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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拚命就沒戲 小武行磨成大導演
遠見雜誌/邱莉燕
小名「仔仔」的藍海瀚，復興劇校畢業，18歲入行，從最基層武行做起。鷂子轉身輕鬆完成
，迴旋踢身影瀟灑，後空翻絲毫不費力，加上膽子大，撞車跳樓什麼都敢，搏得「替身王」
美稱。
年輕時機緣巧合轉戰香港，受到導演徐克的賞識，擔任過李連杰、林青霞等的御用替身。
從未停止苦練的他，力圖讓功夫更上一層樓，得以擔任電影《龍門飛甲》《狄仁傑通天帝國
》和《葉問2》的動作導演，並於2012年榮獲第31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動作設計，同年入圍台
灣第49屆金馬獎最佳動作指導。
但從小想擔任導演的他，常在片場私下揣摩眾多導演的執導風格，終於如願執起導演筒。
今年52歲的藍海瀚，28歲就定居北京，執導作品包括諜戰劇《紅色追擊令》、偵探劇《新神
探聯盟》與警察片《光榮》。今年剛拍完的《西夏死書》，斥資1.7億人民幣。
從小武行變成大導演，成功方程式就是兩句話：「拿命去拚，不拚命就沒戲。」這位台灣影
劇人北漂的先趨，怎麼看大陸的變化與機會？他在大陸成功的經驗，可以給台灣後輩哪些啟
示？
80年代台灣的電影業已開始走下坡，發行量從一年200餘部剩下不到100部。對影視圈比較敏
感的人，都知道要找出路。
是機遇，也是巧合，我在《衛斯理傳奇》當替身和武術指導，這是香港新藝城的戲，製片人
喜歡我，找我到香港在《中華英雄》擔任楊紫瓊替身。
被大陸練家子追著跑 才知功夫差得遠
我到香港後，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當時有大批大陸人才也到香港，一套招對打，我被更
矯健的大陸練家子追著滿場跑，毫無招架之力。
深知功夫還差得遠，我又回到台灣苦練二年，十八般兵器重頭學起，拚命練跳彈簧床，一直
練到能在彈簧床上先前空翻，接著後空翻，再前空翻然後飛身出去。直到感覺能完全控制在
空中的動作，想彈多遠、彈多高，甚至想落哪裡就落哪裡，爐火純青了，才再度去了香港。
導演徐克沒想到，這個台灣來的小伙子居然任何高難度的驚險動作都肯做能做，膽子也夠大
，《東方不敗》《黃飛鴻》，李連杰、林青霞的替身就交給我。
《東方不敗》是影史上的經典，但對我是個噩夢，我摔了七個地方受傷了，經常打石膏回家
。那部戲我跳壞兩張床，一天換六套衣服，其實那部戲簽了兩個替身，可是另一個替身第二
天就受傷送醫，變成我一個人當替身。但不管怎麼傷，去到現場換了衣服就上，不付出，怎
麼能占有一席之地？
定居大陸源於一次在上海拍《中華警花》，我擔任動作指導，認識了上海警總體工隊一位連
續兩年獲得三等軍功的女警。戲一拍完，我立刻上北京提親，兩人結了婚，28歲那年在北京
買房成家。
2000年，我加入洪金寶旗下，幫忙創建了中國大陸的洪金寶班底。2010年，《狄仁杰通天帝
國》開機，算是徐克重回古裝武俠片的重要作品，大哥（洪金寶）是該片動作導演，我是動
作指導。跟著「老爺」（徐克在圈內的暱稱）拍，純屬折磨。
拍徐克老爺的戲，沒有三條命，玩不下去。老爺對戲劇的要求非常高，眼裡容不不沙子，總
要求你提升再提升，直到頂峰為止。
記得在橫店附近一個深深的山洞裡拍「鬼市」的戲，洞外氣溫將近41℃、42℃，洞內卻是零
下，又放了水，動作組穿著水衣水褲泡在水裡，一拍17、18個鐘頭。拍了一個月，我覺得自
己就是從鬼市出來的人。
