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上海的日子 ◎楊智傑
2009是，我們剛離開上海的日子
在飛機上頭也不回啊流淚啊
都沒有用
最初的愛情
是未成熟的階級意識
革命，革命
2009，最溫柔的淪陷區
2009我騎單車載著小寧：一個著迷於
我二流情詩的學姊
身穿碎花緊身小洋裝
手捧新買的
精印本張愛玲全集
穿過舊眷村，雨，滴在兩旁疏落的白牆
陽光，穿過低矮的雲
風都在遠處吹著別人頭髮
風都在遠處
不來吹妳燙壞的頭髮
2009我讀「歷史的終結與最後一人」
才發現歷史其實
並未終結
而小寧在我凌亂的枕頭旁
翻閱上海照片
隨即打著鼾睡去了
（我們的相愛與疲憊不都是幻覺嗎小寧）
上海的日子是1995，老共產已然崩解
台灣尚未獨立（佔據大街小巷的，是一整排日本格鬥街機）
1995擠過臀部刺青
與大量穿迷你裙的人群
在混著尿痕與塗鴉的牆角找到，一幅
還我山河的油漆畫
1995突然每個人都到過上海
做過一場白日夢
並且聲稱
自己是美麗的（壯麗的），憂傷的
2009人們不再使用這些詞彙
因為這些
顯然已經不夠虛無……
半夜三點突然有個聲音唸我的名字，兩次，第三次
像是陰慘的廣播劇裡
事件高潮的旁白。但只是一道暗影掠過
滴著冷氣水的防火巷
2009小寧仍然睡著，酥胸半露
她總無法記得
我的msn暱稱是巴拉松
還是巴枯寧
而我喃喃自語：更該是2010年
某政府機關的憂鬱稅務員
在2011舉槍自盡
（或在2040
領到終身俸退休金）
小寧無法理解。2009
歷史終結
小寧喜歡張愛玲
收於楊智傑《深深》
https://goo.gl/LQ2Wf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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