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的〈冰雪奇緣〉被譽為是迪士尼再一次的文藝復興，因為很
喜歡這部新作，這個稱號讓我想起迪士尼上一次文藝復興、開啟九零年
代黃金時期的起點──〈小美人魚〉，最近把收藏的藍光拿出來看，再
次陷入海底之下的魅力中。
聞天祥老師似乎也很喜歡〈小美人魚〉，寫了〈歌舞線上‧小美人
魚〉這篇詳盡用心的影評，網址如下：http://tinyurl.com/ka6gap5
作為〈小美人魚〉多年以來的死忠粉絲，高中時看到聞天祥老師同
樣也對這部作品讚譽有加，自然十分開心；最近再回過頭讀這篇文章，
發現或許他評論的起點是「歌舞」、強調的素材是歌曲與歌詞，自然在
他筆下較豐沛飽滿、並主導整部電影起承轉合的角色，都是那些有開口
歌唱、並擁有一首或以上代表歌曲的，如女主角愛麗兒、反派烏蘇拉、
重要配角賽巴斯汀等；其實這也是觀眾接觸這部歌舞電影時，最容易留
下深刻印象的部分。
但，〈小美人魚〉改編自安徒生以悲劇收場的愛情童話，翻轉悲劇
改以喜劇收場，在愛情的主軸上，女主角人魚公主義無反顧、為愛犧牲
的情懷更動不大，之所以能由悲轉喜的關鍵，我認為眾配角的幫助只是
次要的，最重要的還是男主角亞力克 (不大喜歡只稱呼他王子) 在迪士
尼版本中，遠比過往迪士尼王子更豐富細膩的戀愛心理轉折。
亞力克沒有一首歌清楚明白地唱出心曲、他甚至沒有開口歌唱，他
的心情與思緒藏在隱微幽深處，不大容易被看見的。所以我想試著從他
的角度，來補足〈小美人魚〉戀愛故事的另一部分論述。
亞力克在船上的生日宴中，談及他拒絕了一樁預定的親事，堅持他
還在尋找那個「對的人」，而當他遇見她時，他的直覺將會如雷擊般告
訴他，而後一場暴風雨來臨，為了回頭救他的寵物犬，他來不及從船上
脫逃，被爆炸的氣浪鎮暈墜入海裡陷入昏迷，而當他開始恢復意識時，
聽見美妙無比的歌聲，朦朧之際只看見一張逆光的美麗臉龐，然而那女
孩卻在他完全清醒前神秘地消失無蹤；他唯一的線索就是那段為他而唱
的甜美情歌，直覺的閃電此時擊中他，他確信美麗歌聲的主人就是他命
中注定的對象，他誓言要找到她，與她共結連理；但無論他如何尋覓，
神祕女郎依舊音訊全無。
*http://www.youtube.com/watch?v=xGlzrobQs5M
某日他在海灘上遇見一名披著帆布的狼狽女孩，女孩的面容與他印
象中聲音主人的輪廓依稀相似，他幾乎要以為他終於找到她了，隨即失
望地發現這女孩是啞的──無法說話，更遑論歌唱，根本不可能是他尋
尋覓覓的對象，但他仍好心地將這位啞女迎回自己的城堡，安排僕從用
心招待她；當經過細心妝扮的啞女孩出現在眼前，他才發現這女孩是如
此美麗，雖然舉止有些怪異，但活潑好奇的性格仍充滿吸引力，此前仍
對神祕女郎念念不忘、為其遍尋不著而悶悶不樂的亞力克，始展歡顏，
也開始對這位可愛的啞女孩傾心。
*http://www.youtube.com/watch?v=1xxAqjo0Oms
接下來是我全片最喜歡的兩個段落──亞力克在僕從建議下帶著啞
女孩出遊 (Tour of the Kingdom、Kiss the Girl) 共乘馬車、一同在
小鎮中遊玩、共舞，啞女孩在遊歷王國的過程中毫不掩飾她的興奮以及
好奇，亞力克也被感染而跟著笑得開懷；在黃昏時分，他帶著她到靜謐
的湖泊划船，萬籟都在竊竊私語地鼓舞著：親吻這女孩、吻她吧！然而
因為羞怯加上別的甚麼，亞力克始終裹足未前，在這種微妙的尷尬中，
他和啞女孩玩起猜名字的遊戲，因為謎之聲(XD)的提醒，終於猜出啞女
孩的名字──愛麗兒，這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一大步、亞力克的心
防也漸漸鬆懈，兩人間的感情流動終於從愛麗兒的單相思、轉為互相愛
戀，終於亞力克順著自己的直覺傾身欲吻愛麗兒，小舟卻莫名被打翻，
