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與紀錄片好好過日子——訪台灣紀錄片創作

作者: sandrinelin (桑德林)   2018-04-12 20:12:22
與紀錄片好好過日子——訪台灣紀錄片創作者黃庭輔、林婉玉
來源
https://goo.gl/DN5v9p
青島東路上一棟老公寓內,黃庭輔與採訪志工一席五人散坐在會議桌旁相視而笑,這是台
灣國際紀錄片影展(以下簡稱TIDF)的辦公室,縱使今年TIDF已年滿20歲,這個辦公室卻
僅有五年的資歷。五人之中,唯有黃庭輔進出這座老公寓不下數次,他在1989年結束映像
觀念工作室攝影助理的工作後,便進入國家電影資料館(今國家電影中心)直到近期退休
,工作地點就在這棟老公寓的四樓。訪談當天,他一身輕便,在他最熟悉的地點,聊著紀
錄片與TIDF,就如閒話家常般。
那是台灣解嚴之後,逐步邁向民主化的台灣,創作能量一併爆發。在整理電影資料的工作
之餘,黃庭輔拾起攝影機,《廖瓊枝─台灣第一苦旦》、《台灣魔朵》、《03:04》……
一部部影像作品接連誕生。對創作者而言,當時可以說是最好的時代,紀錄片成了其中一
種重要的媒介,承載著台灣的本土文化、庶民故事,也提供了另一種觀看方式。「紀錄片
對觀眾來說很新鮮、TIDF也很新鮮,因為以前都沒看過呀。」黃庭輔右手托著頭,思緒飄
向90年代末。
1998 年第一屆TIDF甫成立,在當時的華納威秀影城舉行放映活動,現場聚集許多國內外
影人,觀眾絡繹不絕,映後Q&A更是踴躍。黃庭輔口中的TIDF,就如一場熱鬧的盛會。
在這場盛會上,黃庭輔從未缺席。翻閱TIDF歷年手冊,皆可看見他的名字與作品榜上有名
,黃庭輔打趣的說:「每屆TIDF我都有參加,若是突然沒參加了會有失落感。」除了參與
影展,黃庭輔也會帶著自己的作品四處巡迴放映,他興奮地分享,「早期我拍完影片後,
會載著機器,開車到咖啡廳或學校放映,映後自己主持Q&A、接著收攤,全程都不收費,
觀眾很多,很好玩!」
年過半百的黃庭輔,談起以往的放映時光顯得像個孩子般雀躍,不過當時的細節其實他也
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來參與影展的觀眾數量很多且十分多元,這一廳剛結束放映,就能
看到外頭下一場的人已列隊準備進場。黃庭輔回想,2006年,TIDF移師台中國美館放映,
很受當地民眾歡迎,當他在國美館周遭散步,總能跟小吃攤聊上幾句影展的話題。
在放映地點附近散步是黃庭輔與影展相處的方式,比起一整天看影片,黃庭輔認為難得參
與影展,去到一個新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了解當地的文化和狀況,他笑說自己喜歡在放映
地點周邊晃來晃去,將當下的情境都攝入眼中,存成記憶的片段。
自1988年開始從事影像工作,黃庭輔見證台灣紀錄片與TIDF的崛起與成長,30 年來,黃
庭輔的創作之路從沒中斷,他始終樂於嘗試影像的各種形式,其作品更多次入圍國內外的
重要影展。問及該如何持續擁有豐沛的影像創作能量?他說這僅是他過日子的方式罷了,
「除了上班之外,要做一件你覺得自己還能做的事情,如此而已。」
僅是與紀錄片樸實地過日子,如此而已。
「我們剛好經歷到台灣作品受到重視的時代。」黃庭輔喝了一口眼前已經涼掉的茶,語
氣中帶有一絲悵然,「我們生活在變動的時代,台灣解嚴後民主化的歷程,對台灣及世界
來說都是很有意義的,這當中很多生猛、粗糙的想法出現,即便拍攝手法還不夠成熟也無
妨。」
如今,身在科技日新月異、資訊量爆炸的現代社會,黃庭輔微微嘆一口氣,「時代已經變
了。這幾年我再去放映,參與的情形已不如以往。」在黃庭輔眼中,對於習慣使用電腦、
