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對話金馬編劇易智言:從《藍色大門》到《

作者: arielhsiao (愛麗兒)   2017-03-17 19:05:46
對話金馬編劇易智言:從《藍色大門》到《行動代號:孫中山》(第109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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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 | 《當代電影》2017年第3期 採訪 整理者 | 張燕
張燕(以下簡稱張):看您的創作簡歷,您在臺灣影壇暫露頭角是比較早的,1995 年您
就導演了首部劇情長片《寂寞芳心俱樂部》。但二十多年過去了,截至目前,您總共才執
導了四部電影,除了《寂寞芳心俱樂部》,還有《藍色大門》(2002)、《關於愛·臺北
篇》(2005)、《行動代號:孫中山》(2014)。為什麼您的拍片速度這麼慢?
易智言(以下簡稱易):這主要有幾方面的原因,一是我本來就比較慢; 二是除了拍電影
,我還在做其他的事情,包括上課、教書、拍廣告、拍電視等;三是我自己要寫劇本,所
有的事情幾乎都自己來。
一、電影創作觀念
張:就是完全的編導合一?
易:是的。我在臺灣拍電影就好像是一個獨立製作人,所有事情都一個人做。寫完劇本以
後,我要自己去找資金,這樣拍攝電影需要的時間就會拉長,比如電影《藍色大門》公映
是2002 年但1998、1999 年劇本就寫完了,然後又花了三年時間找錢、找人。像《行動代
號:孫中山》公映是2014 年,大概2011、2012 年劇本就完成了,之後就是找人、找錢的
過程,然後再拍,拍完再剪,上片之後還要參加歐美等國際影展,前後大概跑了8—10 個
月。
張:您願意為一部電影付出那麼多的心力,電影對您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您在受訪時好
像說過,不會為了賺錢去拍電影,不會去拍一個為電影而電影的東西,而是為自己的生命
而拍電影。
易:是這樣的,拍電影並不是我最主要的賺錢手段,因為我有其他工作,拍廣告賺的錢比
拍電影多很多。對我而言,拍電影是難得的老天爺給我的話語權,我不想隨便就花掉這個
發言權。其實拍電影蠻辛苦的,尤其是獨立製片。如果不是真的有話要說或感情上有牽扯
,我大概沒辦法吃得了拍電影這個苦,誰願意早上四點或六點起床趕到現場,然後在高溫
40 度的太陽底下連續拍12 個小時?所以我拍電影不是為了生活,而是真的覺得有話要說
,不說不可以,或者有某種情感包袱,電影是發聲的方式。
張:您的電影常常通過講述小格局故事,蘊含深刻的主題內涵,有很多社會性因素在裡面
。這種電影觀念是在您進入“中影”初期擔任企劃時就建立的,還是後來做導演後才慢慢
建立的?
易:人是會長大、會改變的,青少年時期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最重要,然後隨著年紀長大,
發現越來越多的人和整個社會。我電影裡或多或少的社會性,是隨著年紀而變化。我每個
年齡段關注的社會性不一樣,從個人到全景,這是一個漸進的、慢慢改變的過程。作為創
作人,最幸福的事是他在生命各個不同的階段都有不同的作品出來,這個作品或多或少會
記錄下當時自己的狀態和社會性的東西。
二、處女作《寂寞芳心俱樂部》
張:看您四部作品,我感覺越來越年輕化,您現在的電影題材多跟青少年有關係,但導演
處女作《寂寞芳心俱樂部》聚焦的卻是中年人。為什麼最開始拍電影聚焦遭遇中年危機的
女性,而非年輕導演擅長的青年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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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芳心俱樂部》劇照
易:《寂寞芳心俱樂部》其實是純粹關於愛情,那時候感覺愛情是非常虛妄的,表達“愛
情是一種謬誤”的看法,內在其實也是非常青少年的東西,有關青少年第一次失戀。你說
的中年女性危機,是對的,好玩的地方就是我希望把虛妄的感覺放在所有人的身上,不分
年齡、不分族群、不分性別,其實各個階段都會遭遇愛情的那種荒謬感。反而《藍色大門
》大家都說是青春片、“小清新”,裡面的愛情其實也牽扯到社會性。
張:您指的社會性,是包括性取向、身份認同、社會問題這些方面嗎?
易:是的。這部影片裡,性取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但只是一小部分、一個小符號。
實際上,面對自己的性取向要跟別人說,這些其實都是關於如何面對自己,要在怎樣的狀
況下放棄對自己的想象,如何面對社會。《寂寞芳心俱樂部》裡的愛情是比較個人的,比
較年輕,所以即便是愛情,不是看角色的年紀,而是看愛情對自己個人何去何從的影響。
電視劇《危險心靈》是我很重要的作品,時長30 個小時,它的面向就更開闊了,主要談
的是個人成長和教育。然後到《行動代號:孫中山》,藉著青少年對整個製度進行思考,
貧窮是自己的過錯還是製度的過錯?這些東西要跳出角色的年紀,看事情內在的廣度。
張:當年影片《寂寞芳心俱樂部》公映,臺灣影壇的反響如何?
