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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好讀版：http://tinyurl.com/pfkqh7o (內有大量圖)
編輯/ Sheng Wen Lo
美國藝術家Lewis Baltz (1954-2014) 上個月22日在巴黎辭世；Baltz
與Robert Adams，Bernd & Hilla Becher，Frank Gohlke，Stephen
Shore等藝術家同樣是70年代晚期新地形學運動 (New Topographics
movement) 的要角；他捨棄了當時攝影狹義的美感，以直白，誠實且未
經矯飾的畫面呈現人為地景。日前曾經在Campany的《攝影建築》 中提
及Lewis Baltz著名的系列 The New Industrial Parks near Irvine,
California，以冷酷、空泛、無情的黑白建築肖像評論著美國夢。他的
地景系列中沒有人物，但處處可見人類活動的痕跡與線索 — 民宅，公
司，工廠，停車場，工地建材碎片，排水管，枯井，沒鋪完的路，彈痕
累累的家具等，透過矩陣排列展示，構成Baltz獨特的視覺語彙。由於目
前網路上並沒有對Lewis Baltz較詳細的整理，本文回顧他12個系列，介
紹其長達半個世紀的創作與思維。
CONTACT: Lewis Baltz http://vimeo.com/21983272
Lewis Baltz 1945年生於美國南加州新港灘市 (Newport Beach)，為
家中獨子。Baltz的父母親開殯儀館，父親同時也是新港灘市的驗屍官和
酒鬼，並在Baltz 12歲時因肝硬化過世。新港灘市是加州較放鬆且陽光
的海灘城市；Baltz認為自己當時是個麻煩且嚴肅的兒童，在7，8歲時即
對環境的變遷感到困惑，覺得海灘像「蓋了新房子的沙漠，醜陋，冷酷
且疏離」。
這些對環境變遷的觀察與印象隨著時間逐漸加深。11歲時，Baltz父母
送他一台相機，他因而開始拍照；12歲時他得到一台Rolleiflex，從此
立志做攝影藝術家，因為他認為攝影是「當時紀錄事物最簡單，直接，
不做作的工具」。屆時攝影與藝術資訊非常少，他透過雜誌看到了
Robert Frank和Edward Weston的作品，且非常崇敬Weston。
Baltz 14歲時開始在攝影家William Current 的相機店打工；Current
給了他一些書和建議，讓他的視野跨越了保守的加州海灘城市。高中時
他受不了無聊的學校生活，一心只想了解藝術，曠學時間超過一半。高
中畢業後，他曾在工地打工過一段時間，多少影響了他往後的作品與觀
點。
Prototypes (1963-1972)
1963年時Lewis Baltz進入社區大學就讀，盡力吸收所有關於藝術與攝
影的知識。此時開始，他的作品非常關注城市邊界正在發生的變化 —
「郊區、城市的邊緣是城市逐漸邁入非城市的地段；變化正在這裡發生，
未來懸而未決。」1966-67年他在舊金山藝術學院(San Francisco Art
institute)就讀，並於1969年成為克萊蒙研究大學 (Claremont
Graduate School)藝術碩士。這段期間，他以黑白底片拍攝戰後的南加
州工業與民間建築；繁瑣的社會文化與炙熱的加州陽光烘烤出簡單，規
矩的建築幾何。”Prototype" (原形/模範) 意指這些建築可簡單的被大
量複製，沒有獨特的建造技巧與風格，隨處可見。
Baltz 從兒童時期開始思索的都市化現象在他的創作中逐漸成形，
他曾解釋：
"我出生在全世界都市化最迅速地區之一 — 戰後的南加州。人可以親
眼看見事物變遷，非常驚人。一個新的世界正在誕生，雖然是的舒適
的世界，但因這個世界而新生的均一化美國環境正快速的在全國蔓延
，也很可能出口到其他地方。"
此時至80年代，Baltz以疏離，寧靜，小巧且精準的黑白系列攝影紀錄
了這些無名，商用或民用的建築、物件、符號與殘跡。除了Prototypes
外，此時期系列包括Tract Houses (1969-1971)，The new Industrial
Park near Irvine, California (1971-1974)。
Tract Houses (1969-1971)
屋村住宅(Tract houses)是北美郊區常見的大規模民房聚落，區域中
每棟房子排列整齊，樣式雷同。這些住宅因為每棟都差不多，建商可輕
易大量興建複製，進而壓低成本，讓一般美國民眾有能力負擔。如下圖
(非Baltz拍攝)。
Baltz 關注他生活中處處可見的事物，他曾解釋：
"我尋找最日常，平凡無奇的事物，並用最日常，平凡無奇的方式拍攝
