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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嗆鼻的味道緩緩從大門門縫底下竄出，伴隨著淡淡的白煙往室內散開。
房外失火了。
陸倚杉衝入浴室拿了兩條濕毛巾摀住自己的口鼻後，低身走到大門邊，用手輕輕探了下門
把的溫度，發現熱的異常。看來門外可能已經陷入火海，樓梯間中堆滿的雜物恐怕讓火勢
燒得更為猛烈。
現在輕率地打開門把無異於自殺，陸倚杉將手中剩下的濕毛巾塞滿門縫底下的空間，試圖
減緩濃煙漫進來的速度。
但如果失火點在樓梯間，相當於唯一的逃生路線被封閉，只能設法另覓出口。
「怎麼會突然失火了？這該怎麼辦？」鄭雅婷神色有些慌亂：「還是我先看看外面的情況
。」
話音未落，幽靈女高中生作勢就要穿牆，但額頭卻重重撞上了牆壁。
一人一鬼都愣在那邊。
陸倚杉眼中的女高中生的身影沒有像下午初次看見時那麼透明，顏色更為濃郁和立體。
「怎麼又突然可以碰到東西了勒？」鄭雅婷揉了下額頭：「是不會痛啦！可是好奇怪呦。
」
她露出專注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手指頭，慢慢地將食指沒入牆內。
「先別！」陸倚杉出聲制止再度嘗試穿牆的鄭雅婷。
現在的鄭雅婷看起來不太能夠控制自己與物質世界互動的情況，倘若成功幽靈化穿牆後又
被迫實體化而困在樓梯間呢？實體化的女鬼會不會被大火燒死呢？先不論女鬼再死一次之
後會變成什麼東西，但鄭雅婷是與十七年前的自己有所連結的存在，他不希望有什麼意外
。
對於鄭雅婷突然可以與現實世界互動，他心中有兩個初步的想法，一個是時間：幽靈隨著
出現在物質世界越久，就逐步獲得與外界互動的能力；另一個是煙霧，從門縫中漫進來的
煙讓幽靈有了實體化的媒介。
但無論是哪個，陸倚杉都不希望鄭雅婷在不穩定的情況下嘗試穿牆，到時卡在牆中間變成
名副其實的地縛靈就更糟糕了。
「試著讓自己保持在幽靈的情況。」
陸倚杉沒理會後續鄭雅婷的嘀咕，連忙摀著鼻子，伏著身體檢查各個房間的窗戶。只要能
幽靈化鄭雅婷就很容易逃走，但自己可就沒那麼樂觀了。
房間裡的煙霧越來越大，氣味更加的扎人，從濕濡的毛巾硬是竄入鼻腔，每口都能聞見混
和著廢塑膠和燒焦木頭的噁臭，又刺又暈人。
房內的溫度也顯著的提升，如同被關在窯洞中，陸倚杉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處在燃燒的邊
緣，勉強靠蓮蓬頭淋濕了自己，不然只怕稍有火星就會開始自焚。
迅速檢查過各房間的窗戶。窗外都為了防盜都加裝鐵窗，由外往內鎖死，鎖住了往外逃生
的希望。
陸倚杉真想好好罵罵十七年前的自己，這算哪門子的防盜鐵窗？防賊之前先把自己給悶死
了。
原本有腹案將鐵窗用廖添丁的鑰匙卸下，然後用口香糖吹出氣球把自己緩降到地面逃脫，
但拿著鑰匙的手完全抅不到連接處。
室內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房中陷入漆黑，只能依稀看見鄭雅婷半透明的身體站在餐桌前
，焦急地看著自己。
「我剛剛試了，只要集中精神的話，想要實體化或是變成幽靈都還是辦的到的。可是倚杉
你怎麼辦啊，你又不能變成幽靈飛出去。」
陸倚杉腦海中迸出一個念頭：如果他死在這邊變成幽靈，不就剛好跟鄭雅婷湊成一對鬼鴛
鴦，鄭雅婷就不需要忍受陰陽兩隔之苦。她現在還很重視我的安危，若是認知到這點之後
態度不知道是否會有轉換？
不行，在恢復記憶之前，他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在這裡。
「你先從比較安全的這側出去，看能不能通知消防隊員有人受困在這邊。」
鄭雅婷點了點頭，探身便穿過鐵窗，從四樓飄了出去。
陸倚杉拿著手邊的工具，整個身子蜷縮在鐵窗邊，把口鼻往外湊儘可能呼吸些新鮮空氣。