易:當時在臺灣沒有人理,影片在臺上映一個星期就下檔了。但是在臺灣之外有一定的反
響,主要因為《寂寞芳心俱樂部》在荷蘭鹿特丹國際影展參加了金虎獎競賽,歐洲影展一
直認為我是拍藝術片的,我的影片在歐洲的荷蘭、義大利、法國反響比較大。
張:其實《寂寞芳心俱樂部》裡所呈現的社會面向挺豐富的,還有您一些特別的構思在裡
面。為什麼臺灣觀眾不喜歡這部影片?事後你總結過原因嗎?
易:應該是電影太冷了吧。我的電影一般有一個冷調,可能是節奏慢、剪接點少,可能有
某種旁觀抽離的特點,不是市場喜歡的那種熱鬧的。我期待這種電影形式讓觀眾安靜。
易:多少有些這種理念。對於臺灣觀眾而言,從形式到內容,比較難接受。觀眾習慣了一
個人的故事從頭看到尾,而《寂寞芳心俱樂部》其實是好多段故事東跳西跳,主角看起來
換人了,然後又回來,對觀眾而言都是挑戰,他們不習慣。我可以理解臺灣觀眾對這部電
影的冷漠,當時有點遺憾,後來想想也不意外。
張:您的影片什麼方面讓歐洲影人和觀眾感興趣,您跟歐洲影人聊過嗎?
易:不必跟歐洲人談愛情、談哲學,關於教育或社會貧富不均,這些東西他們太熟悉了。
歐洲那邊談我作品的時候,談的多是這部電影的形式,因為他們覺得《寂寞芳心俱樂部》
打散了一定的主角、配角關係,電影結構比較像一個蜘蛛網。他們看臺灣電影或多或少還
是有比較異域獵奇的,我電影中呈現的臺灣,他們不熟悉,覺得比較特別,有興趣。
三、《藍色大門》引領臺灣青春片潮流
張:用時下的話來描述,您的第二部電影《藍色大門》,是典型的“小清新”電影,它引
領了臺灣青春電影潮流。如此具有影響力,可能也是超出您預期的,當初您執導《藍色大
門》時是如何定位的?
易:其實我拍《藍色大門》時,那時還沒有“小清新”這個說法。我不討厭“小清新”,
可是我不喜歡標籤化,比如說侯孝賢導演的電影是藝術片,“藝術片”是什麼意思?深究
起來,“藝術片”應該是有形式、有內容的,但一講“藝術片”好像就把它簡單分類,把
電影窄化了。有人說《藍色大門》是青春校園、“小清新”,這都是一種說法。《藍色大
門》裡的性取向、面對社會、尋找自我、在現代社會中怎樣誠實地活著,內容的複雜豐富
絕對超過“小清新”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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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2002 年看到《藍色大門》時,我才剛開始當老師,那時就覺得這部電影跟以往的臺
灣青春片不一樣。20 世紀70 年代末,徐進良、林清介等導演就開始拍學生電影,開啟了
臺灣青春片帷幕,然後臺灣電影中校園題材增多,更多是關於純真的友情或者是懵懂的愛
情。實際上,在《藍色大門》這部電影裡,既講愛情又講愛的方式和性取向,但是它有一
種跟同類題材相比比較另類的地方,類似於福柯所說的“異質”特點。校園變成了一個“
異質空間”,呈現出看似常規、又有超驗的情感,其間同性取向與異性好感交錯吸引,情
感內裡有很多複雜的層面,不知道是否可以這樣理解?
易:當然可以。首先,每部作品其實都有自己的生命,它一旦推出後就任人詮釋。到目前
為止,《藍色大門》的命很好,十多年了還不時被大家提起,可能跟陳柏霖、桂綸鎂兩位
演員各有一片天有關。你的詮釋完全沒有問題,我的電影其實也是戲劇,任何戲劇都是寫
衝突,任何衝突之所以要衝突,就是因為它有特別性。
沒有一個電影劇本是沒有衝突的,不管這個衝突是內在的或者是外在的,如何寫衝突、拍
衝突,又讓觀眾可以看、可以走進去,而不是一般地看熱鬧,那一定是借衝突的特殊性吸
引觀眾,而後又把衝突的特殊性給扒光了往裡走,然後才能看到最底層的一般性與尋常性
。你剛才講福柯,我寫校園就是很一般的場景,然後裡面發生了一個不太尋常的、有衝突
性的狀況,在這個衝突性的狀況之下繼續走下去,最裡面的就是一般的人性。
換一種說法,也就是你可以講“去標籤化”,任何特別的事情或異於常態的事情,追根究
底其實跟我們一樣。這又回到《寂寞芳心俱樂部》,影片裡所謂的男性或女性、中年或少
年、老師或學生這些都是標籤,扒光了這些外殼以後,然後底下統統是人,都是得經歷過
愛情的荒謬。這個創作過程跟《藍色大門》差不多,無論是不是女同性戀,歸根結底,她
也不過是一個渴望愛的人。在不尋常裡尋找最尋常的事情,或是在尋常裡尋找不尋常,我
喜歡這樣。
張:您電影的片名往往比較文藝,費思量。比如說《藍色大門》,是指藍色指遊泳池或者
遊泳館外面出現過藍色,還是跟內斂的臺詞有關係?為什麼取這個片名?
