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樹葬 #35 兄弟

作者: cylimu (每天進步1%)   2020-07-04 15:16:37
#35 兄弟
『嘿,老弟。』
慕天的腦海裡首先出現這個聲音,一個蒼老的男子。儘管他還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可是卻無比的熟悉,就像是雖然腦中的記憶被挖空了一塊,但此刻的資訊卻完美地與那個空洞契合,關於它原本的資訊,隔著一層細紗,若隱若現。這樣的感覺令他不自覺地淚如雨下,似乎是要把曾存在於此記憶空洞裡的所有感動與感傷一次補回來。
既然眼淚無法控制,幕天也不去擦拭,任憑火焰狀的樹葉不斷地生成、落下。他此時最大的疑問仍是剛剛這個聲音,雖然有些猜想浮現,但仍不禁在心中自問:「這個聲音是誰?」
此時那聲音彷彿聽得見慕天的心聲一般,回應他的心聲說:「你應該能猜到我是誰的。」
幕天微怔,直覺地吐出懷疑,說:「你是谷震天?」慕天閉著眼睛,感覺自己的心聲透過胸前的幾縷根鬚像電流般傳遞出去。
「我很高興,你認出來了。」谷震天說:「只是萬萬沒想到,我們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認...」
「你叫我老弟。」慕天心中清楚知道,谷震天沒有說謊,但他還是問:「我們是兄弟?不可能吧,我才18歲,而你應該已經超過一百歲了吧?」
「你確實是我弟弟沒錯,而且是我唯一的弟弟...」谷震天說到這裡就停頓下來,但聯繫的根鬚仍極輕微地顫動著,慕天感覺過了一陣子,才有傳來聲音,說:「我想,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島的關係。」
慕天聯想到這個島的時空觀念似乎跟一般的認知不同。
谷震天接著說:「有些事情,我其實也是現在才想通,可笑的是,竟然是在變成這個樣子之後。」
「你變成什麼樣子了?」話才剛說完,慕天的意念立即隨著心聲被吸入連繫的根鬚裡。
在意念中,慕天對光的感受似乎僅比外界稍微再亮一些,但已足夠看清周遭,在意念中他看見了一棵樹。
它乍看起來就是一棵很普通的樹,約莫正常大人雙手便能環抱的樹幹,筆直光滑的樹幹向上延伸大約五、六公尺高後才開始有分枝分散出去,稀疏的樹葉零星掛在枝椏末梢,整棵樹像是即將要邁入寒冬休眠的狀態,了無生氣。
唯一與一般樹明顯不一樣的,是那張浮雕在樹幹上,離地約三公尺高的人臉。
由樹幹衍生出來的木質人臉,栩栩如生,彷彿出自木雕大師之手,精準刻畫出它曾為人時的樣貌,慕天立刻便認出這確實是不久之前才遇見的谷震天,只是此時此刻的他,臉龐上顯露著既像是哀傷又像是懊悔的神態。
「你怎麼變成樹了?」慕天透過心意時早已有預感,但真的『親眼』所見,仍不免覺得難以理解。
谷震天臉上的表情並未改變,但心聲卻還是傳了過來:「這裡,是所有樹妖生命的終點。」
「所以,你死了?」
「作為一個人,我想我應該是死了沒錯,但我的靈魂,假如這就是靈魂的話,它透過島上樹母的力量,變成了一棵樹而留在這裡。」
慕天聽到此處卻心急了起來,心想:「樹母?那又是啥?等等,如果他死了,那那個樹妖呢?!」
他一時忘記此時的心聲就如同一般的對話,自然還是會傳到谷震天那,只聽見谷震天幽幽地說:「它去母親那邊了...不過這樣說可能不太正確,應該是說,它進入母親的核心裡了。」
「母親?就是你剛剛提到的樹母嗎?」
「對的,你應該也發現了吧?」谷震天說:「這裡也有神樹,而且就是一切起源的那一棵。」
「我是有這樣的懷疑,而且這裡總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該怎麼形容?就像是...」
谷震天搶著先說:「母親的感覺,對吧?」
慕天沒有否認,谷震天所說的確實是目前能想到最接近的形容。
谷震天接著說:「這是說得通的,我們現在所有的生命力源頭,全都是來自於她。當然包含你的,而且可能從一百年前,我將你埋葬在這裡之後就已經開始了。」
「雖然我發誓一定會回來這個島將你重新安葬,但足足花了一百年,我才又回到這裡,可惜還沒找到你,我自己就先被埋葬了...」谷震天說:「好在,你獲得了樹母的力量,自己離開了這裡。」
「關於這些我還是完全沒有記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復活的,更別說是怎麽離開這裡重回人世。」
慕天只記得十年前協助他的社工告訴他,說他昏倒在台中山區的某條產業道路,是被種植果樹的農民所發現,他當時身上幾乎是衣不蔽體,也沒有任何相關證件。輾轉在幾家大型醫院救治,數月後總算甦醒過來,之後便被該社工安排至新北市的某處育幼院安置。
「或許當你回到母親的懷抱後就會想起來了。至少,我在這裡被埋葬後,可以透過與其他樹怪的根鬚交流,它們讓我知道了許多關於這一切的現象的事情。而且這些根鬚裡面,也有母親的。」
慕天聽著聽著,不自覺已分出一點注意力去感受,他隱約能察覺到地面下存在著類似於剛剛被無數樹根包覆的嘈雜,一股躁鬱感再度浮現,他趕緊將注意力拉回,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到先前的樹妖。
「那個樹妖,它會再回來找雪瞳她們,對吧?」慕天問。
「沒錯,它終究需要一個容器,才能重新落地生根,不然他也會變得跟這裡數不清的樹怪一樣。」
「有辦法指定容器給它嗎?如果有人願意的話。」慕天本來是想繼續說「就像你之前一樣」,但沒有說出來,然而這也是心聲。
「你誤會了。」谷震天聲調略顯尷尬,又說:「一開始我是想當它的容器沒錯,因為唯有與樹妖共生來各取所需,我才有可能最接近永生。但這也只是為了達到我真正目的的手段而已。」
「永生不是你的目的?那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谷震天輕聲地笑,說:「這都不重要了。」
慕天想想也是,就沒再追問,而且現在谷震天的樣子,或許已說明了什麼。
「你想得沒錯,容器是不能指定的。」谷震天再次看穿慕天的心聲,說:「只有被選上的才能真正落地生根。」
「這樣它一定會再回來奪走雪瞳,我不能讓它得逞!」慕天問:「能告訴我怎麼到樹母那邊嗎?」
「你還沒察覺到嗎?」
這個疑問直接敲破了慕天的早先的猜想,「這個島...」
「沒錯,這整個島就是一顆神樹,所有樹妖的母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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