公寓旁的小公園上聚集了不少民眾，許多是從房子中逃出來的，更多是看熱鬧的無事群眾
。有數個穿著紅色衣服的消防人員企圖維持現場秩序，但還不見有消防車或雲梯車，只隱
隱聽得巷子的尾端有微弱的鳴笛聲。
「還沒來嗎？」陸倚杉難忍嗆鼻的氣味，摀著嘴咳個不停。窒息般的熱浪讓他有種全身上
下都要燒起來的錯覺。
「倚杉，不好了！」鄭雅婷半透明的身影漂浮在窗外：「防火巷裡停滿了違停的車子，消
防車開不進來。現在才在聯絡里長要找車主移車。不知道要弄到什麼時候。」
「而且……」鄭雅婷說：「我剛剛在下面怎麼樣都沒辦法讓消防隊員看到我，想要拍他們
吸引注意力手也會直接穿過去。這下該是要怎麼辦哪……。」
陸倚杉看鄭雅婷急的話都說不好，淚珠幾乎要從眼眶泛出，安撫她的情緒後才說：「現在
呢？能不能嘗試邊飄在空中邊讓自己的右手握住這扇鐵窗？」
陸倚杉心中是有些擔心鄭雅婷無法控制自己局部實體化，在窗外沒弄好會直接往下摔，但
現在的情況不容讓鄭雅婷到房內逐步做實驗測試了。
鄭雅婷顫抖的手握住了鐵窗，用力地搖了一下，鐵窗僅微微地抖動。
「我拉不動這個鐵窗啊。而且鐵窗的連接處除了用螺絲鎖起來之外，好像還有焊接的痕跡
。」
「這樣就夠了。」陸倚杉硬撐起笑容把廖添丁的鑰匙遞給在窗外的鄭雅婷：「用這個把窗
戶卸下來，快。」
「可是鑰匙沒辦法用在這邊啊？」
「這是一把神奇的鑰匙。」陸倚杉說：「相信我。」
鄭雅婷把鑰匙對準右下角的連接處，不太有把握的輕輕靠了上去。鑰匙的金屬頭部自行變
成連接處的螺帽蓋，兩個剛好完全貼合，彷彿一開始就是為這個螺絲帽打造的。
鄭雅婷轉了一下，連接處的焊鐵居然很順利地被鑰匙帶動起來。她沒時間思考怎麼會出現
這種奇怪的現象，趕緊接著解開剩下的七處連接處。
見鄭雅婷解開所有的連接處，陸倚杉一腳踢開鐵窗，從窗台往下看，四樓的高度不是可以
說跳就跳，拍拍褲子就沒事。二樓處有個綠色大遮雨棚，希望可以先落到上面減緩衝力，
而不要直接摔到柏油路上。
下方公園有個穿花衣的大嬸見他推開了鐵窗，對他大喊：「少年啊，不要跳下來，四樓危
險啊！」
陸倚杉接過了鄭雅婷遞來的鑰匙，收在口袋中。他心中也頗是躊躇，拆掉鐵窗整個人可以
探出身來後空氣已經好了很多，沒有立即被嗆暈在火場的危險。在這邊等待支援或許也是
辦法。
轟隆轟隆！腥紅的火光從門縫中竄了出來，立即沿著牆面往天花板的木製裝潢延燒，房間
的門板在梯廳的悶燒下似乎隨時都要倒下。灼熱的火星隨著炙熱的空氣噴了出來，散布到
陸倚杉身上，較為乾燥的手肘部分居然竄出了火苗。
顧不得四樓高了，繼續待在這個房間只是等著被燒死而已。
陸倚杉下定決心，將口香糖丟入嘴中嚼了嚼，化工塑膠般的藍莓味充斥整個口腔，強烈觸
發嘔吐的反射神經。強忍著這股噁心的味道，陸倚杉用盡肺中最後的空氣吹出泡泡。這個
泡泡只消輕輕一吹，便猛地膨脹，馬上就來到成年男子大小。
他把這顆氣球握在手上，祈禱多少能起上些緩衝的作用，便縱身往外躍去。
陸倚杉發現自己隨著氣球冉冉飄在空中，好像手中提著顆熱氣球，如落葉般滑落至地面。
僅僅靠著自己嘴巴吹出的氣體就提供了超過氫氣的浮力，小卡中有描述到口香糖可以吹出
大的足以提供緩衝的氣球，但沒預料到會如此超出物理法則。
陸倚杉降落在公園的草坪上，一旁的路人用看到飛碟的眼神盯著他看，還有不少人拿出手
機猛拍，讓他覺得好是尷尬，想儘快逃離現場。
「你的手還在燒啊，趕快把火弄熄啊！」花衣大嬸說。
陸倚杉這才注意到手肘上的火苗似乎越燒越旺，下意識就把汽球往左手肘上燃燒的地方敷
上去，氣球立刻就塌陷下來包覆住整個手肘，順帶連火都給悶熄了。
「沒事就好。」過了半晌大嬸才從嘴中迸出這個單詞。
人群中走出一個穿著米色襯衫，黑色長褲的短髮男子，刻意在他面前保持一小段距離，用
清冷的聲音說：「依據《異常事件管理和控制法》施行細則第二條和第三條，你因為非法
持有異常物品和於公眾面前使用而遭到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