易:其實我很不會取電影名,《藍色大門》劇本寫完以後,我就取片名《藍色大門》,因
為寫作的過程中,我腦海中一直有個影像,一條路、一個巷子、一扇藍色的門,張士豪和
孟克柔這兩個人站在這個大門的兩邊,然後他們在路上就碰到了,藍色我最喜歡的顏色。
我想不出其他名字,編輯想改其他名字被我否定,最後就叫《藍色大門》。
《寂寞芳心俱樂部》片名來源於The Beatles 樂隊的一張唱片。《行動代號:孫中山》是
我一個朋友幫我取的名字。片名是否有影射、隱喻等關聯,應該是有的,但我又必須說是
非常隱約的,我一般不喜歡象徵,象徵是個標籤,我希望似有若無的關聯。
《藍色大門》中,張士豪、孟克柔的名字是刻意取的,但孟克柔其實是我兩個朋友名字的
拆解與組合,有一定特別的意思,但真正在構思時就是隨手。我大概1997年以後才開始用
電腦,早前都是用筆和稿紙寫劇本,那時取人物名字一般什麼字簡單就會用,類似張士豪
就是因為“士”字三劃,在劇本中我隻需要寫“小士”,很簡單。創作就是這樣,都有關
聯,可是講不清楚,一旦解釋太清楚了,整個作品就會標籤化,會被窄化。
張:對2000 年以後的臺灣電影來講,《藍色大門》這部青春片影響很大。影片講述的是
高中女生的情感故事,整部影片很細膩,影像節奏很洗練,少女內心與懵懂情感很真實入
微。作為男性導演,您的創作觸發點在哪裡?
易:任何創作開始時一定是因為自己內心的悸動,但是悸動是抽象、虛無縹渺的。《藍色
大門》的創作源起是有一天我在整理舊書桌,我找到高中時寫給班上一個朋友的一封信。
那時快要高中畢業,大家都在誠惶誠恐的焦慮中,一個朋友對未來有些忐忑、心神不寧。
我就隨手拿張紙寫了封信給他,說你不管大學聯考考得怎麼樣,將來應該還不錯。我不知
道那封信沒寄出去,就隨便塞著,找到這封信讓我回想起當時學校裡的一些事。
我寫劇本時,儘管已相隔20 年,但閉上眼睛好像就能看到我們放學,大家穿著製服揹著
書包,這悸動是我創作的第一步。之後我就開始長期的田野調查,現在的高中生是什麼樣
?就開始透過關係一個接一個訪問同學,然後就聽到蒐集到一件件有趣的事情。我還到學
校裡跟現在的高中生一起上課近一個星期,我老是打瞌睡,因為物理、化學、數學都聽不
懂,唯一聽得懂的就是國文跟英文,然後就觀察老師怎麼上課,學生吃什麼、聽什麼、談
什麼。
時隔20 年,發現其實人沒有怎麼變,變的只是一些表面上的符號。我們上高中那時寫紙
條給女生,我寫《藍色大門》時用BP 機,現在可能是微信,形式變了,但內在的慾望沒
有變。《藍色大門》放映時,好多人跟我講“導演謝謝你,你把我的故事寫出來”,其實
我都不知道是誰的故事。
張:最初的劇本裡,就有單車嗎?我知道同時期焦雄屏老師的吉光公司策劃監製的《十七
歲單車》等多部電影裡都有單車的元素,《藍色大門》也是吉光公司推動的,是因此而放
大單車元素嗎?
易:單車是原來劇本就有的,跟王小帥電影沒有直接的關係。我寫劇本時還沒有說跟吉光
公司合作,當時劇本完成也不知道怎麼辦。焦老師是在一個劇本比賽中看到了,那時大概
劇本已經完成七八成,然後她問我願不願意跟她合作,她幫我找錢。儘管劇本後來有改寫
,但基本元素都還保留。寫單車是個巧合,一方面那個年代騎單車上下學很普遍,現實狀
況是這樣,另一方面單車自由、浪漫,呈現人有速度的浪漫感覺。
張:影片裡單車戲很多細節惟妙惟肖,而且還多次重複性出現。張士豪與孟克柔等紅綠燈
時,他倆挨個往前錯一錯,非常到位、傳神地傳遞出情感互動。主人公之間感情特別純粹
,儘管男孩知道她喜歡女孩,他還是很堅持說“我叫張士豪,希望哪天你意識到不喜歡女
孩了,你可以來找我”。另外,單車性質和人物內心的情感部分有呼應,顯得比較傳統、
簡單、本真。
易:他倆在那邊等紅燈,然後你前一點、我前一點,這些戲完全是我寫出來的,不是調研
、訪談或觀察到的。電影裡這些細節多次重複呼應,完全是編劇的劇本藝術創作,就像兩
個人調情不是赤裸裸地說“我愛你”“你愛我嗎”等,都是藉著地形、地物、當下時空來
打情罵俏的。
單車自由、浪漫,也奔放一些,我喜歡單車追逐的飄動影像。另外,在街上拍單車,成本
比較低,要是人物坐公交車,還要租車和找一大堆群眾演員,完全沒辦法負擔。2002 年
,那時臺灣電影處於低穀、完全不行,因為《藍色大門》成本低,所以才有機會拍。
四、三段式電影《關於愛》嘗試合拍
張:拍完《藍色大門》,隔了兩年您拍了三段式電影《關於愛》其中的一段。這是一部命
題作品吧?
