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浮潛愛好者，世界各地的美麗景點都差不多去過一輪了，最愛的地方大概就是馬爾
地夫和帛琉，這些布滿珊瑚的美麗海域，但最近發現這些海底的景色大不如前了。
因為人類的污染和開採，加上暖化的效應，這些海底的美麗也漸漸消失了。在失望之餘，
我也不斷的尋找，還有沒有尚未開發的靜土，存在著還可以欣賞的美麗。
我有個好朋友也是浮潛教練，知道我的想法後只輕嘆一口氣說：「免了吧，如果有這樣的
地方被你發現，不久後就會湧進觀光客，然後又一個美景消失。」我其實想了想也對，如
果真有這樣的地方，或許不被發現還比較好。
這時有個頭髮全白，但皮膚黝黑身材精壯的老人家，赤著上身走來，看來是要準備參加等
一下的浮潛團。他聽見了我們對話，就插話說：「有個地方的海域，美到讓人離不開，你
們有膽量試試嗎？」
我心想是那裡有什麼危險嗎？為什麼會問有沒有膽量去試，便問道：「真的有這樣的地方
嗎？我很想去看看。」老人露出微笑說：「我把地點和當地嚮導的資訊給你，但是要記得
我說的話，放得下才離得開。」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頭，也就開始安排下次休假，要去那個老人說的秘境看一看。但奇怪的
是，無論我怎麼查怎麼問，都沒有人知道老人說的地方，有什麼可以浮潛的景點。
好像只有他介紹的嚮導知道那個地方，而且聯絡上嚮導時，他聽我問起那個海域，沉默了
很久，中間還一直和我確認是不是真的要去那裡。我心想整個行程就是為了浮潛，當然一
定要去囉。
終於到了那天，我搭上飛機，對於這樣未知的感覺，反而有點興奮。一下飛機嚮導就拿著
牌子在出口等著我，然後準備帶我去住宿的飯店。只是這段時間產生的好奇心，已經讓我
等不及要看看那個地方了。
所以上車我就問嚮導能不能先到之前說的浮潛地點看看，只見他沉思了一下說：「好吧，
但是要記得，放得下才離得開。」我笑了一下回他：「跟那個老人說的一樣，那到底是什
麼意思阿？」
他只輕輕的回答：「到了那裡你就知道了。」這更讓我的好奇心破表，而車才剛開到海邊
，景色就讓我讚嘆。清澈到幾乎能直接看到海底，而且已經隱約能見海中的珊瑚和魚群。
我打開了窗戶享受著海風，也期待著等一下的旅程。
到了一個美麗的礁岩岸，我準備著浮潛的器具，但望向眼前的水域，看起來並不太深，所
以也不用氧氣筒了，直接用蛙鏡的呼吸管就好。雖然水清澈見底，但海中雪白的沙石反照
著陽光，因此看不太清楚裡面的情況。
而嚮導這時拿出一張單子要我簽：「這是先前說好的，如有任何意外狀況我不需要負責的
同意書。」我稍微愣了一下，但心想之前去比較危險的海域或地區，也簽過類似的東西，
所以就沒有太在意的簽了名。
要下水前嚮導又喊了一句：「記得放得下才離得開喔，我會在這裡等到太陽下山。」我已
經戴上蛙鏡和裝備，就伸手豎起大姆指回應了他，便潛入海中。
才一下來就被美麗的景色深深吸引住，而除了豐富的魚群，可見遍地都是珊瑚，再往前游
一點，更誇張的是居然整個水域的地面都是珍珠，黑的白的，還有粉紅色的珍珠，無法形
容它們在陽光下閃耀有多美。
我潛了下去，拿了一顆黑色的珍珠，想說帶回家當紀念品，而才拿起來，就看到不遠處有
另一個耀眼的珍珠，我就又拿了一個起來。就這樣雙手越抓越滿，我就開始在衣服裡找地
方裝，而且越裝越多。
直到透過水面看到太陽開始西下了，我想差不多也該回去時，發現自己浮不上去了。我才
想到老人和嚮導一直說的那句話：抓得越多，越不容易離開。所以我開始看手中的珍珠，
想說要丟掉哪一個，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決定。
將手中、衣服裡的珍珠一個個看過，卻怎麼樣也丟不下一個，彷彿有魔力般讓我停駐在那
裡。這時太陽光漸漸微弱，我才被眼前的景象嚇到。這一片海域，剛剛在反照陽光的不是
沙石，而是眾多已經沉在水底變成鹽柱的人。
每個變成鹽柱的人手中都滿滿的握著東西，有的是珍珠、有的抓著珊瑚，我在水中搖了搖
頭，才清醒過來，把衣服裡和手中的珍珠都丟掉。但想往上浮的時候，卻怎麼樣都上不到
水面，我檢查著全身，才發現有個黑珍珠卡在蛙鞋上。
我伸手拿了起來，盯著看很久，珍珠散發出銀白色的光澤，讓我捨不得放開，但看到水面
開始黑暗，我緊閉著眼放開了黑珍珠，才浮到水面上去。嚮導這時間已發動車子，看到我
出現才走下來喊著：「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我游上岸後對他說：「你真的就打算走啦！」他笑了一下：「對阿，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但還是歡迎你回來囉。」
我拿毛巾擦了擦頭忍不住問：「那個海域，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嚮導停頓了一下才回答
：「我們也不清楚，但感覺那裡像是被詛咒了一樣，進到海中的人會因為貪婪而四處抓奪
，但只要抓到東西的，就會失去自由，永遠留在那裡。」
我感嘆了一下，其實就像我們的人生，不斷的抓奪，直到失去自由。手中握滿東西，卻只
不過是個反光的鹽柱罷了。
原文出處：火蜘蛛短篇小說集FB粉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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