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好雷] 預告自我救贖的犯人──預告犯

作者: fhscyt (虎侯)   2015-12-21 16:21:42
先說結論:
如果對於生命有困惑
對於現狀很不安很焦慮
甚至對於自己未來感到迷茫
很推薦去看這部電影
初次在電影版首PO
由於我知道這是改編漫畫
所以刻意不去查相關資料或是看日劇
用單純享受的態度來看這部電影
後來回家之後沉澱激動的心情
打開word慢慢寫完這篇
以下有雷
還請多多指教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個體,渴望被了解,渴望被重視,但在這個世界裡,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了解與重視,更多的是無法被消弭的人類劣根性──霸凌與階級的歧視。在極度壓抑的日本,霸凌與歧視更是相當嚴重的問題,從校園到職場,再從職場到整個社會,剝奪人們的自尊與生存的價值。而這部《預告犯》正是在這樣的背景,藉由犯罪,揭示這樣殘酷的社會下,人們生存的艱辛與面對偽善的痛苦。
蓋茲在程式公司工作將滿三年,期待能夠轉正職,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卻因為派遣員工的身分,其階級差異導致被正職員工所瞧不起,甚至還被老闆冷嘲熱諷,刻意刁難,最後壓力過大引起胃潰瘍吐血。之後的兩年履歷空白,沒有工作。在毫無辦法之下,蓋茲放下自尊前往職業介紹所,希冀求得穩定工作,公務員卻表示無法協助,正當一籌莫展時,遇到了關西,關西主動帶蓋茲前往臨時工集散地,也因此在非法的廢棄物掩埋場認識了胖子、大雄和瘦皮猴,並建立起深厚情感。但因為工作辛勞,瘦皮猴發病而死,掩埋場老闆的冷血反應點燃眾人的憤怒,眾人便在悲憤交加的
情緒中失手殺死掩埋場老闆。埋葬瘦皮猴與焚毀掩埋場之後,蓋茲組織胖子大雄和關西,成為「報紙男」,預告種種犯罪……
整部片的發展脈絡可以從內外幾個角度切入。內部是霸凌歧視與自我救贖的部分;外部則是角色意涵與場景象徵的概念。藉由內外角度的檢視,我們可以更清楚故事中的微言大義或弦外之音。
首先談談校園霸凌。電影中關於校園霸凌的部分主要鎖定在繪里香和蓋茲身上。當繪里香追查蓋茲時,發現蓋茲繳不起午餐費,也沒什麼朋友,甚至連老師也不記得,存在感相當薄弱,而在曾想自殺過的橋上憶起自己也在學校遭受霸凌,書包被塗寫了許多難聽的話,以及催繳費用的句子。在這裡可以看到蓋茲與繪里香具有相同的背景,但後來發展卻截然不同,以至於繪里香越調查越對蓋茲感到惋惜,與恨鐵不成鋼的心疼。在劇情中並沒有詳細交代校園霸凌之後蓋茲與繪里香的狀況,但是可以從工作上看出來,兩人都努力生活著。繪里香努力讀書,從東大畢業成為刑警,而蓋
茲則學會了寫程式,在程式公司上班。在職場霸凌的部分,聚焦於蓋茲的工作上。因為蓋茲是派遣員工,異於正職的身分,而遭受上司與同事的階級歧視,再怎樣努力也無法跨越階級的藩籬,即使受刁難也不能質疑,只能照上司命令完成工作,加班到半夜,依舊無法得到認可,甚至被貶到打雜的位置。在這邊可以看到蓋茲的心理狀態,從原本願意正視認識的同事,到走在街道上閃避路人的眼光,這樣的打擊促使蓋茲對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價值崩潰,對人不信任。在社會霸凌的問題上面,必會談到大雄。大雄是和蓋茲搭同一輛要去非法的廢棄物掩埋場的車上出場,他是沒有工作
經驗的人,當必須出社會工作時,社會卻不一定能接受。在大雄與社會接觸,甚至是建立連結以前,社會就已經將大雄貼上「尼特族」的標誌,並帶上負面的觀感,導致大雄只能為生存而成為黑工。另外蓋茲等人在非法的廢棄物掩埋場,遇到資本主義極大化的老闆,勞動異化,被老闆視為可替換的生產工具,毫無感情可言。有幾幕特別震撼;當瘦皮猴倒下的時候,蓋茲過去關心,卻被老闆看到而吼罵不要過去幫忙,別降低生產力;再者是他們五人一起挖土坑之時,廢棄物從旁倒落,差點砸到關西;最後是瘦皮猴病死時,老闆說反正死了一個明天會再找人遞補,快點將他埋起
