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鯊主演台灣抽片的 2017 舊片《雪人》，聽某些說法聲稱是有史以來最爛的懸疑推理小
說改編電影？還好我也沒在看這類小說，對這種電影並沒有什麼高期待，昨夜看 Netflix
上架了就來配宵夜看，倒是覺得相當滿意，非常融入挪威雪地景觀與長夜城市的壓抑美感
。至於警匪或偵探部分有沒有什麼不合邏輯的小細節小 bug？那倒不是我觀影最在意的事
，我還是比較在意一個警探主角在辦案中如何表現他的處境與他的情懷。
以這標準來看，我覺得此片連續殺人案和主角的人生慢慢開始相關、隨著電影進行越來越
相關、直到最後甚至就在眼前根本衝著主角來，光這情節安排就令我念念不忘。當然，這
應該都是小說的功勞，不是電影的功勞，但無論如何電影有把這點慢慢地由日常到醒悟給
傳達出來，那我至少覺得它及格了。
此片有現在和過去兩條警官查案線，以及片頭一條兇手的童年創傷線，只是這三線要怎麼
串起來、尤其是童年創傷和兇案要怎麼連結，倒是需要多下功夫。很高興，電影除了不停
地安排主角分神去照顧前女友的兒子以外，每次查案都有多多拍攝失蹤者家屬的日常，尤
其是孩子的眼光總是特別地徬徨無助，大人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小小心靈都渴望知道，只是
大人總是守著自己那本難唸的經不願說。法鯊飾演的這個不合群主角 Harry Hole 之魅力
，就在一見小孩心眼就開的暖大叔姿態。
的確這個開放前衛的挪威，那社會狀態是越來越複雜，在人人已用智慧手機的 2010s背景
下（準確點說是爭取冬奧主辦權的 2015 年？電影居然讓挪威拔得頭籌？），此時別說在
英德法等工業國家拼貼家庭已大行其道，在家庭道德前衛幾十年的北歐早已如家常便飯，
全片幾乎找不到什麼一夫一妻沒有外遇與再婚的圓滿模範家庭，家家幾乎都有拼貼家庭那
父母各自尋找第二春、孩子掙扎學適應的處境。
其實看看片隨時回想片頭，大概也知道片頭那可憐孩子應該是未來的兇手，擺明針對這世
衰道微的家庭現象來著；只是這混亂世界人人有責任，為何他針對帶著孩子的女性下手（
其他男性則比較像是擋路者死或助紂者死？）而非針對始亂終棄的或性別暴力的男性呢？
也許畢竟身為孩子他和母親太親近、視母親的陪伴為理所當然、而無法忍受母親的撒手離
去、反之對男性父親沒有期待就沒有傷害吧？至少那一鏡車子沈入冰湖是充滿創傷揮之不
去的，令人想忘都難。
同時，本片描繪這個社會，我覺得也是有做出一種強烈的粉飾太平感，尤其配上冰天雪地
彷彿只要下雪一切都能掩蓋掉，然後想想兇手每次都要在下雪時硬是破壞平順雪景做個突
出的雪人冷冰冰地瞧，彷彿都能看得見他對這粉飾太平的不平。的確，看片中的孩子們我
們都知，他們多多少少都是被爸媽給敷衍堵口的，小女孩被將要離異的爸媽當皮球踢、她
知道事情不對但沒人要跟她說真話；Harry 前女友的兒子顯然對母親都已失去了信任，只
是怨懟為何母親一次次想要 fresh start都要拖我一起下水？
在警局這邊，Harry 上頭長官與九年前卑爾根線老警探 Rafto的上頭長官，時空不同做法
類似都是一個樣，他們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甚至 Harry長官沾沾自喜「奧斯陸兇殺率
太低」，乃至警局裡基層的工作環境充滿日常歡快享受人生、反而像 Harry與其部下新人
Katrine上緊發條打開雷達的認真風格還被嘲笑甚至被阻撓。而粉飾太平的大戲都指向企
業大亨 Arve Stop，他過去對企業夥伴冷酷獵食、至今還找掮客幫他獵食女人，而同時他
正在召喚奧斯陸與挪威的認同感塑造一種欣欣向榮、我們眼看這奧斯陸社會的千瘡百孔和
這裡杯觥交錯已成強烈對比！忽視與粉飾，不論是家庭的、警政的、還是城市的，恐怕是
此片不分正邪人人頭上最大的陰影。
結果這個最傲慢囂張的 Avre Stop是這故事的大魔王嗎？居然也不是，魔王竟是在這忽視
社會下同樣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只是他無能思考加害的結構而訴諸最直接的仇女。這裡，
我覺得有種被誤導後再被編劇打臉的感覺，先前虛晃一招的假魔王 Avre Stop並沒要給主
角們抽絲剝繭後終於真相大白、而後出來的真魔王 Mathias則是此前完全沒給我們去懷疑
他的線索，這令我突然好奇起這片的片型了，它好像一點要觀眾推理的意思都沒有？反而
像是要我們放鬆心情靜靜體驗那創傷、靜靜看過一個個回憶的意象、然後靜靜感受那驚悚
？
最終，我是還蠻喜歡這個真兇 Mathias的處理，一場簡單的問答大戲直指主角 Harry心頭
的焦慮，結果坐在這張刑求桌上的一家四口都是同路人、都是這拼貼家庭一團亂社會下的
失落者，甚至那位為父報仇的女探員 Katrine也在這失落下焦急尋覓著。我不知道一般警
匪劇或偵探劇觀眾怎麼看待這正邪對決的收尾，也許會覺得這 Harry生死一線純靠好運實
在有點瞎？但我覺得一支手指呼應另一支、一個冰湖破洞呼應另一個，好像冥冥之中所有
角色的命運都被連在一起了，大家都是同路人。
說到底，我並不是警匪或偵探劇的劇迷，也沒什麼在看警匪與偵探小說，倒是比較喜歡看
劇情片談感情、比較喜歡看人與景觀的天地悠悠。以這角度看，我很喜歡這個雪白而悲傷
的故事，然後查一查才發現是《血色入侵》的導演，那氣氛與情懷的營造果然沒令我失望
！看這片我有什麼心得呢？主要也就是面對孩子罷。大人世界很混亂，大人兀自苦苦掙扎
努力著，但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又該如何面對呢？傳統家庭可能父母想忍為家至少可給孩子
一個穩定的童年，前衛家庭人人伸張自己固然是自由權利，但它所造成的危殆不安更需要
疏導化解，否則在小小心靈中將危害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