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等，為何而來？」
「為了一個笨蛋而來。」巫覡明毫不在乎眼前面對的是龍子的分靈，隨性攤手。
巫覡明飛快將巫覡萌的狀況簡而明瞭告知贔屭，黃天佑一語不發，只是緊張兮兮地直盯贔
屭。被巫覡明認證毫無靈感的他今天竟然可以看到雄霸一方的神獸開口，他連作夢也想不
到。
「龍子甚少潛伏人類身邊，汝等所言確實不尋常。」
贔屭的聲音恢弘無匹，如雷聲在兩人耳中迴盪。贔屭的氣勢凌人，黃天佑幾乎是以標準的
立正姿勢站在神獸身前。
「不過贔屭殿下，狀況再不尋常也被我們遇到了。」巫覡明點頭，「還有，其實我們之間
可以更閒話家常一些，還請將威壓撤下，不然旁邊的楞小子已經被您嚇到老年癡呆。」
黃天佑莫名成為焦點，他神情慌張地看著巫覡明，心中不停咆哮關他甚麼事。
「這樣甚好，吾也厭煩裝模作樣。」贔屭突然撤下凌厲氣勢，一派輕鬆道，「吾等總被告
誡不能丟本靈顏面，遇生靈必須正經以待。吾在大海中受人冷落，沒想到一回岸上就是受
人供奉，連點喘息時間都沒有。」
贔屭突變的語氣讓黃天佑直想準備可樂與爆米花放在對方面前，肩並肩話家常。
巫覡明踹了黃天佑一腳：「尊敬點。就算是分靈，人家好歹承襲贔屭的神格，不是你這種
普通人類能稱兄道弟的。」
「我……我甚麼都沒說呀！還有我是人類難道阿覡你就不是人類？」被看破心思的黃天佑
有苦難言。
「所以我特別加上『普通』兩個字。」
巫覡明從口袋撈出手機，點開相簿找到那張翻拍的X光片，他蹲低身子，將螢幕對準贔屭
的雙眼。
「贔屭大人，這是我那位笨蛋堂妹的大腦顯影，您看得出來這是哪位龍子嗎？」
工匠並未清楚雕琢贔屭的瞳孔，那雙彷彿目無可視的眼眸專心凝視巫覡明的手機。
「吾與其他位商討一番。」
贔屭留下這句話後，將巫覡明與黃天佑留給沉默。
「贔屭殿下要跟誰商量呀？」黃天佑不明所以，只能巴望巫覡明替自己解惑。
「這裡的贔屭是承襲遠古時代那位真正的贔屭的神格產生的分靈，若用你也能理解的講法
就是終端機下的子機。終端機只有一個，但子機可以有無數個。我們眼前的贔屭殿下只是
這世界上無數子機中的一位。我想祂現在應該是將情報與其他子機共享，並上傳終端機。
」
「雲端共享的概念。」黃天佑恍然大悟。
「吾等討論過了。」贔屭突然開口，「汝的圖片甚是模糊，吾等無法知悉是哪位兄弟。」
「阿萌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巫覡明抱怨。
「然而，吾仍是在汝等身上感受到兄長氣息。」
巫覡明眼睛一亮，身為龍生九子老六的贔屭竟然稱對方為兄長，也就是一口氣將八位可能
名單縮至五名。
「汝等身上有狻猊的氣味。」
「狻猊的氣味？龍有味道嗎？」黃天佑看往巫覡明。
「狻猊……」巫覡明沉思，「煙的氣味嗎？」
「正是。」
贔屭了然答覆巫覡明。
「那就先謝過贔屭殿下！等我們解決那笨蛋的麻煩，會再來向殿下致意。」
「靜候佳音。」
巫覡明徒手凌空一劃，贔屭又恢復原本亙古不動的石像之姿。
廟宇又陷入寂靜，昏黑的空間全然仰賴巫覡明手上的火光。黃天佑瞥往火源，那團火焰是
懸浮在巫覡明的指尖，無比詭異。
但在黃天佑莫名被蠱師鎖定、看見體無完膚卻依然能行走的血人後，指尖出現火焰已經不
是會令他惶恐的事，他甚至覺得巫覡明指尖的火焰可以再大些，省得他必須瞇著眼睛才看
得清周遭。
「好了。我們問完了，可以撤了。記得把你的水帶上。」巫覡明涼涼道。
「所以我們可以回家了？只是阿覡，我們要怎麼離開？」
黃天佑望向右側深鎖的廟門，忐忑不安詢問巫覡明。
巫覡明歪頭對著黃天佑微笑：「怎麼來就怎麼回去囉。」
黃天佑終於學會如何以腹部脂肪緩解下墜力道又是另一則故事。
