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環太平洋上映的時候回顧一下這位拉丁美裔的怪怪導演的風格和作品是個不錯的時間
點。
Guillermo del Toro的作品通常有兩個類型：前一類具有娛樂性質，且強烈反映導演個人
的偏好；後一類則具有非常嚴肅主題與寫實元素。然而不管兩者在性質上的差異有
多大，它們總是被一個固定的主軸貫穿著，那就是del Toro對於黑暗的奇幻生物的偏愛，
這種偏愛在兩個類型的作品中發揮了不同的作用。
就娛樂性質的作品而言，這讓他的商業電影似乎永遠像是在為某些特殊的偏好而服務，這
個服務通常是以滿懷誠意的整體美學設計的方式來呈現，而以上也是他的商業作品最大的
優點。del Toro雖然相當容易讓人聯想到Peter Jackson，但說實話，後者在娛樂要素相
關的執導技巧，像是場面調度與動作設計上還是略勝一籌。相對而言，del Toro的執導雖
然始終給人一種做中學學中做的感覺，但有一個我認為相當重要的事情彌補了這點，那就
是透過美學所展現的誠意，這種誠意，無論展現的對象是觀眾、那些比較嚴苛的影評還是
任何人都不會有所差別。他的電影所具有的這種美學誠意，並不像是那種自鳴得意的炫學
，或者一種專屬導演個人的美學朝聖之旅，反而比較像是一個靦腆的大男孩邀你進入他的
房間一覽他的個人收藏，那表情使你知道他不只發自內心喜歡這些東西，還殷切地想與他
人分享。
進一步來說，這種誠意為del Toro的風格化與觀眾之間搭建了一道良好的橋梁。他傾訴
自己的愛好的方式總是有趣的、輕鬆的，或者說"通俗的"，雖然這似乎讓del Toro的商業
電影有時候缺乏必要的嚴肅感，但卻也較容易獲得媒體的普遍青睞。以一個如此風格化的
導演來說，這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情。
del Toro對於黑暗的奇幻生物的偏愛，在他那些比較嚴肅的作品有更重大的意義，我們可
以用羊男的迷宮的一個重要概念來歸結：黑暗裡也可以綻放光亮，殘酷裡也可以擁有天真
。在Cronos和鬼童院中，這個概念在相當的程度上還只是屬於固定的figure(Cronos中的吸
血鬼、鬼童院中的幽靈)，到了羊男的迷宮，它更演變成了一個世界性的想像，一個相對
於無情內戰的人間煉獄的童話世界。在del Toro的手底下，本當可怖的幻想，反而成了人
們最終的寄託、幸福的象徵，這個過程賦予了那些奇想的，不只是情感的深度，也完成了
對於情感形式的決定：促使人們對扭曲與醜惡的形象產生憐憫與關懷。雖然上述的情況似
乎也適用在更知名的Tim Burton，但del Toro在這方面明顯比Burton更加嚴肅，更充滿
扎根於現實的情感。(不要忘記，鬼童院和羊男的迷宮的背景都是西班牙內戰。)
上面的說法可能會給人一種印象，讓人以為這些比較嚴肅特質不會出現在他的娛樂作品
中，但那並不是事實。即便是在秘密客這部關於巨大蟑螂的怪物電影中，還是能隱晦的
挖掘到一些由del Toro的黑暗幻想所驅動的形式相似的情感元素，像是母愛這個主題。
但由於那始終存在的作品間的分野，這些元素往往在被分派到另一邊後就顯得模糊不清
，而無關緊要了。
我之前提過，Guillermo del Toro的一大問題或許在於他的商業電影有時候缺乏必要的
嚴肅感。這個問題用更抽象的方式來看，則是他還沒辦法創造一個統合自己所有風格的
形式。為什麼這會是一個問題呢？因為，如果del Toro不在這方面做一些改變的話，
他的作品將永遠面對著分化問題，一半屬於fanboy的世界，另一半則是對於社會現實的
反思，而對於一個雅俗共賞的偉大導演的最好測驗，往往是看他是否能在同一時間內容納
兩種互有衝突的念頭卻仍能繼續其工作而不受影響。當然，統合的方式不一定需要透過嚴
肅感，但無論如何，你總是需要某種方式，而del Toro還缺乏這種手段顯然是個不爭的事
實。
即便如此，Guillermo del Toro還是一個相當值得所有人去認識的導演，他既有思想，也
有風格，只是離雅俗共賞上尚欠臨門一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