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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一輩子做好一件事 李安「只會當導演」淬鍊傳奇
「我小時候是個瘦弱、容易害怕、容易哭的人！」
這樣的形容，出自影史上首位、也是唯一獲頒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獎殊榮的亞洲導演口
中；而他的家中，擺了2座導演獎座。
李安，一個讓全台灣2300萬人與有榮焉的名字。昨天，他獲得美國導演工會榮譽獎，成為
首位獲此殊榮的亞洲影人，美國導演工會主席湯瑪斯史拉姆還盛讚：「李安以一名台灣電
影工作者嶄露頭角，是個傳奇導演。」
不斷打破影史紀錄的李安，63歲，旅美40年。他深受曾任台南一中校長的父親李昇的儒家
教育影響，舉止斯文、談吐儒雅，謙和內斂，不時流露靦腆笑容。
李安從不避談他幼時非常內向，直到23歲時才做了件大事，鼓起勇氣出國深造。1978年8
月3日，他到伊利諾大學報到，沒多久，台灣青少棒隊到芝加哥附近的蓋瑞城打世界冠軍
賽，他和一群台灣留學生開車到當地為台灣隊加油，認識了比鄰而坐的林惠嘉，兩人在相
識5周年紀念日結婚。
●畢業後先苦熬6年
李安一路從伊利諾大學香檳分校戲劇學系，讀到紐約大學電影製片研究所碩士，在美期間
認識了作家馮光遠、舞蹈家羅曼菲、後來的兩廳院藝術總監平珩、優劇團團長劉若瑀等熱
愛藝術的年輕人，一夥人手頭都不充裕，培養出革命情感。馮光遠曾回憶，他位於皇后區
的老公寓，以及羅曼菲、平珩在蘇活區由倉庫改造的住處，常可見到羅曼菲拉筋劈腿，李
安則是在廚房煮東西。
李安因畢業作《分界線》在紐約影展拿到最佳影片與最佳導演，受到好萊塢三大經紀公司
之一的William Morris公司青睞，與他簽約，說服他留美發展。
沒想到，李安這一熬就是6年。
無論是公開場合或私下，李安對於妻子林惠嘉的感激，這些年來，大家都能感受到。在這
蓄勢破繭的6年中，家中開支，全靠老婆林惠嘉當研究員的微薄薪水，以及雙方家庭的接
濟。李安偶爾幫人家拍片、看守器材、當劇務，但他自認手腳笨拙，「我真的只會當導演
，其他的都不靈光」。
直到他的劇本《推手》與《喜宴》在台灣新聞局徵選優秀劇本比賽中獲得首獎與二獎，他
終於獲得中影資金，在1991年拍出長篇劇情片處女作《推手》。
●父親對其影響深刻
李安的《推手》、《喜宴》與《飲食男女》被稱為他的「父親三部曲」，從他後來的許多
作品中對父親角色的描述，可看出他與父親李昇之間矛盾交織。
李昇一開始並不支持兒子走電影這條路，但李安仍執意飛到美國追尋夢想，但他曾提到
2003年的《綠巨人浩克》，因評價兩極，他心力交瘁，一度想放棄拍片，父親問他想不想
教書？他說不想，父親便鄭重地告訴他：「你還不到50歲，只能戴上頭盔、繼續往前衝。
不做電影？你會很沮喪。」
知子莫若父，這一席話，李安終於了解，以往以為離他很遠很遠的父親，始終是他的靠山
，這也給了李安在電影路上繼續往前的力量，讓他決定拍攝《斷背山》。
李安曾形容自己就是敢拍別人不敢接的東西，他回想拍攝改編自英國經典文學的《理性與
感性》過程說：「我當時連完整的英文句子都還講不全，手上卻有英國最好的文學作品、
卡司，他們都是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劍橋、牛津畢業最頂尖的人，平常根本和他們講不上
話，可是我因此更注意他們的表情，也把它拍出來，還提名7座奧斯卡，我常常拍完以後
，有一種不可承受之重的感覺，但後來我也認命了，覺得你們喜歡就喜歡吧！」
李安說，直到拍第9部電影《斷背山》，「才覺得其實我還蠻不錯的」，在此之前他拍片
都戰戰兢兢，強迫自己去學習所害怕的東西，他也認為拍電影就是要有新鮮感，就像瑪丹
娜唱的《宛如處子》（Like A Virgin），「每一次都是第一次做」的那種感覺。所以他
後來以3D拍攝《少年PI的奇幻漂流》，甚至挑戰前所未有的3D、4K、每秒120格的格式拍
攝《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才能滿足他拍片的初衷與渴望。
●愛家鄉「本來就會」
李安在好萊塢發光發熱，對於生於斯長於斯的台灣，始終懷有濃濃的念舊與愛鄉情懷，他
卻曾直言：「我很害怕大家說我很愛台灣，其實壓力好重。不管是愛國、愛鄉，嘴巴講已
讓我覺得很不自然，因為愛家鄉是很自然的事，不需要講，你本來就會」。
理所當然的「台灣之光」光環，加諸在李安身上，似乎變成一種甜蜜卻沉重的負擔。
李安從小在台南長大，他每次返鄉必定到老家巷口的「韋家乾麵」報到，只要他一現身，
不用開口，麵攤老闆就自動把乾麵、餛飩湯與滷大腸等端上桌，李安說：「回來有嘗到味
道，感覺回家了！」他平時在紐約如果思念家鄉味，也會到中國城的「武昌好味道」點一
碗台式牛肉麵。這是他味蕾的念舊。
不少李安的舊識，總是說他重情重義。
他的母校南一中校長曾透露，李安捐了一百萬元台幣當作獎學金，還主動詢問如果不夠，
可以聯絡他再出力。
他2007年拍攝的《色，戒》曾獲新聞局2000萬元獎勵，他全捐出幫助國片。近年來他每2
到3年就推新作，但只要到了金馬獎季節，他都在百忙中回台力挺，就因為感念金馬獎在
他事業初期帶來的幫助與肯定。去年他又在即將卸任的張艾嘉遊說下，接下金馬執委會主
席重任。
李安才剛拍完科幻驚悚新片《雙子殺手》（Gemini Man），正忙於後製工作。對於獲得美
國導演工會榮譽獎，他昨透過助理說：「平常心看待！」他還說：「我會早一點回台灣！
」（李子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