易:對的,那部影片是命題作文。因為《藍色大門》上映後,義大利、法國觀眾不能理解
17 歲還呆頭呆腦的狀態,他們大概十二三歲就已經歷過,但日本人覺得那是少年的世界
,喜歡得一塌糊塗。
張:這是文化接受的差異體現。《藍色大門》是很東方文化的感覺。
易:對。我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直到我瞭解到義大利觀眾的反應。《藍色大門》賣
給了日本公司,日本人很喜歡,希望跟我合作。因為我寫不出東西來,有一種疲倦吧,後
來他們說跟張一白、下山天一起拍三段式。我說好吧,短的也許可以。
日本出作文題關於愛情,要求一個在地的人與一個日本人之間的愛情,日本和大陸出資,
出資比例多少我搞不清,臺灣好像沒有出錢,日本應該出錢最多,要求必須要有日本人角
色,所以才有加瀨亮等。電影是跟著當下的創作者走的,如果不是剛好那時候拍了《藍色
大門》《關於愛·臺北篇》,我現在的年紀也拍不出來了,因為十年人變了,情感和情懷
都不一樣了,所以拍《關於愛·臺北篇》也算是個記錄。
這也是運氣,我非常喜歡加瀨亮這個演員,那時他在日本隻演過一部電影和兩個舞臺劇,
完全是一個新人。
張:命題創作其實挺難的,因為題材、人物、空間等設定了,導演可以發揮的空間就受限
了,而且會有商業性的要求。我感覺《關於愛·臺北篇》跟您完全自主的創作還是有一定
的距離。
《關於愛·臺北篇》劇照
易:是的,這兩個東西各有不同。好在我平常拍廣告,也常需要完成客戶要求。《關於愛
·臺北篇》要求有一個臺灣人和一個日本人,這個命題整體上還不是定得太死板。這部影
片裡還是有我自己的想法,隧道那段戲,還有最後的旁白,是我早就寫好,只是沒有把它
劇情化。最早的意象不是來自於我,是我的一個學生寫了一個東西,大概只有一種感覺、
一種情緒,但沒有劇情。
然後我跟他說,把這種情緒借給我,之後我把它放在這裡。我又是從尾巴開始寫起,跟之
前《藍色大門》的創作也一樣,是從最後祝福的那段話開始寫的。
張:你的創作方法很有意思。另外《關於愛·臺北篇》裡也能看到您作為導演對於城市空
間的態度。比如《一頁臺北》等臺灣電影都在寫愛情,但愛情在臺北都市裡展現的基調是
各異的,其實很能觀察到導演的創作角度。
易:我比較老,《一頁臺北》是年輕的。《關於愛·臺北篇》其實我想寫一夜情,片中有
提到“我只是想借用你的身體在想他”,那種感覺就像是經過隧道,一夜情必須要除罪化
。在之後的電視連續劇《危險心靈》中,桂綸鎂和黃河有一段話,桂綸鎂問黃河說“你幾
歲”,黃河說“15 歲”,桂綸鎂說“好年輕,15 歲是多麼美好的年紀,這可能是你最後
一次相信善良、純真、誠實,然後你就16 歲了。
然後你就會隨便跟別人上床,也不會覺得罪惡,只是一定要注意衛生”。這其實是一種“
失樂園”的惆悵,沒有譴責,更沒有罪過,非常務實。《關於愛·臺北篇》後來沒有真正
地針對一夜情,就是好像未發生,性行為當然是重要的一部分,但更重要的內容是在那行
為的背後,其實是一個普遍性的渴望,只是表達的選擇不同,比如有人選擇微信聊天、有
人選擇旅遊、有人選擇一夜情。
張:您剛才說獨立製片找資金比較難。《關於愛·臺北篇》應該是合拍的一種嘗試。您未
來會繼續選擇合拍的創作方式嗎?
易:其實《藍色大門》之後,我接到一些本子,其中一部分來自大陸,我也幾度到大陸跟
製作方談,可是最後都因為我對那些案子沒把握、沒興趣沒繼續下去。我寫劇本很費琢磨
,我在外面欠了好多劇本,每次別人跟我提,我都說好,可是寫不出就是寫不出,遙遙無
期。我接下來飛上海,是一部很大的命題作品。
張:那應該是有明顯的商業訴求的項目。這次您是編導合一,還是那邊出劇本、您做導演
進行二度創作呢?
