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意識與Heaven – 試評李怡慧《Away from heaven》
今天下午去西門町樂聲戲院看了「城市遊牧影展：短波四」的場次，聊表我對台灣電影產
業新星們的支持。一個半小時共播出5部短片：《兩個爸爸一個家》、《Away from
Heaven》、《夢．鏡》、《ROMA》、《幸運星》。五部作品都用很短的篇幅思索人的情欲
、探求愛的意義，但其中最讓我驚豔的則是《Away from Heaven》中，對「時間」概念的
深刻省思。
在平凡的生活當中，時間好似東流的江水不斷「前進」著。然而，「時間」真的只能奠基
在「過去─現在─未來」的單一方向而不可改變嗎？時間的觀念是人類與生俱來而客觀存
在的嗎？本電影以女主角搬家的場景起頭，當她劃破了充滿舊物的垃圾袋的那一刻，主人
翁開始在意識中探詢「時間」的意義與問題的解答。
人類的意識在現實與想像中交錯流轉，女主角的裸身似乎要告訴我們，意識的世界足以掙
脫現世物質的枷鎖，但她手上卻留下了一支讓人痛苦萬分的手表。場景轉換到了學校，學
校正是讓一個人第一次建立「時間觀念」的地方。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們的人生因為「
時間觀」而有了規律的循環：這個星期一早上要上國語、下個星期也是、下下個星期一亦
然；早上8點要到校、4點可以回家……。進入學校之前的「人」並不是如此生活的，從許
多學生暑假時常常不知今天星期幾便可略知一二。
緊接著，她看著自己的手表感到迷茫，劇中的人們圍成一圈，像齒輪一般的轉動著。一個
女生問她說「什麼是時間？」她回道「時間就是一直前進(forword)」，又問「那什麼是
前進？」，主角痛苦地遲疑了。這不禁讓人想起歷史哲學家班雅明先生的觀點，班氏認為
現代人類被殖入了一種「同質的、空洞的時間」（homogeneous, empty time）觀念，先
是設定了一組出生年月日，而後不斷不斷地往死亡邁進，每一秒鐘都是完全等價而不可逆
的。但是我們為何會覺得時間正在「前進」而非「倒退」、「轉彎」或「循環」呢？
最後，女主角的夢被「少女的祈禱」一曲所驚醒，向駛離的垃圾車狂奔而去，影片即嘎然
而止。垃圾車正是一個日常，卻深刻的時間意象：每天同一時間聽到相同音樂的時候，人
們就會自動自發的做一樣的事，完全被國家設定的框架所制約。
思及於此，我才赫然想起本片的標題：Away from heaven！這個Heaven或有兩層意涵：其
一，Heaven是天堂。基督教中的天堂是一個沒有淚水也沒有哀傷的地方，人們在天堂獲得
「永生」，也就是一個沒有時間的地方。人間正因為有了時間，所以遠離了Heaven。其二
，Heaven是天體、是天空中的日月與星辰。人類的時間觀念最初正是因「天體」而起，人
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朔望而有初一、十五、因太陽與月亮而有了節氣。或許可
以說，遠離了天體，人類也就遠離了時間，遠離時間的時候，就是到達天堂的時刻吧。
聽說李導演大學主修歷史學，有人說「歷史就是研究時間的學問」，在這部短短七分鐘的
片裡，觀眾可以看見導演對於「時間」的深刻辯證與詮釋，雖然沒有答案，但也為這永無
止境的辯論增添更廣的視角與光采。總的來說，是一部十分值得推薦的佳作！
追伸：筆者並非主修電影或藝術，純粹以一介鄉民的身份觀看此片。會後導演座談時曾以
此文的簡短版向導演本人分享我的心得，並請教她「時間」在她心目中的意義。導演則回
答說「讓影片自己說話」。或許作品已因完成而獨立於作者，任何的詮釋則由觀眾自行開
展，而本文正是諸多觀點之一種吧！
追伸2：私心希望明天頒獎典禮時這部電影會得獎 >"<
電影資訊：
《遠離天堂》 Away From Heaven
導演：李怡慧 / 2014 / 台灣 / 7分 / 無對白 / 英語字幕
一位大學畢業的女子，正在收拾行李，丟棄舊物，準備搬家，前往下個人生階段。正當她
拖著一袋垃圾，卻驚覺自己突然間已身在那袋垃圾裡，成為級將被丟棄的人！她割破垃圾
袋，逃了出來，發現自己身處一所學校，全身赤裸…
2014 城市遊牧影展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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