來免得發臭,說完就將鐵鍬砸在瘦皮猴的屍身上。生而為人的主體性喪失,也同時失去了尊嚴。最後,即使文明的現代,也會有不文明的事情發生,網路霸凌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就如同「報紙男」的所作所為。即使其初衷是為了懲戒惡人,為了實現正義,為了製造騷動,為了證明自己在社會的底層仍舊有生存的價值,為了要奪回屬於被壓榨人們的自尊,也無法改變網路霸凌的事實。初衷為善,行為為惡,究竟還是不是善?在法律失能或其所無法觸及的領域,私自用網路直播行刑,無異於公審,而這樣的行為究竟是對於社會的復仇,抑或是展現崇高的正義?我想,「復仇」是
必然的,不論是心理上或是手法皆然,但這個問題不能單純以「是否正義」的角度來討論,應該回到自我救贖的角度來探討,才能思考「復仇」與「是否正義」的關係。
從故事一開始,即可看到蓋茲始終被霸凌與歧視,從辦公室「人」的角色到掩埋場「物」的角色,自我價值逐漸喪失。然而在情感上,卻是呈現相反的走向。在辦公室時的交際充滿虛偽,所有的善意都是假裝的,但在掩埋場,卻認識了一群交心的好朋友,還取了綽號並聊著夢想。這兩條線結合的關鍵是瘦皮猴之死。瘦皮猴的媽媽是菲律賓人,死前告訴瘦皮猴其父親的名字,與父親之國籍,希望瘦皮猴能去日本依靠父親,但由於從菲律賓到日本需要一筆很大的經費,瘦皮猴沒受過什麼教育,只能選擇去賣腎而湊齊經費來日本。到了日本後去連鎖網咖店打工,後來網咖店倒掉,
他也就打黑工維生,不知道該如何尋找父親。瘦皮猴的夢想是找到父親,並叫他一聲「爸爸」,但可惜天不從人願,他在掩埋場因為勞累而引發腎衰竭而死。死了以後加上掩埋場老闆的冷血,溫和許久的胖子再也忍不住奔騰的情緒,拿起鐵鍬砸向老闆,之後蓋茲關西和大雄接力殺了老闆。當然蓋茲等人也明白這是違法的,關西還拿出之前組樂團時,粉絲送的子彈項鍊,裡面裝了足以令二十五人致死的氰化物,打算死在掩埋場,但蓋茲提議等完成了瘦皮猴的遺願再死。在蓋茲「殺老闆」後,可以看到其自身角色從「物」轉向了「人」,也就是說,他在「殺老闆」這事件後找回
自身存在的價值,對他而言,殺老闆並非為了崇高的正義,而是為了反抗,宣洩自己壓抑已久的怒吼,或者說是消極的復仇,導致自我救贖。當之後成為「報紙男」開始在網路上懲罰惡人,不論是黑心食品公司、喜歡加料的打工仔、歧視口吃大叔的面試官、強暴犯,甚至是偽造民意的設樂木議員,這些被懲罰的惡人隱喻了社會的各種層面,說明整個社會從上到下,充滿著偽善──歧視與霸凌充斥著生活,卻要視而不見,怎麼可能?於是「報紙男」,便對這些偽善提出了做法,不同於對掩埋場老闆的態度,而是積極的復仇,主動找出這些惡人,用網路實況轉播的方式行刑,但
有好幾幕都可以看到,其作法並非宣洩自己壓抑已久的怒吼,而是要利用這樣的方式打破社會的偽善,打破霸凌與歧視,實踐正義,並向這個社會奪回生存的尊嚴。這樣的做法,正是一種自我救贖,由於蓋茲等人過去的陰影,他們更明白他人的心理,於是想讓那些受到霸凌與歧視的人知道:「自己其實不孤單」、「有人會替自己發聲」,避免別人陷入和他們過去一樣孤立無援的情況。如此有主體性地被需要,正是生存的尊嚴與價值。直到最後,「報紙男」選擇公審自己,決定自殺,如同當初所說的,「完成瘦皮猴的遺願再死」,是為日本的櫻花美學,在最燦爛的時候凋謝,
毫不留戀。但眾人完成夢想了嗎?事實上並沒有,胖子還沒有去壽司店吃到飽,關西的音樂夢還留白,大雄也尚未交到女友,只有蓋茲與瘦皮猴完成,蓋茲結交到了好友,而瘦皮猴的父親則是在一連串的事件之後被警方查出。另一方面,歷經失去瘦皮猴之痛的蓋茲,希冀朋友可以過得更好,不用再受到社會上的歧視與霸凌。所以蓋茲選擇自己如悲劇英雄般死去,並承擔所有罪名,希望關西、大雄、胖子能夠擺脫過去,擁有新的人生,並實現自己的夢想。從關西、大雄、胖子在偵訊時的神情看來,蓋茲不只自我實現,救贖了自己,也救贖了他所重視好友們的未來。