易:不能迴避大陸電影市場,也不能迴避合拍的創作方式,我不一定喜歡或習慣、不一定
做得好,可能做得好、可能還可以適應,但還可以試驗,我必須在沒有退休前去瞭解一下
,免得憑空想象跟揣測,所以我這次答應試試看。大陸出劇本,不過編劇我改了一些,因
為自己是編劇、有一定的習慣,看不順眼的地方就自己來,簡單直接。2016 年底拍,大
概2017 年完成。
張:仍然是愛情題材嗎?
易:是的,關於愛情。可能受《藍色大門》的影響,大陸找我的項目主要還是愛情,還是
拍學校、拍一群年輕人。這次影片主人公都是30 歲左右、適婚年齡的年輕人。這個項目
完全是別人主導,他們有命題、有劇本、有資金,然後來敲我的門,跟我之前到處敲門尋
求融資不同。我其實一直都不排斥任何可能性,只是在臺灣這種機會比較少,而且老實說
我的電影不是標準的市場商業片。
五、有關《行動代號:孫中山》
張:《行動代號:孫中山》的片名是別人幫你取的,我第一次聽到時,猜測題材應該是跟
孫中山這個人物以及那段歷史有關係,但看完以後發現完全不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創作
構思?影片中孫中山銅像被拉出去遊街、然後又倒地等,是否有自覺的社會性表達?
易:是的。拍《行動代號:孫中山》不完全是來自個人的悸動,當然,影片裡有一部分個
人的悸動,要不然也不會拍攝。因為我拍青少年,接觸了很多青少年。之前我拍電視劇《
危險心靈》,聚焦的是15 歲的年輕人,拍完後大家各奔東西沒再聯絡。
有一天,我在路上碰到其中一個演員,當時他已經17 歲了,就閒聊問“最近在幹嗎?你
小時候喜歡畫畫,高中有念美術嗎?有去考美術班嗎?”然後他回答說有念美術班,但快
念不下去,因為現在高中很多作畫已經不完全用手了,很多時候需要用電腦,要配置很高
的高階計算機,需要可以跑得動3D 繪圖的計算機,再加上要買繪圖正版軟體等,一臺計
算機組裝下來大概5—7 萬元新臺幣,他說買不起。我問,學校沒有計算機嗎?你做功課
、做作業,可以用啊。他說,學校有計算機,可是一個計算機教室就有四五十臺計算機,
所有人都要登記,不可能一個人連續佔用計算機三天,也不可能24 小時佔用。
這樣導致老師佈置的功課作業沒有一次做完,然後老師就覺得他偷懶、是差生,久而久之
他自己也感到疲倦,可能要換到普通班,沒有辦法繼續在美術班了。
張:所以這個題材是您在跟學生訪談調研之後發掘的。
易:是的,但這只是一個例子,大家平常一講到“貧窮”,就說你笨、以前不好好學、亂
玩亂花錢,可是很大一部分貧窮是社會結構性的,這種想法其實我在寫《藍色大門》時就
已經有了,整個社會製度是為異性戀要結婚的人設立的,不是為相對少數的這些同性戀人
設立的,但那些人有什麼錯,社會製度對他們像是一種壓迫或懲罰?
《行動代號:孫中山》裡,這些孩子有什麼錯?他跟老師解釋希望老師相信,但怎麼解釋
這龐大的社會製度,一般老師直覺反應可能是連爸爸一起罵了。這個社會有太多製度不是
為某些人設計的,我們只是不知道這些人的長相,不知道這些人的姓名,怎麼會知道別人
的苦處,於是往往缺乏同理心。這些人其實是一般人,不是什麼作奸犯科的壞人。
張:《藍色大門》裡,女主人公孟克柔的臺詞就提到:“這世界和你想象的不一樣,這世
界是很不公平的。”您對社會關注的弦,是一直呈現在電影中的。
《行動代號:孫中山》劇照
易:是的,只有在合拍片《關於愛·臺北篇》裡沒有。《行動代號:孫中山》裡確實是有
社會關注,這個製度的設計應該包容儘量多元的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中產階級、
白領和藍領都有各種不同的苦。可是這個社會製度的設計偏向白領、比較中產的,他們比
較有社會資源,而藍領比較邊緣、小眾,他們比較沒有社會資源,可他們是平常人,不是
那種吸毒、打劫的,這些議題是比較沒有機會在電影中表現,所以我借電影表達一些。
其實我不是那麼具有社會性,只是通過工作機會讓我碰到很多青少年,然後談話越多就瞭
解越多。這些青少年表面上非常正常,他們穿耐克、用iPhone,他說同學都有,希望可以
跟同學一樣的,但私底下很苦,把自己裝成社會可以接受的正常樣子。
張:這個故事講兩個男孩比賽看誰家裡更窮,初看時我有些質疑是不是誇張,當下的臺北