有一段更可怕，當天調了三組人馬在水裡面拉鋼絲，計畫拉三個人從鏡頭前過位，每一組都
是一堆的人泡在水裡，結果光是為了一個鏡頭便拍了半個晚上，卻一直NG一直NG，大家都快
崩潰。
最後剩下兩個鏡頭，我必須為下一齣戲趕飛機，但始終NG個不停，等到終於殺青，我已經不
眠不休工作了48小時，沒時間回飯店洗澡，拿了行李就上車趕到機場。起初空姐還以為是個
乞丐上來了，頭髮沒洗，臉是黑的，髒到不行。褲子衣服全破了，都在拍戲途中被勾爛了，
跟鬼一樣。跟空姐索取濕紙巾擦頭擦臉，又去洗手間擦身體，一包濕紙巾擦完了以後，人才
乾淨點。
長期工作強度如此大，要撐過，依靠的是韌性與天生樂觀的心情，還有親情。拍戲外宿的每
一天，我一定跟家裡通電話。聽到孩子老婆的聲音，我知道我必須掙這口飯，不能垮。
很多人叫我大腕，不是因為我地位崇高，而是我的手（伸出有點畸形的右手前臂），這裡曾
經因戲斷掉過，忙到沒時間找醫生接，後來就長歪了。肩胛傷於《東方不敗》，腰椎是拍《
東方禿鷹》受到撞擊，被洪金寶一腳踹在樓梯上；膝蓋在拍《黃飛鴻獅王爭霸》扭了，沒有
及時治療。一度左肩膀抬不起來，還有背部脊椎有時候疼到不行。長期拍戲，胃病也忠實地
伴隨左右。
長時間磨練後，自己也想學新東西，便嘗試做導演，跟不同導演學。39歲那年，我在內地第
一部導的是《刀鋒1937》抗戰電視劇。
我經常去參觀影視工具展，了解鏡頭新出的設備、虛擬科技AR/VR等，親自測試新款鏡頭解
析度。一定要不斷學習，要不然不行。
這個行當演變的速度愈來愈快，可能離開半年就「被消失」。科技日新月異，新人輩出，你
可能消失了半年，觀眾就把你忘掉了，製作人也把你忘掉了，有太多的新人可以用。除非始
終能屹立不倒的站在這個環境裡面，要不然沒有辦法生存。
歷經嚴酷的片場磨練，讓我擁有一流的危機處理能力。我復興劇校的師兄、台灣導演丁仰國
接拍湖南衛視的歷史傳奇劇《思美人》，找我來救場。其中許多幕是發生九層高的祭祀平台
，場面非常大，但真正的實景只搭了兩層，我得與美術特效想辦法在兩層高台的條件下拍出
九層高台的景象。
電視劇一般不做鏡頭表，但被《思美人》逼得無奈，我拿出壓箱絕活，就開始畫分鏡頭做鏡
頭表，從中再琢磨攝影棚應該怎麼安排，綠布應該怎麼掛，攝影機怎麼拍。
所有人都因如此逼仄的條件為我捏一把冷汗，我竟創造了奇蹟。十餘場戲兩天半拍完，從廝
殺混戰到最後火燒城池，第一天拍了170個鏡頭，第二天240個鏡頭，製片人不敢相信。
台灣子弟兵登陸 飲食住宿水土不服
近來有朋友介紹台灣的子弟兵給我，我喜憂參半，有些人還是滿努力，可是有些很浮躁，把
影視圈想像得有點「假大空」（指假話、大話、空話），大陸市場為很多人畫了一個大餅，
其實很多東西虛無縹緲。台灣人本性是好的，很懂禮貌，但這些假大空害了他們，讓他們做
了一個其實不美的夢。
我現在很難適應台灣介紹過來的人，他們也很難適應大陸。台灣人因為生活非常舒適，樓下
就是7-ELEVEn、全家，路口有麵店、餐廳，來到大陸首先吃就不習慣。
一次籌備新戲時來了一個復興劇校的師弟，一個月就受不了走人，因為零下10℃太冷，他這
麼年輕都覺得冷，我年紀這麼大了還不是一起熬在現場啊！
要不然就別來大陸，來了就忍受包容，要怨天尤人就不要來，中國可以不歡迎你，對不對？
既然來了，不要說三道四，好好地把你的專業和能力拿出來，讓別人看看台灣的孩子也能夠
往前走。
大陸市場大，一年拍攝高達400部電影，很多台灣人嚮往，但不要抱著僥倖的心態，認為能
空降撈一筆。我覺得最重要的是認清楚你自己本身，你的技能在哪裡？你想幹嘛？這個很重
要。
(本文轉載自遠見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