這邊該談談幾位角色的意涵,像是貫穿整個故事的瘦皮猴,母親在酒店遇到來應酬的議員父親,之後便懷孕,懷孕之後父親就消失,母親被迫回菲律賓生下瘦皮猴,因為經濟環境不好,所以無法受教育,要去日本找親生父親都只能用賣腎的方式來籌取經費。到了日本以後,因為無謀生能力,只能去網咖打工,網咖倒閉以後,就去掩埋場做黑工,認識了蓋茲等人。瘦皮猴覺得蓋茲很厲害,可以心算算出薪水,自己卻很笨,什麼都不會。蓋茲回說:「不是你不聰明,只是你沒有機會受教育。」這顯示出瘦皮猴被社會邊緣化,也點出了社會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當經濟M型化發展ꄊA富者越富,貧者越貧,資源有限的狀況下,分配會越來越極端,瘦皮猴就是這樣的縮影,明明是最需要被照顧的族群,卻總是被社會否定、遺忘,最後導致無法挽回的悲劇。掩埋場的老闆也是社會邊緣的代表,雖然他仍是資本主義下的剝削者。有一幕是蓋茲等人很驚訝都來到21世紀了,竟然還有這種非法的廢棄物掩埋場,可以看出導演藉由蓋茲等人的驚訝,來諷刺這個資本主義進步的國家,外表光鮮亮麗,西裝筆挺,背後卻是需要這些在社會底層被歧視的人作為基礎,一旦失去這個基礎,進步的表象也就不復存在。另外有一幕是蓋茲等人提到老闆是因為油價太貴用不了機븊飽A所以才請人力開挖,這邊除了呈現出老闆被社會剝削的身分外,也表現了同是剝削者的身分,將蓋茲等人視為工具般的對待。還有在網咖願意通風報信,甚至替報紙男頂罪的員工,青山祐一。當他看到報紙男的所作所為時,發現有人可以替自己這樣在社會底層生活的人發聲,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於是產生共鳴,進而認同其作法,替報紙男頂罪。而當繪里香問他為什麼要頂罪時,他眼神空洞地說:「人類會願意為別人赴湯蹈火。」也表現出人類的善良與信任。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一點一滴失去善良與信任,並學習偽善,以為那是成熟,那是不得不丟棄的過程,被社뜊|逐漸馴化,成為社會想要我們成為的那種人,但事實上,那些善良與信任一直都存在,從來沒有消失,只是我們選擇忽略了。繪里香就是這樣一個代表,努力從東大畢業之後順利成為刑警,掙脫了校園霸凌,以為一切只要努力就能夠改變,完全不能理解也不能認同報紙男的所作所為,但卻忽略了際遇的變化。人生有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一定會有所改變,更多的是際遇的影響,然而際遇卻無從掌握,只能聽天由命。繪里香自己也曾繳不出午餐費用,但是成為刑警之後,卻不相信別人會連午餐都繳不出來。這樣身分的改變,造成繪里香選擇否定自己的過去,可是
隨著查案的進度
繪里香才明白真的有人會連午餐都繳不出來,有人和自己擁有類似的過去,進而產生惺惺相惜的心理,所以當看到蓋茲死亡時,才會這樣難過,直說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不尋求幫助?但蓋茲有沒有尋求過幫助?有,他在放下自尊去職業介紹所的時候,卻得不到應有的幫助,國家的公務員是怎樣對待他的?一個人要到怎樣的程度才會自願背負罪責而死?這些問題,必須藉由繪里香的角色,才能更突顯蓋茲的悲劇形象。繪里香在查案的過程中,扮演著穿針引線的角色,將過往的故事一一帶出來,試圖瞭解過往,明白報紙男的動機,與公安北村冷酷與重視結果,忽略人性重視
結果的冷酷個性截然不同,而北村最後也功虧一簣,沒有逮到報紙男,因為無法同理,也就無法明白蓋茲的想法。從繪里香的身上可以看到,男人往往沒有自己想像得堅強;女人往往沒有想像得脆弱。即使是同樣受過霸凌,蓋茲最後成為報紙男,而繪里香也走向刑警。這兩人的對比,顛覆了日本男尊女卑的型態,表現出女性對於生命的韌性,而男性就算在社會上擁有主權,但在際遇之下,也只能任其宰割。
接著該討論場景的象徵。像是整部劇中相當溫馨的小餐館,大雄有好幾次去那邊吃飯,喜歡上了女店員──楓。在一次的大雨中,蓋茲淋雨趕過來交接鑰匙,大雄要離開時,因為外頭大雨,因而停留在門口屋簷下不知所措,這時楓主動拿純白的傘出來借大雄,如果大雄不嫌棄的話可以使用,大雄羞澀地接下了傘,並保證下次會拿來還。這把傘就成了大雄對於楓感情的依託。後來大雄因為要還傘而猶豫不決,甚至打電話想要提早結束行動時,被蓋茲擋下來,而蓋茲也明白大雄已經有了心上人。這餐館讓大雄看到,不同於世界的偽善與霸凌,讓大雄產生了歸屬感,是風雨中可以