會存在這麼貧窮的家庭嗎?但看完這部電影之後,我能相信這應該是真的。導演您把這種
對社會現實問題的關注與小人物的困境展現在臺灣電影中,表現小人物的平凡,同時又在
平凡裡去挖掘不平凡之處,並呈現在電影故事的講述方式以及敘事細節中。
易:通過電影,我試圖做一些事。在臺北藝術大學,我教編劇課,上課時禁止學生創作時
寫“編劇寫作困難,導演拍片辛勞,電影製作甘苦”等關於自己肚臍眼的事情。我希望學
生多把眼睛往外看一看,那是一個學而知之、而非生而知之的內容,然後看到了、學到了
、理解了,並想辦法把它寫出來。
你剛才談到的《行動代號:孫中山》的觀影感覺,我一點也不訝異,臺灣哪有這麼窮?或
者說他們看起來都不窮,片中八個小朋友演員,實際上有兩個是所謂的低收入家庭,每月
會跟市政府領3000 元新臺幣的補助金。《行動代號:孫中山》上映後,我陸續接到一些
小朋友、年輕觀眾的信,有個觀眾說為了讓自己跟同學看起來一樣,他13 歲開始偷竊,
他說貧窮當然不好過,但最大的問題和壓力來自於在人前人後要維持著讓人看起來不貧窮
。這些是你想象不到的內在問題,這些年輕人信任我、帶我去看他們的生活,然後才有我
的創作。
這跟《藍色大門》的做法是一樣的,這些通過訪談和田野調查瞭解到的故事是一個觸媒,
但之後的劇本完全用編劇專業知識構思寫作,所以《行動代號:孫中山》不是某一個人的
故事,是可以觸控到的很多人的故事。
張:影片取名《行動代號:孫中山》,這應該是有隱含意義的。作為政治領袖和所謂的“
國父”,孫中山倡導平等、自由、博愛,您把歷史偉人孫中山直接放進來,而且作為一個
行動的代號,還做了很有型的孫中山雕像等,這跟當下臺灣社會的歷史認同與身份意識表
達應該有直接關係。
易:當然,孫先生不管黨派政治對他認同與否,我認為那是政治上的事情,可如果你讀過
孫先生寫的東西,他其實是講均富、分配、照顧少數的。這個世界永遠需要一種平衡,過
度資本主義了回頭看看社會主義,過度自由了回頭看看平等,過度平等了回頭看看自由,
這永遠是一種平衡。無限放大的自由,可能是個災難,那是無政府主義。這不止是臺灣,
全世界都是這樣。
在臺灣,至少對我這一代和我下一代的年輕人來說,孫先生是共知的政治上的“國父”,
臺北還有個紀念館,但孫先生到底提出什麼、做了什麼,才成為了影響深遠的政治人物?
孫先生不在“黃花崗72 烈士”裡,很多人知道“辛亥革命”,但“武昌起義”他沒有去
,日本侵華之前他早就過世了。
實際上,最可貴的是孫先生那些主張、信仰,可是這些東西卻逐漸被忘掉。其實我對孫先
生是非常尊敬的,把他放在影片裡完全沒有開玩笑,其實是希望孫先生跟21 世紀的年輕
人在一個夜晚的校園非常神祕而詭異地碰面,看孫先生說的這些東西能不能無心插柳,拐
彎抹角地讓現在十幾歲的年輕人有一些啟發。
張:講到這兒,我更進一步體會到您剛開始說的“電影是發聲的方式”。這部電影除了表
達貧窮、平衡的問題,其實還有一些社會上複雜多元的表述,但您的特點是在一個看似沉
重的命題裡,用一種相對輕鬆荒誕、又具有喜感的方式表達。這部電影採取了一種曲徑通
幽式的講述方式,故事核心是因為貧窮交不起班費,兩個男孩分別想去偷賣孫中山銅像換
點錢。開始,你並不讓男主人公直接偷,先讓他充分準備,然後加入另外一個男生想去偷
,不停地繞來繞去,最後才是偷銅像的實施過程。這種方式可以不斷地延宕核心衝突,實
際上也在不斷地積累喜劇性,這種講述方式蠻有意思,還有很多黑色幽默。總之,《行動
代號:孫中山》滿有解讀性,但越有解讀性的題材,反而更難輕鬆地創作。
易:對,這個劇本不好寫。一個創作寫東西的人,有個人內在的悸動,然後有讀書、學習
、觀察,還有對媒體、劇本等方面得來的經驗,一旦創作,這三者就融在一起。我寫劇本
時一般不是理性的行為,或者即便是理性的行為,也不太會去分析思考什麼,每次都類似
這樣的習慣,所以《行動代號:孫中山》是個喜劇,也如你剛才所說的也有曲徑通幽、延
宕累積。
張:您的創作方式就是直覺選擇。
易:對。可是在直覺裡,知識、經驗、個性混在一起。
張:這部電影的細節是想象的,通過面具,兩幫人穿插在一起,稍有一點玄幻的感覺。
易:電影裡本來還有個穿著白衣服、披頭散發的鬼,後來我刪了,因為太瘋了,校園有個
鬼。但那個鬼看不出男女,真的是陰魂不散的鬼,只是在故事主線上沒有參與。兩個男孩
半夜到學校偷孫中山銅像時,學校裡黑黑的一直有個鬼坐在那裡,披頭散發地看著他們,