※
臀部與腹部雙雙疼得難受的黃天佑在好一番折騰下回到巫山館。
雖然巫覡萌依舊昏睡中，但他們好歹總算摸清楚是哪位龍子闖禍，黃天佑感到未來一片光
明，對巫覡萌的狀況也不像之前擔憂。
「你會不會太樂觀了？」巫覡明打開杯蓋，熱氣與茶葉清香撲鼻而來。
「你以為鎖定是哪位龍子工作就結束了嗎？老大囚牛常出現在樂器上、老二睚眥則是刀劍
、老三嘲風出現於建築、老四蒲牢出現在洪鐘提樑、老五狻猊則是在香爐或者佛座、老七
狴犴出現門上雕飾、老八負屭則是石碑、老九螭吻更是出現在脊梁。撇開嘲風跟螭吻，狻
猊幾乎是最常出現在生活中的龍子！我們現在跟大海撈針沒兩樣。」
聽聞巫覡明解釋的黃天佑陷入惶恐；光是到台南一趟，他就看見數以難計的廟宇，廟宇上
出現的龍神形象更是超乎想像的多！就算鎖定讓巫覡萌昏迷不醒的罪魁禍首是狻猊，也只
是給了他們一個方向，離解決事情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我看我必須去跟案主壓榨出更多線索。」巫覡明抿了一口熱茶。
「案主不是巫覡萌小姐嗎？」
「她才沒那膽量直接找我求救。」巫覡明突然變得咬牙切齒，「巫覡芊，我的好姑姑。」
巫覡明毫不在意已屆深夜，想到甚麼便做甚麼，直接撥了電話給巫覡芊。
電話另一頭的巫覡芊或許已睡，也可能在忙，電話響了好半晌都無人應答。巫覡明的眉毛
隨著時間過去越鎖越緊，他掛斷電話，又撥了另一通不同號碼。
這回電話倒接得快多了，巫覡芊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
「姑姑，妳會不會太晚接電話了？」
「阿明，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我們老年人睡得早呀……」
「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隨便妳要睡到翻了都無所謂。姑姑，阿萌這一個月以來的行程，
妳知道多少？」
「就很平常呀！到工地上班、替人解決麻煩，唔……我想起來了！上個月阿萌有去聯誼。
」
「所以她是聯誼失敗，姑姑才來找我幫她終結單身？」巫覡明捕捉話中重點冷笑。
巫覡芊見事跡敗露，只好四兩撥千金。
「那不是重點啦！阿明，我記得阿萌好像有去參觀甚麼文物展……。」
「阿萌這種德性居然有人會帶她看展？對方難道看不出來就算看再多展，阿萌也不會變成
氣質美少女嗎？」
「對方從事藝文產業，剛好有公關票，就借花獻佛囉。」巫覡芊放棄與後輩辯駁。
巫覡明掛斷電話，在一旁的黃天佑聽個仔仔細細。
「阿覡，就算我們知道巫覡萌小姐可能是在展覽遇見狻猊，可是台灣的展覽那麼多，我們
怎麼知道要去哪個展覽？」
「還不簡單？叫阿萌起床直接問她呀！」巫覡明理所當然回覆。
黃天佑無比震驚：「你知道怎麼讓巫覡萌小姐醒過來？」
「廢話，老子是天才。」
巫覡明拿起桌上的便條紙，到書櫃取了一支小圭，咬破自己的指尖，以筆蔗著鮮血在便條
紙上慢慢地畫出繁複的圖騰。
「那你怎麼不早點用這方法讓巫覡萌小姐醒來？」看著胸有成竹的巫覡明，黃天佑只差沒
氣死。
「這方法好用是好用，缺點就是會讓人少活幾天。」
「你是說會、會短命？」
「不然你以為強制讓人醒來無須負擔任何代價？」巫覡明鄙夷望著黃天佑。
「那我們還是想其他辦法好了！」
「不需要。巫家人對生死一向看的很淡，況且我們活到壽終正寢的還沒幾人！少活幾天不
算甚麼。我還想要趕快送走巫覡萌這尊大佛，有她在家，巫山館的格調都下降了。」巫覡
明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