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開把手，「喀啦」，塑膠製的門往後打開了，狹小的房間陰森森地，昏黃的燭光，在
一公尺前的桌上閃爍著，桌前的女孩用手比了比對面的鐵椅。
我愣愣地往前走，那人一直歪著頭凝視著我後方，還揚起下巴不停努嘴，過了好一會，我
才意識到忘記關了門，我趕緊扣上門，小跑步到桌前坐了下來。
那人的紫色罩頭外套，遠遠看起來，的確挺像巫師的斗篷；她的眼睛就跟所有女孩一樣晶
亮；大部分的頭髮則是被頭套給遮住了，是純黑色的。
「喂！」女孩壓低聲音道。一個竹編籃子被推了過來，她的指甲很短，也不是紫色的。「
你想知道多少，就給多少。」
我的心裡不禁爆出笑聲，拜託，我可是學了半輩子的占卜，拜了多少老師，還需要妳這毛
頭小鬼替我算什麼呢？女孩看著我，用手抖了抖籃子示意，看我始終沒有掏出皮夾，不滿
地用鼻子哼出氣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以為你沒有鏡子，看得到自己的臉嗎？」
我聳了聳肩，從口袋掏出一元硬幣，用力地彈入籃子裡，硬幣旋轉著。人像、人像、字樣
。陰陰陽，宜心平氣和，否則招失敗。我抬頭看著那個女孩，她微笑著將那一元硬幣蓋上
，一手將籃子拉回收起。「你想知道什麼呢，先生？」
我揚起一邊的嘴角，用手撐著頭。我就想看看妳究竟有什麼本事。「妳認為我想知道什麼
呢，女士？」我挑釁地模仿著她的語氣道。
「你想看看我有什麼本事。」女孩平靜地說道，接著又把籃子拿了出來：「一塊錢只有一
個回答，先生。」
我啞然失笑，這傢伙挺有趣的，我於是掏出錢包，擲了一枚五元硬幣到籃子裡。女孩誇張
地揚起了嘴角。我隨口問了問：「妳覺得奇蹟可能發生嗎？」這是我的客人最常問我的問
題。
「不會，畢竟你從來就不曾期待過。」女孩瞬間面無表情：「你甚至沒有這個疑惑。」我
盯著她，很好的回答，但說不定她只是個能言善道的騙子。我決定來個難題：「妳眼中的
我，是個怎麼樣的人生？」
「你懷疑你的每個回答，懷疑自己是個騙子，你讀熟了整套易經，只是想確保永遠能說出
最佳解答。你走進每個掛著無所不知，神機妙算的房間，你心裡想的，是想看看其他占卜
師的回答，來確認他們沒有你那麼嚴謹，好讓自己放心，不會因為自己說錯了，而惹上任
何麻煩。」
我怔怔地看著她，忽然覺得自己是白活了這二十年，這幾年來積累的成就被這一語點破，
這不是我一直渴望的能耐嗎？這才是占卜，真正的占卜。女孩仍然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你還有三塊錢，三個問題，先生。」
我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放低音量道：「我已經沒有問題可以問了。孩子，妳究竟是什麼
人？」女孩沉默了一陣：「我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同，對你而言，我是面鏡子。」
「鏡子？」
「對，讓你能夠重新看見自己的一面鏡子。」
「呵呵，妳和我真是心有靈犀。」
女孩莞爾：「鏡子和看鏡人，能不相像嗎？」
我張開嘴，還未吐出半個字兒，女孩就搶先說了：「一塊錢只有一個回答。」女孩露出百
貨公司櫃姐的笑容，晃了晃竹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