那可能是畫外空間,主敘事外另有敘事的概念。
張:難以想象,這個鬼真加進去,這部電影會是何種效果!就現在的完成片而言,儘管故
事有些荒誕,但整體上還是很現實的一種表達。
易:如果鬼真加在裡面,所有的觀眾就不知道怎麼想了,一個已有六七十年歷史的中學校
園裡應該有鬼吧,有人念念不忘沒走,那樣的話電影就瘋掉了。我寫劇本,青少年永遠是
一個介質、載體,表面上是有關青少年,但實際上他們說的話超過青少年,最後搏的並不
是青少年,而重在講青少年背後的部分。
張:其實您的創作也很特別、很有意思。一般來講,青少年題材大多是年輕導演起步所拍
,然後他們可能就過渡到成年人題材的電影創作中。但您的電影創作好像一直沒有長大,
多為關於青少年題材,但實際上電影中內在的社會關注一直很成熟,呈現出表達內容和外
在形式之間的差異性感覺。
易:以前大體是這樣,不過,我下一部合拍片就轉向成人戲了。
張:您的片子裡有很多內在的衝突,但怎麼處理其實蠻難的。因為就像爆米花電影,把衝
突放大其實好做,但要把它進行很內斂的表現挺難,因為需要更凸顯心理的衝突,而不是
外在的戲劇性。
易:因為《藍色大門》《危險心靈》《行動代號:孫中山》等作品出來,很多人就問我說
“你的青少年時期是不是很特別?”其實我是一個非常平常的人。仔細看我的影片,裡面
都是很平常的人。平常的人最糟糕,它在電影裡沒有代表性、也沒有發言權,電影創作者
拍了各式各樣的人,就不拍平常人,因為平常人沒有戲劇性。
戀愛要轟轟烈烈、生生死死,那樣才有戲劇性,一般電影的切入點都是這樣,所以變成世
界上70% 的平常人在電影裡沒被表現過,我們看到的太多青少年電影不是嗑藥就是幫派尋
仇,愛情就是單戀、苦戀到死這種。我常常想那不是我的青少年,我看那些電影常常感覺
我都不是這些人,那平常人的電影在哪裡?我想幫平常人拍一些他們平常的行為,要在一
個茶壺裡找風暴,的確比較難寫,不過還是有,這出發點非常單純。實際上,世界電影史
上有多個導演都在這麼做。
六、喜歡的導演、電影及臺灣電影現狀觀察
張:您最喜歡的或者對您有影響的導演有哪些?
易:每個時期都不一樣。對我有影響的導演,美國的,如數家珍,比如從德國到美國發展
的劉別謙、比利·懷德、科波拉、盧卡斯以及拍了《苦雨戀春風》等一堆通俗劇的道格拉
斯·塞克。為什麼塞克會對我有影響呢?因為小時候我媽媽愛看,他就像美國的瓊瑤,電
影裡愛你愛不了,然後哭哭啼啼的。還有寫過《蘇利文的旅程》等劇本的美國編劇普萊斯
頓·斯特奇斯。
近期的導演反而沒有,講來講去,都是老導演。像科波拉,因為我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
(UCLA)唸書的時候,科波拉好像是六幾年從UCLA 畢業,那時候學校的膠片剪輯室裡還
有一臺上面寫著科波拉名字的機器,因為他們怕機器換來換去,所以就把自己的名字永遠
寫在上面。
張:科波拉與你是學長學弟之間的關係,給你勵誌的感覺。
易:是的。歐洲導演有戈達爾、特呂弗,還有拍過《車禍》《僕人》的60 年代英國重要
導演約瑟夫·羅西,他是非常社會主義的,還有多位英國“憤青”導演。德國電影我也看
,但還真沒有真正喜歡的導演。有人說《寂寞芳心俱樂部》像法斯賓德的電影,我沒有太
多感覺。
張:這我也不認同,法斯賓德電影是極致絕望的,跟您的電影差別很大。
易:是的,法斯賓德很慘,我比較溫暖。我還喜歡義大利導演安東尼奧尼、法國導演羅伯
特·佈列鬆,瑞典導演伯格曼的電影也看。
張:那佈列鬆對您電影的主要影響是什麼?
易:就是不需要說話,安安靜靜看這些人做事情。佈列鬆從來沒有拍過偉大的衝突,都是
拍日常,他在日常裡面發現異化,然後把這個異化拿掉以後,又回到平常。
張:佈列鬆這種創作理念,好像在您的電影《藍色大門》中有呈現。
易:是的。波蘭的基耶斯洛夫斯基、蘇聯的塔爾科夫斯基,我還喜歡日本的小津安二郎、
木下惠介,我沒有那麼喜歡黑澤明。
張:這些導演的風格都是很生活樣態的那種。
易:對,就是平常的事情,而且他們的電影都還挺社會主義的,因為都是一堆人。我還喜
歡執導過《遊戲規則》等影片的法國導演讓·雷諾阿,他也是擅拍一堆配角、而主角少的
電影。大陸電影,我喜歡《李雙雙》。
張:太不可思議了,作為臺灣導演,您居然會喜歡1962 年大陸魯韌導演的電影《李雙雙
》?
