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版：山太太電影欣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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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沒有快樂結局的愛情電影，但愛情不是這部電影的唯一主題。
簡單不複雜的故事。一切圍繞著佐格和貝蒂開始展開。在濱海小木屋社區
以水電工為職業的佐格遇見了貝蒂。為了讓貝蒂可以留下跟他住在一起。
佐格只能接受老闆過分的工作要求。但知道實情的貝蒂不願意佐格受到這
樣剝削。在一次爭吵後，貝蒂放火燒掉他們同住的小木屋，跟佐格來到巴
黎投靠她的朋友-麗莎。她滿懷期盼的將佐格早已束之高閣小說原稿打好
寄給各出版商。但一直沒有收到願意出版的消息，只有拒絕。後來接受麗
莎男友艾迪的邀請，兩人在鄉間經營艾迪母親留下的鋼琴店，生活總算安
定下來。但是貝蒂卻在懷孕失敗的打擊下，挖出自己的眼睛，被醫生判定
為發瘋無法復原的狀態。不願意貝蒂這樣活著的佐格最後悶死了貝蒂。
在當年1986 男女主角開場的那場床戲是這部片造成轟動、引發眾多討論
的原因之一。(在大學時代曾在校園電影放映活動裡欣賞過這部片。不過
開場10分鐘後，就發現觀眾走掉一大半。) 雖然在30年後的現在，這類
做愛鏡頭也不再是少見多怪了。男女主角的選角非常成功，特別是當時還
是素人的碧翠絲‧黛兒。容貌並非絕美，五官稱不上精緻，甚至可以說有
點粗糙，但渾身上下充滿了肉慾的性感。天生自然，沒有任何後天的矯揉
做作。 她並不比已故的性感女神瑪莉蓮‧夢露遜色，甚至更有過之。在
此改編某議員年前的一句話。” 看到碧翠絲‧黛兒而不想跟她做愛的就不
是男人。” 尚雨格‧安格拉則非常稱職的演出劇中有點懦弱，將貝蒂視作
生命中唯一救贖的佐格。尚雨格是少見容貌能以漂亮形容的男演員。雙眼
澄澈明淨，有著少年般的天真與不經人事。相對纖巧瘦弱的身材，卻有著
漂亮的身體線條。少了他豐富多層次的演出，這部片將會遜色許多。(碧
翠絲‧黛兒只需要做自己，不需要演技。) 導演的敘事手法流暢。不故弄
玄虛、不特意賣弄、不吊人胃口，卻可以吸引人一直往下欣賞。而電影配
樂則有著畫龍點睛的效果，完美的跟電影結合在一起。
導演版DVD上的簡介是這樣的： 佐格深愛貝蒂，但這近乎是一開始就註
定毀滅的戀情，貝蒂的愛如烈火般炙熱扭曲，彷彿愛一人就該如此不顧一
切，歇斯底里。佐格沉溺這濃烈的愛，也包容她的瘋狂，她們都想在對方
身上尋找慰藉與希望，但失衡與沮喪的現實，讓一切都走向無可避免的結
局。
我不想從愛情這個角度切入去寫觀後感。這麼多年來這部電影還能吸引我
重溫不是因為佐格與貝蒂的愛情。扒開名為愛情的外衣、在瘋狂的表象
下，一道沒有顏色的光束，通過貝蒂這位人物的這塊三稜鏡，完整呈現一
個跟這隱隱有階級劃分、有不可破除規矩的人類社會試圖融合但最後失敗
收場的結局。
該怎麼說貝蒂這個女孩！ 將跟佐格發生爭執的老闆推到小屋的土堆上、
拿刀劃傷拒絕出版佐格小說的出版家、用叉子刺傷姿態乖張的顧客、在跟
佐格冷戰時打破玻璃讓自已濺血的貝蒂….。難以掌控、自制能力缺乏的
貝蒂對很多人來說會是個難題、是個大麻煩。但可以就這樣輕易下評斷
嗎？
這是一個群體社會。人多就事多。為了主體的穩定或者易於控管，除了明
定的法律條文外，還有一些不成文的規定跟做法規範人的行為。所以即使
再怎麼不爽跟自己說話的那個人，我們仍舊可以在臉上放上親切的微笑，
壓抑住問候對方祖先的衝動，溫文有禮的繼續交談。就算老闆再怎麼機
車，交付過重的工作、還是在他一天來28次 (正值生育年齡期的女性週期
為28或35天一次)把亂發飆當作巧克力的替代物時，大部分人仍有殘存的
