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不對，老師，你是不是與三十年前的意外有關？請你老實回答
我。」窗外閃過落雷，瞬間強光照亮室內。
　　溫開水鼓起勇氣，面對校園怪談，沒有感情的化學老師。據說他不是人類，是披著人
皮的外星生物。有人說他在午間散步、晨間澆花，數十年如一日，分毫不差。就算是下雨
天，要撐傘澆花、散步。同學都戲稱他是外星人。
　　幾人在雨夜中的校舍對峙，外頭大雨滂沱，雷聲轟隆，雨又下得更大。彷彿鬼夜哭一
般駭人。
＊
　　天空幽暗，嘩啦嘩啦下下下雨天，潮濕泥土與霉味，心情也跟著陰鬱不快。
　　放學時，溫開水看見走廊的另一頭有個渾身淋濕的同學。像是泡進冷水池一般，毫無
遺漏的浸濕制服。
　　隨著越走越近，「同學，你知道三年十二班的古本同學嗎？」那溼透的同學忽然開口
。
　　溫開水害羞地看向地面，視線盡量不在她身上停留，彷彿還帶了點花的香氣。自己是
一年級的，自然不認識什麼三年十二班的古本。
　　「抱歉，三年級的我都不認識。」他便快步走過，心臟撲通，內心的奇怪念頭好是難
為情。
　　很大　　真的很大啊。雨果然很大，怎沒有放颱風假呢？本來的蓮花池塘現在都淹沒
了，看不出哪裡是走道哪裡是水塘。
　　消波市北高的滑水道，期間限定。有白目的學生不怕危險，在那斜坡變成的滑水道奮
力衝刺滑行，激起一陣水花，像企鵝一般溜在地上。本以為錄取分數遠高於消波市南高，
沒想到北高還有這種人，年輕人果然想的都一樣。
＊
　　越接近校門，溫開水越是心煩，不願頂著大雨，弄濕鞋襪走回去。
　　「吶，溫開水！雨傘什麼的，有帶吧。」遠看是身材修長的冰山美人，像是雪女一般
的女同學等在穿堂。
　　可以的話不想和她打交道，不要被她迷人的外貌所蒙蔽，她可是內心惡毒的北高魔女
，明夷同學。要不是我在清明節被邪巫叫魂，受了她解圍，還發生了很多事，我們才不會
有這種孽緣。
　　明夷同學因為有靈異體質還會些法術，整個人瘋瘋癲癲殘念系美少女。曾有人請她為
自己的戀情祝福，卻變成一輩子的詛咒。後來聽說當事人結婚了，真是可喜可賀。
　　總之，她不只時常用怪法術惡整我，內心還十分惡劣。千萬別被她迷住了，溫開水。
　　「吶、吶。別假裝看不見，溫開水。借我雨傘。」很靠近，她伸出細長又白皙的手指
。
　　「雨這麼大，撐傘也沒用啦。」
　　「那就借我吧。雨傘什麼的，有帶吧？」明夷身上帶有檸檬香氣，她靠過來要搶。柔
軟，又順的黑長髮擺盪飄散。
　　「你那麼厲害，怎不讓雨停五分鐘？」
　　「那一起撐吧。」明夷雙頰微紅，雨滴落下嘩啦嘩啦，蓋過話語聲。
　　她假裝放棄轉過身去，要邁入狂風暴雨之中。讓人心中有點愧疚，要是明夷和剛才走
廊那位一樣，一定也是泡入雨水中，無一例外。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借她雨傘時，她猛的轉身撲向我的雨傘，很近很柔軟，太過靠近了
，搶走我的雨傘，跳入嘩啦大雨之中。
　　當時很快，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記不清了。他內心滿是咒罵明夷同學，想的全是她。只
得等帶雨停，或是下定決定衝過這場暴風雨。
　　過沒多久，明夷傳來訊息，說他在教室抽屜還有一把折疊傘，可以借我。
　　「你在等什麼？還不回家？」
　　「我在等雨停。傘還來。」配上憤怒的貼圖。
　　「雨婷！！！是誰？幾班的？」明夷也配上的生氣的貼圖。
　　不知他是否在開玩笑，還是要繼續嘲諷我。
　　「等下雨停止啦。對了，你知道三年十二班，有個叫古本的人嗎？」
　　「三年級只有六班喔。」
　　我想想，對耶。怎麼可能有十二班這麼多，一年級也是只有六班。
　　剛才落湯雞的同學到底是在問什麼？
　　有種不好的預感，冷顫從尾椎直竄腦門，像是電到一般，酥酥麻麻，顫顫驚驚。怪怪
的，真的怪怪的，才沒有十二班。我才不是吃到明夷口水，變的能有陰陽眼看見奇怪的東
西，但是心中毛毛的。也不敢回教室去拿明夷的雨傘。
　　在物理上的大雨與校園七大不可思議之間，我勇敢冒雨前行，冰冷的大雨滴打在身上
也是會痛，濕掉的鞋子和褲子沉重不已。
＊