易:有活力吧,感覺一個人是活著的。大概是1986、1987 年我在美國上學時看到《李雙
雙》,那時包括費穆的《小城之春》等電影不容易看到。《李雙雙》不應該用電影的標準
看它,因為用電影標準看劇情會有些不合理,表演也有些誇張,但影片中的人物是活的。
好比說用現在觀眾的講法,不能用電影標準看王家衛。
張:實際上,就是要從影片拍攝的那個時代出發去理解它,要把它抽離出來看。
易:對,你就是要迴歸到那個生活狀態,不是用電影的標準看。
張:作為臺灣導演,臺灣電影的歷史發展、文化傳統和重要作品,對您的創作有怎樣的影
響?
易:我在臺灣長大,在臺灣看電影,小時候跟媽媽看瓊瑤電影、李翰祥的《樑山伯與祝英
臺》等黃梅調電影,還有看林青霞、秦祥林等主演的電影。我沒有意識到有一天自己要當
電影導演,甚至在美國念電影專業時都不覺得自己一定會當導演,因為當導演需要那麼多
天時、地利、人和,我沒把握。
臺灣電影對我的影響一定有,但都是潛移默化的,很難說出直接的影響或分辨出具體的影
響力,不像比利·懷德對我的影響,我可以直接說是戲劇性結構,劉別謙是畫外空間、配
角運用。我一路看侯孝賢、楊德昌、蔡明亮等導演的臺灣電影,侯導的電影我學不像,因
為那是個性,侯導電影寫實的那種狀態和拍片方式,我其實也做不到,我特別喜歡的有《
風櫃來的人》《咖啡時光》。
我第一次看《咖啡時光》睡著,我說不能這樣對待侯導的電影,然後我再買票看第二次,
看完後非常喜歡,但我也沒有膽量這樣拍。侯導電影給我的能量就是只要自己準備好,只
要自己有想法,誰規定電影應該長成什麼樣?侯導每次都幫我開啟電影的界限,《咖啡時
光》開啟了我電影的牢籠,侯導把電影界限一點一點抹去,或者往外擴張。
其實世界電影史上很少有導演可以有這種啟發,大部分導演達到的啟發都只能侷限於說故
事、鏡頭使用等方面。我的生活環境跟教育養成比較接近楊德昌,他也在美國唸書,楊導
對我的影響在於理性上的感染。
張:楊德昌導演的電影具有敏銳的社會性視角,寫都市、人性等並傳達批判性的主題,他
的電影風格很尖銳。你的電影在社會性表達方面是共通的。
易:是的,不過楊導比我尖銳多了。我也很喜歡蔡明亮導演,侯孝賢電影的人物不算邊緣
,楊德昌電影的人物更不邊緣,而蔡導的電影帶我看一些邊緣小人物,那些細節、人物是
我們天天看得到的,但細節過程出來又好像從來沒看過的。
張:2008 年以後,《海角七號》以來的臺灣電影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僅電影創作數量增
多了,而且市場表現也有了明顯的好轉。但突出的表現就是在地性現象,很多電影集中於
交代臺灣的地方民俗習俗與在地歷史文化,也出現了《紅衣小女孩》等少量的商業類型,
還有一些文藝片、作者電影、獨立電影製作。在您看來,當下的臺灣電影是一種什麼狀況

易:很難講臺灣電影好壞了。臺灣電影多元化是好的,各式各樣的議題和形式。但如果只
有在地性的東西那就不好了,那就是封閉。即便是美國電影,全部都是商業片的時候,那
也不好。但怎樣維持一個多元而豐富的臺灣電影狀態,我還是挺悲觀的。因為臺灣的電影
觀眾不夠多,養不出來一個多元的臺灣電影,目前的觀眾如果一分眾、一多元,就都變成
小小的聚落,臺灣電影有它的結構性困難,所以我基本上是悲觀的。
但這個悲觀不是臺灣觀眾的問題,而是電影人的問題,所以我對臺灣電影環境是不看好的
。怎樣培養更多不同的觀眾,這比較麻煩。該何去何從?我自己想得很簡單,我會很誠實
地面對自己,當初是什麼東西吸引我走進電影、什麼東西讓我開始學電影,現在我56 歲
了快離開電影圈了,隨時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初衷。
原文標題:我為自己的生命而拍電影, 電影是發聲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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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大門真的是經典!!不知道行動代號中山好看嗎?
作者: joey0602 (joey)   2017-03-17 19:13:00
行動代號孫中山不好看……
作者: idxxxx (ˊ_>ˋ神淡定哥)   2017-03-17 22:57:00
大腸花導演
作者: sampsonhugh (夏)   2017-03-18 08:51:00
有任何意見歡迎寫信給行政院 http://0rz.tw/UJHXZ
作者: Drexler (the Glide)   2017-03-18 18: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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