，呈現。我希望我的作品看起來人人都有能力製做，我不要任何風格
，盡可能沉默，疏離，客觀，但當然不可能客觀。"
他認為日常生活中有許多事物因為太過於日常、平凡，導致人們視而
不見，從不討論。他拍攝這些屋村住宅，是因為他身邊每個人都來自這
樣的屋子，都曾在裡面長大，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主流住宅人人都住，
可說造就了一個新世界，但沒有人認真紀錄或討論。正因如此，Baltz特
別關注這樣的住宅型態 — 它們適不適合人居住？會造成哪些影響？另
外，當時當代藝術中，雕塑的概念與可能性已延伸甚廣，故Baltz創作時
也以「現成雕塑」看待這些屋子。
在藝術學校期間，Baltz的母親把家族殯葬事業賣了，因為她認為
Baltz在外吃苦時可能會萌生回家繼承事業賺錢的念頭；如此沒有後路對
Baltz正面影響不小。1971年時紐約著名藝廊Castelli Gallery看見了
Baltz的Tract Houses系列，收購並展示了該系列25張照片；屆時他26歲
，許多人很不喜歡他的作品，藝廊的肯定十分關鍵。
The new Industrial Park near Irvine, California (1971-1974)
The new Industrial Park near Irvine, California 可說是Baltz的
代表作，也使他和影響後世深遠的 New Topographics 運動密不可分。
這個系列中，他紀錄了城市邊緣新建的工商業建築 — 系統化，容易大
量重複建造的中小型房舍。這些房舍興建成本低廉，目標以相同的建築
順應各種企業的需求。此系列51張照片清晰且制式地紀錄了這些建築物。
外觀幾乎無法告訴我們這些建築的功能和意義，Baltz曾說：「看不出來
它們裡頭是在做褲襪還是核彈。」
他的拍攝態度和先前的系列相同：
"我很努力的隱藏自己的觀點，把自己想像成是一位外星來的人類學家
，冷靜的紀錄鏡頭前的事物。我關注的並非事物本身，而是事物所產
生的效應 — 都市化產生的效應、這些房子產生的效應等；誰會用這
些房子？這些房子造就出怎樣的世界？"
基於以上觀點，1975年在策展人William Jenkins的規劃下，The new
Industrial Park near Irvine, California 中18張作品和Robert Adams，
Bernd & Hilla Becher，Frank Gohlke，Stephen Shore等當時年輕的藝
術家一同在紐約George Eastman House展出，標題為新地形學 (New
Topographics)。展覽激起了長遠的漣漪，改變了攝影家、藝術家甚至是
社會大眾對「風景」的理解，以極簡取代傳統的富麗繁瑣。這個聯展至
今仍影響著無數的攝影家。
從此時開始至80年代晚期，Baltz拍攝了許多被人遺忘的地區；這些荒
地多半藏在城市外圍，散佈著各種人的痕跡和垃圾。這樣的創作包含了
四個系列：Nevada (1977)，Park City (1978-1981)，San Quentin
Point (1981-1983)和Candlestick Point (1984-1990)。
Nevada (1977)
Baltz認為美國內華達州(Nevada)是加州骯髒的後院，很多東西隨意亂
丟。那裡同時有採礦業，導彈試射場和義大利黑手黨，有點像是個被神
遺棄的地方，非常西部。Baltz觀察到這些沙漠居民人很友善，也不會問
什麼問題，種種現象使他很感興趣。
Park City (1978-1981)
帕克城(Park City)位於猶他州，位於鹽湖城東南51公里處，為滑雪觀
光城市。帕克城有老舊的銀礦場，景觀不尋常，讓Baltz聯想到月球表面
。Baltz城中平原地區屋村住宅遍佈，樣式繁多，但沒有規劃好，亂成一
團。由於景物變遷非常快速，Baltz不需到處開車就可以找到拍攝主體，
主要創作時間持續了14個月。本系列共有102張照片，記錄了滑雪城的變
化 — 系列從銀礦坑造成的地貌疤開始，結束於新落成、等待遊客入駐
的高級住所。
San Quentin Point (1981-1983)
San Quentin位於舊金山附近，為非建置區域，開發甚晚。59張照片中
清楚記錄了這個被遺忘的地域：葉子，泥，石塊與輪胎痕跡，舊瓶子，
紙片和其他殘跡混在一塊。Baltz在這個系列中，有時將鏡頭直接對準地
面，這和他先前的系列的水平視角(模擬人眼高度實際所見)不同，也不
再強調所拍攝物是在哪個特定地區 — 其他荒地也有可能有類似景象。
Baltz也曾說這是他首次融入一些個人情緒的作品，畫面中的元素暗示著
遺落與腐朽。另外，此地離當時Baltz家很近；當時Baltz經濟狀況不佳，
此地創作不需太多交通預算。