　　李貞臻同學，你聽過這所學校的怪談嗎？那是我同班同學，因為某些怪事也受了明夷
同學的幫助。她是個認真生活的普通人，紮起黑長馬尾就是她最多的裝扮。
　　「你說北高七大不可思議？北高魔女、外星人老師、下雨幽靈．．．．．．」李貞臻
戴起黑框眼鏡，溫柔的表情說著。
　　「你說下雨天會出現的那個啊。不知在何年往生的學姊，幽靈總是在雨天出現，穿著
舊式校服，渾身濕透的出現，會問遇到的人認不認識三年十二班的古本。要是回答認識的
話．．．．．．」
　　「會怎樣？」
　　「她就會變成怪物，糾纏著，讓人生一場大病。」
　　「．．．．．．我昨天好像遇到那個幽靈了，好像是這樣，因為那個人也問我同樣問
題，三年十二班的古本．．．．．．」
　　李貞臻燦爛的笑容，一臉不相信。就在一旁，近的能聞到身上的肥皂香氣。「怎麼可
能，一定是有人依照那個傳說故意模仿，在嚇人吧。你有看清楚她穿的校服嗎？」
　　「什麼很大？我可沒注意看，不清楚校服款式，但回想起來氣氛毛毛的。」
　　不知道那幽靈跟古本到底有何仇恨。傳說也好幾年了吧，那古本肯定已經畢業了，看
來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的幽靈。因為意外成了地縛靈嗎？該不會埋在校舍裡吧，或是與
古本有什麼糾紛，被埋在混泥土中。
　　當時正在新建的新大樓，也就是現在某棟校舍。溫開水在內心反覆猜測，但這些也只
是猜測。反正自己也不認識叫古本的人，也不會再碰上那雨天幽靈了吧。
　　「那回答不認識呢？雨天幽靈會怎樣？」
　　故作沉默，李貞臻慢慢說道：「那個幽靈學姊會說，一邊露出猙獰鬼臉，一邊吶喊你
騙人。這樣。」
　　看著她故意講的很嚇人的模樣，有點可愛，眉眼之間很平凡的可愛。
　　與傳說不同，昨日那幽靈並沒有外型變化，聽到我說不認識，也沒有什麼動作。至少
我沒生病，拜明夷同學所賜冒雨回家，一點噴嚏都沒有。
　　果然傳說都是騙人的。
＊
　　「吶，溫開水。笑的這麼開心，是遇上什麼好事了啊。」明夷遞出深藍色雨傘，狠狠
敲打我的頭。
　　還好李同學幫我擋住第二下，順手搶過雨傘。「明夷同學，怎麼有空來我們班。」
　　「我．．．．．．我想去哪就去哪，哼！只．．．．．．只不過是來還雨傘。才不是
特意來找溫開水呢。」明夷邊說邊晃動柔順黑長髮。
　　明明只是普通的對話，溫開水卻覺得緊張，好像隨時都會變成搶糖果一般的爭鬥氣氛
。
　　「對了，開水說他昨天看到了，那個下雨天會出現的幽靈。學校真的有嗎？」
　　因為明夷有陰陽眼，問她最快，或許能知道雨天幽靈更多詳情。到底是否被古本同學
殺害，或是另有糾葛。
　　一臉神秘，猶如討人厭的黑貓那般可愛又神秘，明夷笑而不語。或許她與李貞臻不是
很對盤。
　　學校裡也沒人能讓她滿意，沒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
　　連日大雨，都發霉了。不知多久沒看到藍天白雲，享受夏日豔陽熾烤，揮汗打球的日
子。
　　同學在教室打起室內棒球，揉起的紙團投出，掃把揮擊敲出安打。
　　「現在是打掃時間。」冷冰冰又毫無生氣的外星人老師路過，沒收了紙團。
　　「是，外星人老師。」
　　沒有生氣，也無反駁，外星人老師默默地走了。
　　太習慣這個稱呼，以至於大家都忘記他叫什麼名子。甚至是其他老師還以為他姓外，
叫他外老師呢。
　　我會注意到這件事只是偶然，李貞臻傳給我看學校官網，看那外星人老師。
　　他的真名叫　古本匣賀　　
　　腦中奇怪的細胞互相連通，古本匣賀、古本同學、舊校服、雨夜幽靈。這一切的一切
，通通連起來了。
　　「妳也認為外星人老師就是幽靈在尋找的古本同學。」
　　沒想到李貞臻這麼敏銳，一定很適合當偵探。她認為很多年前，古本在校就讀，與雨
天幽靈認識。然後發生了些事，幽靈被埋藏在校舍之中，帶著怨恨徘徊不去，無法升天。
　　那外星人老師這樣怪異個性，也許與當的事件有關。也許古本匣賀真的就是披著人類
外皮的外星生物，人皮來自雨天幽靈．．．．．．
　　「這樣會不會太陰謀論。李同學很喜歡看那些超自然的節目嗎？五十一區、蜥蜴人之
類的。」
　　本來一臉得意的她，瞬間雙頰飛紅，「才．．．．．．才沒有，只是有可能有外星人
