的情人有雙精靈的眼睛
不過是重複百年來女人的死
因為我不正常,屬於瘋狂
憤怒的男人與我無關,但我一樣死在這裡
我也忘記傷痕,從何而來
〈化海〉
我看著你這幾日像海
太陽沉沒到身體深處
發燥又發冷
淡水魚游進海裡
就像飛鳥衝進太陽
你只能看著這一切
任由風要你掀浪
要你打壞岸邊的沙堡
將人們捲進你的心臟
你也只能讓黑夜覆蓋你
看著船隻翻覆
而你就像海一樣
所以沒人看見你哭泣
我們卻知道你曾經只是雨
如今你是海
你只是洶湧
不斷衝向斷崖
你的囈語都只能化為泡沫
最後,再化身為海
〈63 65〉
你一往無前
像是在那裡等著你的會是
希望
你太年輕,而屬於永恆
你流血,在每一吋石磚上
多年後我們行走
越過你的身體
踏過你的血
卻沒有果實在火焰中誕生
我們撐起傘
你還躺在地上,久久無法起身  
有人調笑你,有人敬愛你
只是,沒有人知道你的名字
在網路上搜尋,也不會有你的身影
我們稱之為,禁忌
避而不談
我看見火光,我聽到轟隆作響
也能聞到嗆鼻的煙霧
言論溢碎流出,伴隨槍聲離開
我以為這會是個爽朗的夏日
而此後的夏日,卻是你不曾存在的夏日
 
我想你本不該,躺在這裡
你本應該,今日與我在這廣場散步
沒有紅布條,也沒有誰的頭像
你會和我談起往事
我會知道你的名字
〈我們〉
我看見你們,於是我寫詩
而我悲哀於
我們的先人已經流血,已經流淚
而我們終於自由,卻試圖失去自由
所以我朗誦你們
希望你們身後的煙硝散去
我渴望在那人的槍口上放一朵花
即使它終將凋零
當你奮力一搏
我便能聽見
當你一往無前
我便能看見
於是我就能夠寫詩
我便要寫你們的自由
寫你們的生存
寫你們在槍口下的血
寫你們在煙霧下的淚
我看見你們,於是我寫詩
所有的血和淚

你們,還有我們
〈哀戚在霧中〉
他疲憊地走進我的房間
向我訴說他的心情
整個城市都在另一頭哭喊
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他閃耀著光芒,刺痛我的眼
這樣的悲哀也像黑幕,像夜晚
像遠方的燈塔再也照不亮的港口
船隻無法靠岸,暴風雨將襲來
他在憂鬱者的國度,我則在邊際
我在模糊的地帶,聆聽來自黑暗的低語
無能為力,氣若游絲的鹿
哀鳴著也跌落在我的身上
身體無法動彈,卻在暗夜跳躍於道路
有一條路通往霧都,而我只能不斷徘徊
看著他的痛苦閃耀
穿過那層霧
我度步在城市之外
作為一個失語者,不得進入
〈年輕一代〉
現代的年輕人在城市裡
卻只是披著人皮
以焦慮餵養
心靈孤獨的野獸
牠徘徊、牠嚎叫
無人能有回應
現代的年輕人在城市裡
世界就在掌上
寂寞與愛語都在那小小盒子裏
我們朝宇宙發射焦慮的信號
我們娛樂、我們打卡、我們渴望
心靈還是嚎叫,過往而不及
現代的年輕人在宇宙中
突破大氣層
穿越臭氧層的破洞
大部分的人都在盼望,卻沒有希望
我們看停滯、看人類退無可退
看固化、看資源分配不均
我們看心靈的乾渴、看我們的失望
宇宙沒有回應,像卡謬說的一樣荒謬
我們的心靈還是一頭受傷的野獸
我們嚎叫,也只能嚎叫
我們受著傷,也漸漸失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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