令人安心的地方。還有繪里香要去逮捕報紙男時,在街頭認出蓋茲,一路追逐到排水溝與河道交會處。當蓋茲爬進陰暗的排水溝時,繪里香礙於體能因素,爬不上去,只能在陽光下的河道對蓋茲喊話:「你別自以為是網路上的神!」絕不認同蓋茲的所作所為。蓋茲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成為網路上的神,而只是卑微地想在這個社會中,幫自己發聲,為有著和自己相同處境的人發聲,讓他們知道自己並不是孤獨的,每個人都不會是孤獨的。一個在陰暗處,一個在陽光下,腳下同樣踩著髒汙的水流,正如同兩人的關係,擁有相同的過往,卻沒有一樣光明的未來。繪里香在陽光中,沒
辦法理解在陰暗處的蓋茲,而陰暗處的蓋茲,在心裡也許嚮往過陽光的世界,但看似觸手可及,卻又如此遙不可及。面對生命的抉擇,每個人都各自有沉重的時刻。當鏡頭拉遠時,蓋茲與繪里香兩人凌亂的樣子,對比橋上那些服飾乾淨整潔的人群,更顯得狼狽不堪。若是生命本身就有缺憾,是要誠實地面對,或是視而不見地生活?看著繪里香與蓋茲的對手戲,落寞的表情與不解的眼神,我們也許有了自己的答案。當報紙男預告要刺殺設樂木議員時,由大雄騎車故意製造事故,關西和胖子扮演正反兩方拖延時間,讓飲料貨車司機的注意力被轉移,然後蓋茲從貨車後方巧換飲料
。當貨車離開時,四個人正好站在馬路的十字路口。這裡暗示著他們即使是共有「報紙男」的身分,但仍然有各自的生命要前進。彼此生命是緊密又疏離的,為了奮鬥的目標而緊密,但在夢想面前,每個人都只能獨自前進。議員政治生命結束後,決定實施最後預告──自殺。在落日的海邊,蓋茲等人聚在一起。,除了讓胖子能夠吃到壽司以外,蓋茲也於此埋下伏筆,預留設計好的線索,給未來的繪里香,而當鏡頭帶到大雄,即使沒有下雨,也要拿著楓的雨傘,暗示著其未竟的夢想──交女朋友,也暗示著故事並不會這樣結束。海的潮汐與落日,都是生生不息的意象,只有經
歷退潮,經歷落日,才能看到漲潮與旭日。經過此聚會之後,眾人在掩埋場自殺時,再次呼應這樣生死循環。大雄、關西、胖子,因為這樣的死亡而重獲新生,而蓋茲的死亡是促使其他人的新生,隱含著奉獻與犧牲之精神,也呈現了悲劇英雄的戲劇性。
綜觀而言,《預告犯》是社會寫實主義的作品,可以看到日本社會的巨輪輾壓那些在底層生活的人們,但這並非是日本特有的情況,而是資本主義盛行後,全人類都會面臨的狀況,那是先天存在於人類身上的劣根性,霸凌、階級歧視,是我們必須以同理消弭的原罪。當我們看到蓋茲藉由一次次預告,在實踐正義的過程中救贖自己,想要改變這個社會,試圖阻止讓悲劇再次發生,我們應該反思,如果那樣的絕境中,都還願意放手一搏,那我們呢?是不是應該活得更出色?活得更有意義?
作者: daniel780914 (guanwei)   2015-12-21 16:31:00
推 寫好細
作者: cappa (cappa)   2015-12-21 16:44:00
好片 用最單純的人性 強力批判社會和網路生態
作者: lunursway (Dry The River)   2015-12-21 16:48:00
幫推
作者: twodollar (冷摳)   2015-12-21 18:45:00
分析得好細 幫推 昨天剛看完
作者: maxgopon   2015-12-21 23:20:00
推很用心的心得
作者: vari   2015-12-21 23:39:00
好認真的心得,看了好幾次,感慨很深
作者: sunshrimping (Go)   2015-12-22 08:58:00
推~超用心的一篇
作者: suny921 (熊大)   2015-12-22 23:52:00
寫的很好!剛看完也想到「共犯」-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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