理性跟必須迫於現實的壓力，強忍住翻臉的慾望。但貝蒂顯然不打算也沒
想過要遵從這樣的處理方式。
雖然貝蒂做了些讓人無法理解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的事。但她其實並不複
雜，也稱不上頑冥不靈。相較表面看似張狂的行為，折射出的是她的脆弱
跟她無法應對這個世界。貝蒂不了解也無法理解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她
自外於這個體系。看起來好像不在乎也不在意。但她仍然渴望有個角落、
有個人。讓她可以像樹般紮根於這個世界，不像柳絮四處飄飛。貝蒂很單
純。單純到她無法以” 事情就是這樣” 輕輕帶過，無可奈何的接受。所以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死肥佬老闆毫不體恤的交付他們超過負擔的工作，對工
作進度毫不放鬆的追蹤？ 為什麼餐廳女客搞不清楚自己要甚麼樣的披
薩，卻對她跟端上的披薩特特別有意見！還為了貝蒂不肯替她穿上大衣而
大發雷霆？ 出版商拒絕出版佐格的小說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附上一封譏
諷羞辱人的信？
在一般狀態下，貝蒂不曾主動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相反的，她親切開心
溫柔地對待身邊的人。只是當旁人侮辱到佐格時，她就會伸出利爪給那些
人一些教訓。死肥佬老闆在聽到貝蒂說佐格是最偉大的小說家時，輕蔑地
說句”從他臉上看不出來。” 還加碼揭開貝蒂連身衣的下襬，嘲弄她“ 她連
內褲都沒有。” 引發貝蒂大怒，甩了他一巴掌，將他推落屋旁的土堆。餐
廳女客人在佐格試圖勸架時，歇斯底里大喊”你別插手，回去洗碗。” 這
才氣得貝蒂拿叉子刺人。 出版商的拒絕信讓貝蒂氣壞了。她跑到對方的
公寓尖聲地質問到底是誰寫的。出版商以言行不夠優雅出言譏諷，憤怒的
貝蒂順手揮刀割傷他的臉頰。
貝蒂的反應是直接自然，不加以隱藏遮掩、拐彎抹角。也因此她的行為在
他人看來是這麼令人錯愕、不受控。放火燒了小木屋，這樣佐格就不用也
沒必要待在那個海邊小木屋繼續受到老闆的剝削。來到巴黎，她渴望佐格
的作品可以受到賞識然後出版，因為她堅決的認定佐格的作品將可使他揚
名立萬。只是當現實不如期待，失望造成壓力的積累，只要一點點小火苗
就會讓她爆發。她跟佐格爭吵為什麼他要處處妥協，連對侮辱他的出版商
都無動於衷沒有反應。等到佐格讓出版商撤銷對貝蒂的告訴，在歡迎貝蒂
歸來的晚宴上，佐格與貝蒂只是對坐著，眼神甚少交會。換地方慶祝時，
艾迪歡快的烹煮著料理，麗莎則隨著喧鬧的音樂盡情扭動身體搖擺。貝蒂
和佐格卻是各據一張桌子，自顧自的抽菸喝酒，沒有互動。小說的出版這
件事已經成了兩人關係中的一股暗潮。一個不想抱持過於熱切的期望去追
尋作家之夢，另一個失望他的不積極跟退縮。出乎意料的，代為管理的鋼
琴店生意不差。可以開始看到貝蒂身上的衣服相較片子開頭只用圍裙裹體
的樣子體面、精緻多了，不再需要用床單圍住身體，代之以一襲精美有刺
繡的絲質睡衣。而這時的貝蒂顯得溫順可人，安安靜靜地跟著佐格在鄉間
過日子。原本的生氣、對夢想的熱烈期盼一點一點的消逝，貝蒂在螢幕前
的存在感也不復片頭般的濃烈，難以逼視。她開始使用藥物幫助自己入
眠。在佐格打算為她買下的那片荒野上過夜時，她呢喃著 “我夢到你的小
說被出版了。” 面對佐格的逃避，不想提及，她也不再以強烈的反應表達
她的失望，只想沉溺吞雲吐霧的樂趣或者做愛。 生活裡的平凡、幸福與
安穩，讓貝蒂轉而投向另一個期盼-孩子。滿懷期待的孩子並沒有來到，
這也成了壓垮她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貝蒂覺得這個世界就是要跟她作
