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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只留一盞燈。
披了件外套，帳款也已經清點過了，再三確認過沒有什麼東西落下。摁掉電燈開關前，還
必須把收音機給關了，你知道的，一個人上班沒點聲音，總是有些可怕的。
扭上了旋鈕，從口袋撈了鑰匙，正打算離開店裡的時候，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那是一個女人。
「對不起，我們打烊了。」
「一杯熱咖啡就好，喝完我就會離開。」沒等我答允，她就拉了一張椅子逕自坐下。
女人看起來很冷，儘管現在是夏天，她穿著一身針織毛衣，脖子上掛著一條舊舊的暗紅色
圍巾，外頭罩著一件厚重的白色羽絨服，而頭上戴著一頂民俗風的毛帽，儘管這樣，在昏
黃的燈光下，她那張煞白煞白的臉上，仍舊沒有一絲血色。
「什麼咖啡都可以嗎？」
「都可以。」
我會這麼問，是因為不想再清洗一次咖啡機。
當我把咖啡遞到她面前，她的雙手從羽絨外套的口袋中伸了出來，套著褐色皮手套的雙手
接過了咖啡，在凍得發紫的嘴唇邊沾了一口，就擱在了桌上。
我下意識的不去看牆上的掛鐘，這樣才不會提醒我早已經過了八點，何況，老闆說過，獨
自來這裡的客人，都需要幫助，如果可以，盡量不要讓他們到山裡。
這裡往山裡的路程並不遠，十幾二十分鐘就能抵達，而結伴的，不管多晚都不必攔阻，因
為那叫做觀光，而通常一個人來的，動機通常都一致，而這類型的旅客，臉上都是掛著同
一類的表情，像是從裡邊爛到了外面，只剩一張皮笑肉不笑的皮囊照在了身上。
她兩隻無神的眼睛沒有聚焦在我身上，像是穿過我了，望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咖啡的熱
氣把她的五官給籠上了一層紗，讓我更猜不透她現在在想些什麼了。
「出了什麼事情嗎？」我問。
「會來這裡的，都出事情了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答案，我反而有點語塞了。
「你都聽過怎麼樣的故事呢？」她嘴角勾起了一點弧度，但眼睛沒有笑。
「大都是老闆聽說，然後告訴我的，不過……都不是什麼快樂的故事。」我撓了撓頭，然
後表明自己其實還沒有親自聽客人說過。
她點了點頭，把攪拌棒逆時針的攪動著咖啡，即溶的，早應該沒什麼結塊的咖啡粉了，但
她沒有停下手，就是攪著，我的視線不自覺地被拉了過去，一時竟然有些頭暈眼花。
「這麼晚了，您還上山嗎？」我問。
她沒有回答，良久、良久，她幽幽地吐出了一句：「你願意，借我寄放我的故事嗎？」
我沒有猶豫太久，僵硬地點了點頭。
女人的眼珠子一瞬間好像蒙上了一層灰，幽幽暗暗不知道在看什麼，她只是淡淡地嘆了一
口氣，緩緩地解下了自己的圍巾說：「早點來就好了。」
我赫然看見，圍巾下面是一道好深好深的傷口，深得見骨，還泊泊地躺著暗紅色的血。
我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當我定睛一看，桌上乾乾淨淨的，沒有那個女人、也沒有甚麼
咖啡，我狐疑地轉頭看著牆上的時間，指針正巧掛在八點的位置。
我簡單的巡過了一次店面，走回了餐桌旁，想把剛才的椅子給靠上，由於剛才發生的一切
太過真實，我的右手都還在微微地顫抖。
但當椅子靠上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椅子的腳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我緩緩
地彎下了腰，從桌子下把那個東西給扯了出來。
那是一條暗紅色的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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