拿著智慧型手機的Y世代來說,紀錄片似乎變得不再那麼刺激;以創作環境而言,這更是
一個辛苦的時代。不過,他也說:「沒有挫折就不會拍下去了。一件事情一定要有挫折,
你才有做下去的可能性。」
一個月後,黃庭輔的話還猶言在耳,此時我坐在咖啡廳內,思索著時代推移之下,年輕一
輩的創作者與紀錄片及TIDF之間又是何種面貌?在我眼前的是《台北抽搐》導演林婉玉,
她手裡捧著一杯拿鐵,緩緩談起與紀錄片和影展的初相遇,不僅僅是回憶,更像一場自我
思辨。
大學時期的林婉玉熱衷於劇場,隨劇團夥伴碰觸到樂生療養院的議題,進而拍攝《樂生活
》作為當時廣電系的畢製,自此,林婉玉感覺,紀錄片或許能為自己梳理不知該如何安放
的情緒及感受。「我其實沒有很清楚什麼是紀錄片,只知道我對影像感興趣,但還理不清
我對人及對社會到底感受到什麼。」
林婉玉語氣輕柔,道出年輕世代面對社會的渾沌與徬徨。拍攝紀錄片便成林婉玉尋找自我
、認識社會的過程,觀看紀錄片亦然。
那是2004年,政大廣電系教授郭力昕力薦學生參與TIDF,「這個影展不用錢,作品質量又
很好,你們隨便去看一部都好!」林婉玉學著郭力昕的語氣,笑瞇了眼。當時的她吞嚥一
部又一部紀錄片作品,細細咀嚼著自己與社會的關係。
問及印象最深的作品,林婉玉毫不猶豫地說了3個字——水俁病,日本紀錄片大師土本典
昭的作品,《水俁症-受害者的世界》以及《水俁日記》。「我還記得這兩部片前後一起
放映,很震撼,影響到我計畫5年後要再和《樂生活》的夥伴回到樂生院拍。沒想到如今
也拖了十幾年,心中還有很多對社會的疑問,好像沒辦法處理好心情、沒辦法拍攝。」
2013年,林婉玉從 TIDF 的觀眾,變成「DOC DOC紀錄片工作坊」的學員。DOC DOC紀錄片
工作坊由電影創作聯盟(TOFU)與TIDF結盟合作,是一個以創作為中心的平台,於每年夏
天舉辦,邀請資深創作者擔任講師,針對新生代台灣紀錄片工作者拍攝中的作品深度討論
,提供交流空間林婉玉笑道:「在DOC DOC,讓我認識了那些一起痛苦的人。」對影像、
自我及世界的疑惑,在此有了談論、交流的機會。
烙印在林婉玉心中最強烈的,是2014年TIDF邀請中國導演吳文光,將劇場元素帶進工作坊
。「劇場和紀錄片欸,我當然要去啊!」她回憶,當時的課堂上,學員們要在3分鐘內做
一個跟自己拍的東西相關的呈現,形式不拘。她很驚訝那些沒受過劇場訓練的導演們,都
能夠如此投入,比她更放得開,有的人唸一封信、有的人唱一首歌或講一段故事。「很有
趣的是,在不同人的表演中,好像可以看到共通的東西——我們都有一種對身份認同漂浮
的感受。」
2015年林婉玉個人的第一部紀錄片《台北抽搐》問世;2017年她因《日常對話》獲金馬
獎最佳剪輯提名。在這段過程中,TIDF便是林婉玉的最佳陪伴,「這是一個工作之餘能夠
找到夥伴聊聊天的地方;此外,也是滿足我好好看片,徹底成為影迷的機會。」
身為新世代的創作者是否遭遇什麼困境?我問,林婉玉將問題回歸自身,「真正的困難是
如何提升自己的深度、突破思考的限制。」她低下頭,接著又說:「我也不敢說我很明白
要怎麼繼續走下去,但我覺得能做這個職業,已經是很大的幸運了,我只能讓自己繼續想
辦法過好生活。」
訪談尾聲,我想起黃庭輔的從容與安適,紀錄片對他而言,是心之所向、是自我表徵;在
林婉玉身上,紀錄片則是自我定位的利器、是認真過日子的憑藉。
時間不曾停下腳步,在不同時代的創作者身上,顯現不同的歲月軌跡,唯一不變的或許就
是那份想好好與紀錄片過日子的心意吧。(文╱李沂霖,採訪╱李沂霖、柯沛青、鄧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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