對，只要她想得到就會得不到。從此她的精神狀況急轉下。即便軀殼仍
在，但恍若在另一個時空遊走，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部電影花費極大的時間跟篇幅去表現貝蒂這個角色。相較下，佐格顯得
默默，並不是那麼起眼，跟貝蒂一樣都不屬於主流社會。表面上看來，他
對這個社會有比較多的適應或者說忍耐跟順服。但不代表他永遠承受欺
壓。貝蒂比較異常的行為基本上都是在情緒激動、無法控制的狀態下產
生。但是佐格則不是。他是有意識、帶著微笑，完全沒有罪惡感的去威脅
對貝蒂提出告訴的出版商、幫無理女客人客製噁爛披薩，甚至去搶劫。而
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貝蒂。
我還是不打算討論佐格跟貝蒂的愛情。我只討論佐格跟貝蒂彼此間的繫
絆，讓他們緊緊相依在一起的理由。
一開頭佐格跟貝蒂只是在夜晚做愛滿足彼此肉體需求的關係。但這跟她是
一個願意跟任何人有性關係的浪女則是兩回事。所以在老闆露出鹹豬手
後，她憤而離開，而佐格收留了她。除了繼續兩人在床上的糾纏外，白天
他們一起工作，有生活上更多的實質連結。貝蒂曾以有點哀傷落寞的眼神
看著佐格那簡陋的海邊小木屋。但她還是沒有抱怨的跟著佐格繼續這累壞
人的油漆工作。還能在工作空檔之餘，開心的拍照自娛。直到她知道這項
油漆工作的背後真相。爭吵中她無意間發現那25本原稿。貝蒂看完小說
原稿後，更加不能忍受佐格一日又一日的重複粉刷房子的工作。到了巴黎
後，不熟悉打字作業的她一個字一個字打出那25本原稿，找出巴黎所有
的出版商名單再寄出打字稿。對安於水電工生活，為了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而寫下那些文字的佐格來說，貝蒂不僅是書的第一位讀者，也是他堅定的
書迷。即便有點半放棄的尋求外界的認同。但貝蒂對他作品的信心跟付出
仍然令他感動。一個女子對所愛的男人全心的膜拜跟永無止盡的信心，也
讓佐格有點害怕。佐格不擔心要是出版不成功，他會失去貝蒂對他的崇
拜，相反的，他更擔憂貝蒂要如何面對這些拒絕。 因為貝蒂心中懷抱的
作家之夢比他更熱烈、更經不起打擊。通常作家有著纖細敏感善解的心，
所以佐格能看進貝蒂外表下的單純、不沾染人事的天真跟被迫暴露出的脆
弱。跟一般言情小說或者愛情文藝不同的是，劇中沒有太多情愛糾葛的風
花雪月，沒有深情款款的對望與動人的告白。佐格跟貝蒂的連結除了建立
在一起面對實際生活的艱辛跟碰壁外，也在於彼此都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心
之所繫，而對方也跟自己一樣。也因此他們爭執不流於日常生活的細瑣小
事。
在濱海小木屋裡為了老闆的過度剝削，貝蒂跟佐格大吵。
“ 你毫無自尊嗎？”
“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要我把全鎮都刷成粉紅色也可以。”
“ 你瘋了嗎？ 睜開眼睛看一看好不好？ 你讓他這樣搞你到底是為了甚麼？”
“ 慢一點，我們根本同病相憐。”
“ 別跟我說這種廢話！如果我不能尊敬你，我怎麼能愛你？我們在這裡只
能學著如何死亡。”
“ 你看清楚！看看窗外風吹來的報紙碎片，今天是來自北方的消息，明天
是南方的，全是一樣的廢話。而我們在夾縫中求生。我們還有舒服的地方
窩著已經要偷笑。你才是瘋掉的人。”
“你這懦夫，可憐的男人。”
“你才是愚蠢的賤人。”
先前在小餐館作女侍的貝蒂想來也沒受過太多的教育。但是，她一語道盡
問題的核心。聰穎但畏縮的佐格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貝蒂最後放火
