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Mark Strand逝世兩週年。
英文原詩可見：
http://famouspoetsandpoems.com/poets/mark_strand/poems/11836
我們生活的故事
1.
我們正讀著我們生活的故事
故事佔據著房間。
房間望外看是一條街。
那裡沒人在那裡，
沒什麼東西的聲音。
樹都帶著葉子顯得沈重，
停著的車子從不移動。
我們持續翻著書頁，期望著什麼，
像是憐憫或者轉機的什麼。
一條黑線就能捆住我們
或使我們阻隔。
這樣一來，就好像
我們生活的書是空洞的。
房間的家具從不更動，
而地毯變得更黯淡當每次
我們的影子經過。
房間就幾乎像是整個世界。
我們彼此靠著坐在沙發，
讀著關於沙發的事情。
我們說這很理想。
這很理想。
2
我們正讀著我們生活的故事，
好像我們正在裡面。
好像我們已經把它寫下。
這一次又一次的發生。
在其中一章
我傾身靠後並把書推到一邊
因為這本書說
這就是我正在做的。
我傾身靠後並開始寫起關於這本書的事情。
我寫說我希望搬到這本書之外。
外於我的生活進入另一種生活。
我把筆擱下。
這本書說：「他擱下這枝筆
然後轉頭並看到她正在讀的
關於她墜入愛情的部分。」
這本書遠比我們能想像的精確得多。
我傾身靠後並看到你讀的
關於對街的那個人。
他們蓋了一棟房子在那，
然後有一天有個人從房子裡走了出來。
你愛上了他。
因為你知道他永遠不會來找你，
永遠不會知道你正在等待。
一夜一夜以後你會說
他像我一樣。
我傾身靠後並看到你在我之外漸漸變老。
陽光墜在你銀色的頭髮上面。
地毯，家具現在幾乎像是虛像。
「她繼續閱讀。
她似乎是想到他的
不特別重要的缺席，
就像某人在完美的一天會想到
天氣很失敗
因為它沒有改變他的心情。」
你瞇起你的雙眼。
你有闔上這本書的衝動
它描述我的抗拒：
當我傾身靠後時我如何想像
我的生活沒有你，想像著搬遷
進入另一種生活，另一本書。
它描述你對慾望的耽溺，
意圖的隨時敗露
如何令你害怕。
這本書遠比它應該描述的要更多。
它想分開我們。
3
這天早上我醒來並相信
我們的生活再也不會比
我們生活的故事更多出什麼。
當你不同意時，我就指出
你不同意的在書上的什麼地方。
你倒頭睡去而我開始閱讀
那些你總是在它們正被
寫作的時候臆想
並在它們成為故事片段後
失去興趣的神秘章節。
其中一個，月光的冷衣
披罩在一個男人房裡的椅子。
他夢著一個女人遺失她的衣服，
坐在一處花園並等待。
她相信愛是一種犧牲。
這部分描述她的死亡
而她從未被命名，
這是其中一件
你不能面對她的事。
沒多久後我們得知
這做夢的男人生活在
對街那棟新房子。
這天早上你倒頭去睡以後
我開始翻讀這本書開頭的頁面：
它就像童年的夢境，
多麼像是要消逝，
多麼像是要再次回到生活。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本書說：「在那些時刻那是他的書。
一頂冷峻的王冠不安的停息在他頭上。
他是對失調的內外短暫的支配者，
焦慮地在他所有的王國。」
4
在你醒來以前
我閱讀另一章節，它描述你的缺席
並述說你如何以睡眠逆轉
你生活的進程。
我閱讀時被我所有的寂寞觸動，
知道我所感到的通常是粗礪
且未成功的形狀，屬於一個
永不可能被述說的故事。
「他想要看她的赤裸且易受傷害，
看到她在渣滓中，那些老舊夢境
被廢棄的情節，那些無從實現的國度
的服裝與面具。」
就好像他不可抗拒的
被拖向失敗。
難以繼續閱讀。
我累了並想要放棄。
書本似乎察覺到了。
它暗示在主題的轉變。
我等待你醒來時不知道
我等待了多久，
且彷彿我讀的時間不久。
我聽到風流去
像一束嘆息
而且我聽到葉子的顫抖
在窗外的群樹裡。
這會存在於書中。
每件事都存在於那裡。
我看著你的臉
然後我讀起雙眼，鼻子，嘴…
5
但願這本書裡有個完美的時刻，
但願我們可以生活在那個時刻，
我們可以再次開始這本書
就像我們不曾寫過它，
就像我們不曾在它裡面。
但那黑暗的通道
對任何一頁都是極眾多
而且退路都是極狹窄。
我們讀過一整天。
每個頁面的翻動都像燭光
移動過心靈。
每個時刻都像絕望的原因。
但願我們能停下閱讀。
「他不曾想過去讀另一本書
而她持續凝視著街道。
車子還是在那裡，
群樹深邃的陰影遮覆它們。
陰影被拖進那棟新房子。
也許生活在那裡的男人，
她所愛的男人，正在閱讀
另一種生活的故事。
她想像一個空蕩的起居室，
一個寒冷的壁爐，一個男人坐著
寫著一封信給一個已經為愛
犧牲了她的生活的女人。」
如果這本書裡有個完美的時刻，
那就是在最後。
這本書從未論述愛的原因。
它宣稱困惑是個必須的優點。
它從未解釋。它只揭露。
6
日子繼續。
我們研究我們所憶。
我們望穿房間看進鏡子裡面。
我們不能承受孤獨一人。
這本書繼續。
「他們變得沈默並且不知道如何開始
原本必須的對話。
是言語在最初的地方創造了分別，
創造了寂寞。
他們等待。
他們會翻頁，期望
有些什麼會發生。
他們會秘密的修補他們的生活：
每個挫折都被原諒因為它不可被試探，
每個傷痛都被補償因為它是不實的。
他們什麼也沒做。」
7
這本書將不能倖免。
我們就是那活生生的證據。
外面是黑暗，在房間裡更是黑暗。
我聽到你在呼吸。
你是在問我我是否累了，
我是否想要繼續閱讀。
是的，我累了。
是的，我想繼續閱讀。
我對每件事都說，是的。
你聽不見我。
「他們彼此靠著坐在沙發。
他們是複本，是他們
以前曾是的某物的疲憊的幽靈。
他們採取的姿勢是倦怠的。
他們凝視著書本
並感到恐懼，為他們的天真，
他們的不願放棄。
他們彼此靠著坐在沙發。
他們決定要接受事實。
不論那是什麼他們都會接受。
這本書必須被寫下
而且必須被閱讀。
他們是這本書，他們
什麼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