，以這樣的前提來推論。開水．．．．．．會不喜歡．．．．．．」話音越來越小，幾乎
聽不見。
＊
　　溫開水開始觀察外星人老師，覺得他很可能在以前害了雨天幽靈。
　　基本上每天行程都很固定，早晨在校園散步，中午吃完飯、澆花，放學後外星人老師
會去超市採買。
　　每天都一樣，沒有不一樣，固定到不可思議。
　　他真的是人類嗎？就算下雨，他也撐著傘去澆花，太奇怪了。好似程式設計好就無法
更動。不合時宜的機器人。
　　感覺雙眼空洞，失去了希望的大人就是這樣。深處帶有憂傷與無奈，似腐化的深水潭
，水體停滯無法流動，覆滿藻類無法呼吸。
　　溫開水如此猜測，難道當年真有案件，讓外星人老師悔恨至今，帶著贖罪的心情苟活
於世，他不小心害死了雨天幽靈？
　　李同學的外星人論太陰謀了，我這樣的推測才合乎道理。
　　＊
　　彷若憂傷不會停止，雨水不停從空中落下，是夏季大氣現象，不停的下雨，上下學都
好煩悶。
　　「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溫開水走在幽暗潮濕的走廊，雨水、泥土氣味飄盪。
　　「同學，你認識三年十二班的古本嗎？」
　　又是雨夜幽靈，那個舊制服學姊。看起來跟上次一樣。
　　「是的。我認識古本，你要找他嗎？你們之間有何仇恨？一切到底是怎麼回是？」一
股腦的，溫開水不停拋出疑問。
　　「跟他說，我在這。」幽靈表情悲傷。身影慢慢變淡，幾乎看不見，如白霧消散一般
。
　　「你怎麼不直接去見他？就像現在一樣，別走啊，學姊，你叫什麼名字。你們之間到
底發生了什麼？」
　　這次，那舊校服學姊就這樣整個人消失不見。
＊
　　「老師，你知道這所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嗎？該怎麼說，下雨的幽靈正在找你。你一
定覺得我在開玩笑吧，但她要我轉達，她在等你。」
　　外星人老師面無表情，毫無波瀾。
　　看他好像不相信，溫開水說出他的猜想「這麼說吧，古本老師，三十年前你還在校就
讀時的事，我也知道了。那個人正在等你，雖然是下雨天才會出現的幽靈，她說她在等你
。老師，跟我去見見她吧。」
　　心臟怦怦跳，面對三十年前的兇殺案嫌疑，溫開水不自覺幻想自己會被做掉，然後用
不知名化學溶劑銷毀，沒人會發現。（美國電視劇看太多。）
　　溫開水好奇外星人老師與幽靈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在哪？」外星人老師表面毫無波瀾，眼神中露出一絲慌張、閃爍。
　　「我也不知道，不過下雨天她就會出現，跟我出去走走。一定會看見她。」
　　放課後學生漸漸減少，兩人在校園走廊隨意走動。外頭雨水與屋簷、地面、樹葉碰撞
敲打聲，雨還是很大。彷彿憂傷不會停止。
　　「．．．．．．所以三十年前，你是怎麼害死她的？」溫開水問出不合時宜的話語。
　　「要是我早點跟她說我的心意，或許結局會不一樣。」這話，很難想像是從外星人這
樣老古板的老師口中說出來的。
　　所以是情殺？溫開水內心慌張，深怕自己知道太多秘密。
　　「你知道她的墓在哪裡？」
　　「知道，當然知道。我常去探望她。」
　　太可怕了吧，溫開水不由得冷顫。腦中胡亂拼湊，會不會是每日澆花的花圃下方。難
道雨天幽靈是要來報仇的嗎？
　　走廊盡頭，穿著舊校服的幽靈站在那。
　　「老師你看，她就在那。」
　　「在哪裡？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只有雨聲，泥土雜草的氣味。橘夜華，你在哪裡，出
來跟我說說話。我有好多事來不及跟你說。你不願意現身，這麼多年還是在怪我嗎？」
　　明明學生中能看見雨天幽靈的不只我一人，但跟她有著深厚淵源的外星人老師卻看不
見。就在眼前，幾步的距離。
　　「說話啊，夜華。跟我說說話，我想念你的聲音。」
　　
　　不知到底是深情還是變態。把人銷毀埋在花圃之下，卻又擁有著深厚情感，溫開水也
不知如何評價。別人感情的事終究外人無法插手。
　　「溫同學，你看的到吧。幫我跟她說我在這，快幫我跟她說。好想再見你一面。」
　　奇怪的是幽靈表情不感到憤怒，也沒有化作厲鬼，反而是喜極而泣，終於見到多年老
