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1917》:二個鏡頭(有雷)

作者: sean8398 (SEAN)   2020-01-31 13:39:28
「希望是一件危險的事情,贏得戰爭唯一的方法就是,奮戰到底。......」
電影的一開場的建立遠景,坐在銀幕前的我以為是自己傾斜的身體讓地景水平線歪了,當
鏡頭平行下移才發現原來本來就是歪的,那是跟男主角休憩倚靠在樹幹旁的角度,他被長
官叫醒,說趕緊帶上一個人有緊急任務。這是一個從這位男孩視角出發的戰爭電影,發生
在1917年春天的一天之內,他奉令在黎明出征之前傳遞將軍收回出兵的計畫,因為那是個
陷阱,會使得一千六百名弟兄一夕之間直接離開人間,裡頭包含了他一起上戰場的哥哥。
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最具代表性的正是「壕溝戰」,在西線英法與德軍的對抗之中,一條條
無限延長的壕溝裡頭滿滿膠著在前線的戰士們,由此作為出征與攻擊的基地。這在泥濘中
漫長延伸感到無望又充滿護衛感的「壕溝」連結到了作為《1917》形式美學上的根據:長
鏡頭。地處是從進入、出征,回守與窺視前線的可能,阻隔防禦的重要之形體之長;那這
個作為電影拍攝科技演進越來越普遍的長鏡頭呢?若從名稱上解釋,那是一個「長時間」
不剪接的鏡頭,有多長呢?並沒有絕對的標準而是照著對應影像中漫長的運動而言。長鏡
頭標榜著一種似乎「連續」不停歇的感覺,為了更明確的再現電影世界裡真實的時間感,
而有了此「一鏡到底」的挑戰。長鏡頭大致也分為了二種,一是和敘事涵之外現實時間吻
合的真實時間(比如蔡明亮與侯孝賢的長鏡頭、《創世紀》中一鏡到底宮廷戲的可能)、
二則是如同塔科夫斯基在《雕刻時光》所提及詩學性能調度在此運動中發生之事的長鏡頭
(比如《伊凡的少年時代》回返人生歷程的長鏡頭、《我是古巴》中對殖民歷程性諷刺的
長鏡頭)。
若用物理性而言《1917》正是只有二顆鏡頭,二分了整部電影,而這二顆鏡頭也分別做了
這二種的可能。第一顆鏡頭說的是「寫實」的歷史殘酷,當視角從二位男主角一同展開任
務,尚在後援壕溝是滿是疲憊的同袍弟兄,攝影機利用稍寬了渠道轉折之處不停交換正、
反、側鏡頭,為了能更全觀一些的沈浸到這世界中,我們不停地圍繞在這緊迫的啟程之中
。菲爾德不停叨擾地說我們能不能先談談?信使兵布萊克為了前線的哥哥早已等候不及,
只顧不停向前行。起身到壕溝之外是件危險的事情,因為隨時可能在空曠的地面被發現蹤
跡,甚至使得這擠迫的任務失敗。這一顆長鏡頭帶了我們越過了遍地戰爭殘酷的土地,泥
濘上屍體與沿著血肉模糊的臭味方向、差點被陷阱掩埋的爆炸裡拉起同伴手、農舍的毀棄
與剩下了一些些裝進水壺的奶水。到此之前,時間都還是跟著「真實」走著,裡頭的人們
因為戰爭都快都不清楚今日此刻是何時了,坐在銀幕面前的我們卻明確的知道其實時間是
這樣珍貴、緊迫。
布萊克一心一意想完成傳遞訊息還能見那個和他長相相似的兄長一面,卻在人性本善的失
算之中提早戰亡了。菲爾德曾問他為什麼要選擇他?這件麻煩危險又滿是壓力的任務,菲
爾德厭世的說自己打戰後都不想回家了,連獲得的勳章不重要不過是塊廢鐵。那意思是,
若你要在暴力無望的世界活下來,捨棄了情感與可能的奢想還能過得好一些,現實一點喝
點酒、偷個懶能躺在樹下休息,或許就是當下了。我們感覺到了任務過程中充滿危機,還
有二人之間相知相習的情感。若不是剛好就挑了這個小夥子,怎麼會有出生入死的汗水與
淚水,連混亂死亡之際的心願都傳承了下來。
菲爾德順路坐上了不相識的軍隊卡車時,他遙遠那片火花蔓延朋友屍骨未寒的村落。其他
的弟兄在談笑風聲作樂,這是最諷刺的事情了,寂寥是什麼?失去是什麼?或者說一件你
早已經知道的事情,為了已經戰亡的死者難過有什麼用呢?
大概只是一個意念吧。他在小鎮獨自遇上敵軍槍戰中昏了過去,黑暗之中開始了第二顆鏡
頭的敘事:這顆鏡頭是非寫實的,是魔幻的,濃縮了所有慷慨與意志的歸往。夜半昏黃的
小鎮早已被德軍佔領,他壞掉的錶鍊再也無法告訴他還剩下多少時間了,所以只能不停往
前衝,就只是往前衝。燃燒火紅的建築彷彿末日,在這裡分不清是敵軍的影子,還有躲藏
在地下沒有身份的嬰兒,剛好那些危難悲劇中的奶水足夠幫助另一個新生的可能。菲爾德
在斷垣殘壁中奔跑,槍林彈雨,跳下急流的河中,屍體與櫻桃樹花一起在黎明昏暗中透出
加快的危機。這裡的鏡頭彷彿一場壓縮真實的影像運動,冒險的旅程靠的是愛與希望,那
是個不同於第一顆鏡頭裡殘酷的真實。森林裡準備出征的歌聲,喚起回家可能得安穩,終
於找到了上校的消息,早已開戰的大砲不會給人一分一秒,身心早已疲憊的他在混亂中不
停不停的奔跑,為了這個意念,所有冒險旅程中最核心的意念。原來希望確實是一件危險
的事情,因為他讓人想活下來,讓人想起某些事情所經歷的痛苦與承擔。
任務成功了,這不是一個偉大或史詩的事情。很快的暫時撤退,傷兵醫治,菲爾德快忘了
自己也受傷的疼痛終於找到了和布萊克相像的哥哥,告訴了他這段不孤單的故事。他想休
息一回兒,看著照片裡關於妻兒的字句,他還想回家吧,他也還想繼續活著。第二顆鏡頭
用穩重的回歸宣示了這個極為輕描淡寫簡單的任務,強而有力的古典敘事,相呼應了第一
顆長鏡頭挑戰時間軸創造的實驗性。《1917》用詩性的方式拍了一場戰爭電影,少了剪接
不代表沒有任何場次的電影感,技術的可能輔助了表演中需要的人性哀傷,一天的時間用
了二顆截然不同的鏡頭描繪,相輔相成,那正在前方與他著即便不停方向,卻始終如一個
奔跑,正是這部電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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