Candlestick Point (1984-1990)
Candlestick Point (燭台角) 位於舊金山灣，在二戰時被規劃為船廠
，戰後成為民眾的垃圾場。1977年後政府將其重建為遊憩區，
Candlestick Park體育場(2014年已關閉)亦位於此處。Baltz於體育場預
劃的停車場內拍攝此系列。這個地方毒販猖獗，拍攝過程較危險。系列
共有84幅照片，畫面中遍佈著被堆起來的碎石丘和隨機拋棄的廢物，偶
可見排水設施和水壩的蹤跡。值得注意的是，本系列中出現了幾張彩色
照片，是Baltz從黑白攝影過渡到彩色的轉折點。
80年代起Lewis Baltz經常受邀至歐洲客座，遊走於倫敦，柏林，巴黎
，米蘭等城市；爾後在80年代晚期他移居歐洲。
Sites of Technology (1989-1991)
移居歐洲後，Baltz的創作主體旋即轉變。在Sites of Technology中，
Baltz以拍攝了一系列高科技實驗室與政府研究中心潔淨的室內，地點主
要位於法國和日本。Baltz認為平時不多人會留意這些無名，沒有生命的
電腦和科學儀器，但事實上它們日以繼夜的運作影響人類生活深遠 —
人每一刻都受科技無形的影響，但卻不常意識到或看到這些過程。傅柯
(Michael Foucault) 對權力與意識型態的觀點影響了這系列作品 — 人
所追求的純粹是權力，而非機器。此系列也標誌著Baltz使用彩色，大型
照片的開端。
Generic Night Cities (1989-2000)
Generic Night Cities是Baltz自1989年開始製作的小型系列，拍攝歐
洲各處他認為具有「城市概念」的景色。Baltz認為這些畫面對人同時具
有神祕的吸引力和排斥力。Baltz的夜景照片色彩絢麗，使用
Cibachrome印製。
1992年至1994年間，Baltz製作了三件展示形式類似的大型彩色作品，
Ronde de Nuit (1992-1995)，Docile Bodies (1994)，和The Politics
of Bacteria (1992-1995)，普遍合稱為權力三部曲 (Power Trilogy)。
三個系列中，主體從社會，個人，轉化至看不見的微觀世界。
Ronde de Nuit (1992-1995)
監視器是現代人的共同經驗：地鐵、商店、機場、銀行處處皆有監視
器。Ronde de Nuit (夜巡) 以林布蘭著1642畫作命名，探索現代社會中
監視器與人的關係，是Sites of Technology系列的延續。
直幅並排的影像包含了模糊不清的法國監視器畫面，和高解析度的電
腦主機線路照片，不斷的改變著觀者和畫面間的距離。作品大尺寸(11.5
公尺寬，2.5公尺高)的展示和20年前的Prototypes可謂兩種極端。但在
尺寸差異的背後，仍可看到Baltz所凝視的社會現象並未改變：戰後人類
工業所製造的生活型態，以及新生活中的人造硬體如何控制、壓迫人類
自身。這些科技產物如癌細胞般擴散至全世界，輕易成為人類生活的新
標準。監視系統全力保護著居民，但是否也會以同樣的力度壓迫人類？
Baltz希望這一系列作品理想上應展示於天花板較低的空間，增加作品的
壓迫感。
Docile Bodies (1994)
Docile Bodies (溫馴的身體) 標題取自傅柯的批判論述。此系列拍攝
於手術室，主題為醫療科技。Baltz認為科技的力量有其黑暗面，如軍事
科技造成的殺傷力。但醫學科技很不一樣，它通常對社會有正面價值；
手術房中，人像一塊肉般躺在床上接受醫師調理，執行手術後的結果通
常是對人有益的。傅柯認為權力/力量主導一切，但並非所有的力量都很
可憎 — 科技也有良性的一面，譬如醫療。令Baltz驚訝的是，在床上的
病人非常溫馴柔順，非常信任醫生，有時甚至會完全讓醫生作主。
The Politics of Bacteria (1992-1995)
Politics of Bacteria 一詞取自作家托馬斯·品欽的著作 Gravity's
Rainbow，主題結合了國家權力，監視系統，企業保全和男性保全人員的
肢體語言。
2000年後，Lewis Baltz少有創作，他認為自己要說的已說的差不多了
；值得注意的是，Baltz認為他的藝術作品需要有觀眾才會有意義。2002
年後Baltz在瑞士歐洲高等學院(European Graduate School)教授觀念攝
影(conceptual photography)，至上個月(2014. 11)過世，享年69歲。
和多數的攝影家一樣，他不認為自己是個攝影家；他完全了解攝影的媒
材特性，並活用攝影語彙提醒大眾留心自己身處社會的種種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