燒了小木屋。在到巴黎搭便車的路上，佐格一派悠閒輕鬆的坐臥在後車廂
上，吸著菸看著眼前消退的風景，一邊帶著笑的聽著貝蒂說 “我愛你！”
沒有一絲倉皇出走的沮喪與無奈。
巴黎朋友的家中，在貝蒂好不容易打完佐格的手稿後。
佐格對她說 “貝蒂，我很怕是你看錯我。”
“你是個作家，不是水電工。看看我打了甚麼，這是一本小說，別這麼傻
行不行？就算你愛賭馬，我也不在乎，但別甘願做一個水電工，好嗎 ? ”
可以說是貝蒂強把佐格拉出那個平淡、舒適近乎與世無爭也沒有關聯的小
角落。
她不願意心中全世界最棒的作家就這樣一輩子窩在偏僻的小鎮，默默無名
的度過一生。佐格應該享有作家的桂冠。佐格未必不願意，但下不定決
心。他更需要有人推他一把跟一種不計後果、勇往直接的傻勁。而這些，
貝蒂全幫他做到了。
在手稿寄出後，好消息遲遲未到，在那之前反而是出版商寄來的令人難堪
的拒絕信。在出版商面前，相較貝蒂尖聲質問，佐格只是在旁道歉，一邊
試著撿起貝蒂掉落地上的包包跟物品。
“ 放下，你這個笨蛋。告訴他，你對他的信有甚麼看法？”
貝蒂愕然的聽到佐格告訴她
“ 我沒興趣知道他怎麼想。全都是廢話。”
在鄉間艾迪母親遺留下來的住處。佐格正試著打掉一面牆。面對著貝蒂的
驚叫跟口哨助興。他驕傲地問著
“我看起來像洛基電影中的史特龍嗎？”
貝蒂笑著凝視他。
“ 不，像是你在寫書的樣子。”
“ 我不明白打牆和寫出有何關係。”
“ 我並不驚訝。” 貝蒂輕嘆，提鞋離開。
在貝蒂崩潰、精神失常之前，即使他們的生活已經穩定下來，也融入小鎮
生活，貝蒂還是偶爾會提起那本書。提醒佐格你是位作家不是販賣鋼琴的
商人。當一個女人不以目前生活的順境滿足，也不放在眼裡，卻認為你應
該在另一個領域發光發熱時。有些人選擇全然的逃避，或者接受膜拜。而
佐格這時還是選擇不去正面碰觸這個問題。
面對因為懷孕希望落空精神大受打擊的貝蒂。佐格除了心痛還是心痛。書
的出版可以讓貝蒂的精神受到鼓舞，但這不是他能操控的。孩子的到來可
以撫慰貝蒂的心，但暫時沒有動靜。那麼這兩個以外的東西，只要金錢可
以買到的，佐格都打算滿足貝蒂。所以他下了變裝搶劫的決定。整個過程
俐落乾淨，既不驚慌害怕，也不因必須開槍射傷警衛有所遲疑或愧疚。
只是滿袋的鈔票還是拉不回貝蒂回到現實可以用金錢消費的世界。佐格只
能悲傷的面對眼前已退化成小女孩、已經無法理解世事的貝蒂。
很諷刺的當終於收到有出版商願意出版小說的消息時，貝蒂已經因為自殘
住院了。即使佐格想告訴她這長久的等待跟失望終於來到盡頭時，貝蒂卻
已經被判定為永遠不能恢復神智，接下來的日子就只能躺在床上度過。佐
格想帶回她回家，卻只得到醫生拒絕的回應。
“ 貝蒂就像被切斷腳筋的野馬。越過一堵牆，掙扎的起身。以為見到晴朗
草原。卻是陰暗的柵欄。她不懂何謂靜止。那狀態不適合她。”
這是佐格對貝蒂的描述。也是這個敘述讓人理解為什麼他最後選擇勒死在
病床上毫無意識，植物人般活著的貝蒂。因為那已經不再是單純懷抱熱
情，擁有生命力與活力的貝蒂。而她本應該就是要這樣的活著。而不是拖
著殘破的軀體、離開的靈魂毫無意義的持續沒有生命的壽命。
因為愛情，他們彼此擁有酸甜苦辣、各種滋味的記憶。只要活著，這些記
憶就不會從佐格生活裡消逝。說貝蒂以她的生命喚醒佐格繼續寫作的動
力，這是有點過頭了。 不如說，她的曾經存在不只是他的謬思更是他生
命中的一股推力，推著他一直往前。她不會在乎這個男人有賭馬的不良嗜
好，只要不要只把自己的生命侷限在當一個水電工。而那個不受控的貝
蒂，也只有佐格能看進她的心底，無限包容她的脫序，寵溺她，為她做他
所能做的一切。他們彼此間的依戀有部分建立在彼此心底的缺口，只有對
方可以滿足。即使這個行為是不受法律允許的，但是為了對方，他們從來
沒有遲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