這幾乎水到渠成的真愛之吻終究功虧一簣。
*http://www.youtube.com/watch?v=aobVs-HfsCI
下一幕，亞力克面帶愁容地以銀笛演奏神祕女郎在海灘對他演唱的
旋律、若有所思地凝望海洋彼方，這就可看出了亞力克一開始不願吻愛
麗兒、不願面對自己已然愛上愛麗兒的原因──他仍然無法忘懷那美妙
的聲音、與那聲音所帶來的直覺悸動，這悸動賦予聲音主人一個神祕而
美好的形象，然而他所記得乃至眷戀的，終究也只是這份形象罷了。亞
力克的僕從看穿他心中的矛盾與掙扎，勸慰他：「遠比任何夢中女郎還
要好的，是個有血有肉、溫暖貼心，並且就在你身旁的女孩。」一聽此
言，亞力克終於下定決心，用力地把手中銀笛拋入黑夜的海裡，這樣的
舉措明白表示他已經在夢幻女郎與愛麗兒之間做出抉擇，他選擇了在這
兩天相處後情不自禁愛上的愛麗兒。
*http://www.youtube.com/watch?v=xlGpghRG4To
此時那個他尋覓已久的聲音又出現了，出於疑惑他俯身查看，卻被
烏蘇拉以愛麗兒聲音為基礎的魔法控制住，如魁儡般地宣布要與烏蘇拉
偽裝的女子成婚並倉促舉行婚禮，幸虧婚禮被愛麗兒的快樂夥伴們干擾、
魔法也被破解，當他恢復神識時，驚喜地發現原來他愛上的愛麗兒、其
實也是那位美妙聲音的神祕主人，讓他能夠更堅定地說出「妳就是我的
命中注定、我一直在尋找的人」；當愛麗兒恢復人魚身、被烏蘇拉拉至
海裡，「我已經錯過她一回、我不要再失去她一次！」亞力克不顧自己
只是個凡人，義無反顧地躍入海裡拯救愛麗兒，成為殺死海巫的功臣。
*http://www.youtube.com/watch?v=A3zNFPKjb44
聞天祥老師將蝦兵蟹將破壞婚禮的橋段標註為原著之破解，迪士尼
小美人魚的確破解了原著，但我認為「破解原著」的關鍵，在把銀笛／
虛幻執著遠遠拋棄的亞力克，這舉動讓他與原著中執迷不悟的王子截然
相反，也使原著中的單戀轉為相愛，海巫的魁儡魔法、乃至於婚禮的破
壞，只是為了後續故事的高潮而為之的安排罷了。
愛麗兒為了亞力克，願意用美好的歌喉換一雙腿、離開海洋來到陸
地，成為他的世界中一份子；亞力克為了愛麗兒，願意放下虛幻的執著
選擇真實的感情、願意為了這份感情涉險奮鬥；他們為彼此付出這樣的
勇氣與努力，而對方的回報也同樣值得這樣的付出，使迪士尼版〈小美
人魚〉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甜美的愛情故事。
〈小美人魚〉之前，迪士尼也改編了以女性為主角的童話並成為經
典──白雪公主、仙履奇緣、睡美人，這些改編同樣以愛情為完美結局，
但都只有一見鍾情的開始與從此幸福快樂的結局，缺少動心乃至相戀的
過程；然而，一段愛情的開花結果，靠的不應是神仙教母變出的南瓜馬
車與玻璃鞋、不應是三仙女的祝福與守護，而是王子與公主／男孩與女
孩間勇敢確認彼此感情、並走入對方世界的決心；迪士尼改編童話的作
品，在〈小美人魚〉始出現了感情的鋪排。而能夠使原著的悲劇轉為迪
士尼的喜劇，關鍵就是這個情意隨著故事進行，不斷改變而趨漸成熟的
王子亞力克，他與原著王子最大的不同就是拋開了虛幻的執著而真心選
擇所愛，而這關鍵而細膩的鋪排，則在華麗的歌舞之外──初看〈小美
人魚〉時不一定會發現，但多品味幾次，就可以體會到這段新編安徒生
童話愛情的細膩甜美處了。
p.s 迪士尼由歌舞動畫改編音樂劇時，往往會加入礙於電影長度而刪減
掉的設定與片段；在2008年時〈小美人魚〉音樂劇搬上百老匯，愛
麗兒與亞力克的感情被描述的更細膩！推薦〈Her Voice〉(電影中
刪去的亞力克獨唱曲)、〈One Step Closer〉 (亞力克鼓勵愛麗兒
以舞蹈表達心聲)、〈If Only〉 (苦於無法表白心聲的愛麗兒、與
陷入兩難的亞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