友似的。眼神中含有無限溫情，一點都不像是兇手與被害人間的關係。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
　　「幽靈學姊，你就現身吧，直接和她說說話。」
　　幽靈搖搖頭，她是看不見也聽不到的。也許是命中注定，不管生死都無緣，無法再度
相見。默默流下眼淚。
　　等等你想見他嗎？我也許有辦法讓他們相見。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北高的魔女明夷同
學一定有辦法，對她來說小事一樁。
　　溫開水看著手機螢幕，呼了好大口氣，下定決心按下明夷同學的電話。「喂，明夷同
學。你還在學校嗎？我又看到那個雨天幽靈了．．．．．．對，你能過來嗎？．．．．．
．」
　　不多時，冰山美人外貌的明夷同學帶著工具包慢慢走來。「你真的想見她，決不後悔
？」
　　外星人老師難得的激動表情，彷彿木偶有了人的感情，五官表情生動起來。「明夷同
學你真有辦法讓我與幽靈相見？拜託了，化學分數的話你不用擔心
．．．．．．」
　　明夷同學掏出符咒，包裹在外星人老師手機上「不用麻煩了，課業從來不是我的煩惱
。我的收費可是很貴的，你絕不後悔？」
　　「絕不。」
　　那是一個無法拒絕的數字，如果用點鈔機來點、點、點、點．．．．．．不知道要點
幾秒。明夷賣給了外星人老師一把陳舊銅鏡和幾張符咒。
　　用這個你就能看見對方，把著些貼在手機上，你就能與對方說話。非常不科學啊，但
面對兩人間的複雜情感，要如此迂迴的方式相見，外星人老師沒有遲疑。
　　外星人老師帶著悔恨與遺憾默默留在世上，過著索然無味每一天。無時無刻都想著她
，終於在三十年後再度相見，看著鏡子映照出下雨幽靈的身影默默流下眼淚。
＊
　　明夷說交給他們自己去講吧，又要求我還她人情。
　　
　　「我還是有很多疑問，如果老師當年真的殺了幽靈學姊，那他們怎麼會想相見？」
　　那把藍色的傘很小，我與明夷一同走在前往韓式料理店的路上，傘外雨勢兇猛嘩啦。
傘內傳來明夷身上好聞的氣味，像是檸檬蛋糕的味道。
　　感覺空間不是很足夠，肩膀與肩膀互相靠近。要不這麼靠近，是躲不了雨的。
　　「你想知道嗎？」語調一臉得意。果然是內心惡毒的明夷同學。
　　她說，幽靈跟她說。外星人老師在三十年前在本校就讀，認識了幽靈學姊。兩人關係
密切，但就是沒人說出內心想法。那時颱風天，雨很大風很強，幽靈學姊就在上學的路上
跌落大排水溝。
　　外星人老師悲傷不已，失去了人類的情感表達。好不容易再回到母校，日夜等待著幽
靈學姊。
　　沒想到幽靈學姊也是情深義重，在此徘徊不去，等待著外星人老師。
　　
　　明明找到了對方，但卻無法相見，一般人是看不見幽靈的。幾步的距離卻如此遙遠，
人鬼間無法相連。不知怎麼的就算成了校園怪談，外星人老師始終看不見對方，縱使都回
到他們相遇的地方，等待著對方，如此思念。
　　以上這些全是其他漂浮幽靈跟明夷同學說的。
　　「可能是命中註定吧，所以只能以這種間接作弊的方式讓兩人相見。」她絲毫不提很
高額的收費。
　　溫開水微微縮起肩膀「那墓又是怎麼回是？明明外星人老師一點錯都沒有，我問他時
卻不說明白。還好我不是偵探。」
　　「外星人老師常去掃墓，正常的那種墓。順帶一提，那花圃是以前他們常聊天的地方
。」
　　雨聲很大，雨傘很小。仍然掩蓋不住緊張的心跳，一定是因為溫開水自己的猜想全都
錯誤，導致知道真相後，有點羞愧的緣故。
　　彷彿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自己的存在與對方存在緊緊貼在一起似的，溫開水只希望
別再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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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 兔子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