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歸來》能否重贏知識分子的心?

作者: likeqiang (李克強)   2014-05-16 18:47:23
《歸來》能否重贏知識分子的心?
初見張藝謀之前,我的腦海里還回旋著小學時看《紅高粱》的情景,記憶偶爾還會串行
,以為嘶吼著“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的不是姜文,而是張藝謀。待一個穿黑衣的人進
來,坐定,沖我笑,我才意識到,張藝謀已是一位64歲的老人。
他的臉的確很像兵馬俑,一張非常中國的臉,沒有第二個人的面部有他那種刀砍斧鑿的
質感。他不動時如同一尊遠古雕像,咧開嘴巴笑起來,又變回了憨厚的西北漢子。這種
雙重印象,讓我想起黑澤明的《影子武士》,武田信玄沉默如山,不怒自威,他的替身
卻是藏不住的扭捏與膽怯。這兩者,渾然統一在張藝謀身上,如同眾多歷史人物具有的
雙重性格。我問哪個才是他的本來樣子,他沉默一陣子說:“人一生中,只有幾百個,
甚至幾十個人真正了解自己,其他的多是誤解,以訛傳訛。”他常說的兩個詞是“不解
釋”、“算了”。
我一直認為,憑著這樣的性格和面容,張藝謀本可成為最好的男演員,中國的高倉健,
然而命運給了他另外的選擇,一條更危險、更有權力、掛滿桂冠也遍地荊棘的導演路。
《歸來》釋放的信號
5月16日,張藝謀脫離張偉平后的首部影片《歸來》將全國公映。《歸來》脫胎于嚴歌苓
的《陸犯焉識》,一部出色的“文革”小說。但張藝謀只截取了小說的最后部分,讓故
事從“文革”中的陸焉識逃回家看妻子開始,然后主要講述“文革”后,陸焉識和妻子
馮婉喻的“精神療傷”。陸焉識是上海大戶人家的少爺,回國后成了教授,上世紀五十
年代被打成反革命,“文革”時被判處無期徒刑,終被平反。所以這是一部純正的知識
分子電影。當逃出農場的陸焉識進入鏡頭,形象和表演方式的反差,我一下沒認出是陳
道明。他表演中的霸氣和夸張完全消失,變得含蓄隱忍,身上的書卷氣也契合大學教授
的身份。影片中打動人之處,也多發生在陳道明的表演情節中。
張藝謀說,陳道明很努力,很多場景他會提供三四種表演方式,而張藝謀剪取最不演的
那一條,那最符合知識分子的身份,也融于影片的風格。陳道明的改變,背后是張藝謀
的改變。
講述“文革”的電影并不好拍。《活著》有大段情節正面講述“文革”,讓葛優成為戛
納影帝,也給張藝謀帶來了遭禁的厄運;田壯壯的“文革”電影《藍風箏》遭禁,本人
更被“禁賽”多年;陳凱歌的《霸王別姬》也命運多舛。不可否認,這幾部直面“文革
”的電影,成為中國藝術電影的高峰,也成為知識分子心目中的史詩。張藝謀新片仍然
對準“文革”這一敏感區,既顯示了某種選擇,也釋放了一種信號。
但張藝謀從來不是跟體制死磕的人,他接受了之前的教訓,《歸來》雖然從“文革”講
起,但并不直接表現,而是瞄準了“后文革時代”,講述“文革”后療傷的過程,講述
“文革”帶來的次生災害,解釋更深層次的痛苦。你可以當成家庭倫理片來看,這是它
催淚的地方,也可以作為“文革”電影來解析。張藝謀對記者說,《歸來》和上述幾部
“文革”電影不是并列,而是前后繼承的關系。“文革”如二戰一樣,在幾十年、一百
年之后,也仍然值得文學家和導演深度挖掘,反復吟唱。
不得不承認,無論從應對審查還是藝術表現,《歸來》的角度選取都令人叫絕,顯示了
張藝謀的精明,以及對尺度拿捏的精準。離開了張偉平,不再有商業票房壓力。對商業
電影的厭倦,再加上作家的輔助,張藝謀開始向藝術電影回歸,并向他的老朋友們(后
來成為老對手)——知識分子靠攏。
與知識分子的恩怨情仇
幾年前,《三槍拍案驚奇》放映前后,張藝謀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說過一句話:“
想讓知識分子笑,很難。”一句話道出張藝謀對知識分子的五味雜陳。
在鬧僵之前,張藝謀和知識分子其實有過長時間的親密關系。張藝謀早期的電影,往往
有出色的小說作為母體。那時候張藝謀和莫言一塊種高粱,和余華、劉恒一起改劇本,
他對文學和作家甚至尊敬到了虔誠。1987年《紅高粱》放映后,體制內老干部大怒,認
為張藝謀靠宣揚愚昧落后、展示民族丑陋一面討好外國觀眾,群起批判《紅高粱》是“
詆毀祖國,詆毀社會主義”的“大毒草”。但這部電影得到百姓的喜歡,思想新銳的知
識分子更從中解讀出了時代氣息,對電影給予了熱情的支持。
《活著》的遭禁,讓知識分子對張藝謀的支持和同情達到頂峰,但張藝謀本人的感受要
苦澀得多,他更在乎的是電影能不能被國內的觀眾看到。知識分子的批評聲音從《一個
都不能少》開始。1999年,《一個都不能少》參賽戛納電影節,電影節主席雅各布公開
表示不喜歡,認為是在替政治做宣傳。張藝謀發表《給雅各布的一封信》,不接受西方
對影片的政治化解讀,宣布退出戛納電影節。這種向西方說不的姿態,激怒了國內知識
分子,一封信成了決裂的開始。
決裂的標志是《英雄》,票房取得空前成功,但影片體現出來的價值觀令知識分子憤怒
。著名學者崔衛平認為影片“以法西斯美學為極權者找合法性”。張藝謀沒有辯解,但
跡象顯示他深感委屈。采訪時他對我說,知識分子對自己的批評有些過度政治化,因為
他拍《英雄》時根本沒想那么多,而且當時他想拍另一個結尾,即秦王陳道明欺騙了刺
客李連杰,只不過念頭閃了一下沒有去拍,如果采用這個結尾,結果就會完全顛覆。
此后《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三槍拍案驚奇》,甚至北京奧運會開幕式,讓
張藝謀戴上了“紅衛兵情結”“裝修大師”等頭銜,他成了知識分子的公敵。最激烈的
批判來自2004年,北京《藝術評論》組織“張藝謀和中國電影藝術研討會”,批評張藝
謀“追逐名利、失去靈魂”“崇洋媚外、討好西方觀眾”“有文化戀尸癖”,等等。
知識分子的天然使命是社會批判,而作為中國導演來說,批判意味著各種各樣的死法。
深知這一點的張藝謀,尋找適合生存的空間,贏得了市場、票房,但失去了知識分子的
心。這也成為張藝謀心中的隱痛。他說知識分子的批評有道理,但又抱怨他們過度政治
解讀。
從這一點,張藝謀“歸來”的意義,既是離開商業挾持后向藝術電影的回歸,也許更是
張藝謀向知識分子的回歸。但只有等到《歸來》上映,我們才會知道,知識分子會不會
重新接納他,歡迎他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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