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親選了一隻健康的人魚，活生生片下約手掌大小的肉塊，這樣的份量可能會對人體
造成很大的負擔，但迫於小芊的病，和始皇帝已經在催促我們歸去，我們一定要爭取時間
．
同時，我還汲取了大量人魚鮮血，過去這行為讓我不安，不過為了小芊，我已經沒有心思
去理會他人．
此刻我終於認同小芊的話，人的所有行為都只是際遇罷了，與道德是非無關．
當我把生人魚肉片遞給小芊時，明知沒有用，我還是忍不住叨唸幾句：
「小芊，妳一定要考慮清楚，一旦吃下，就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我知道，別再多說了，哥哥！」
小芊的手在顫抖，卻依然接過盤子，一片片夾起人魚肉，放到自己口中．
「吃起來和魚肉沒兩樣......」
「那就當作是魚兒就好，其他的，哥哥會幫妳支撐，妳什麼都不用在意．」
看著小芊吃完人魚肉，我又遞給小芊一碗人魚血，裡頭摻了些安神藥，很快的，喝完血的
小芊就昏昏欲睡了．
我為小芊蓋上被子，輕聲哄她入睡，無論小芊撐不撐得過這一關，未來我不會再有機會，
哄這個唯一的妹妹入睡了．
「哥哥......」
「怎麼了，小芊？」
「謝謝你，這輩子有你和父親在我身邊，我很幸福．」
小芊對我笑著，那笑容就像幼時的我們，在沒有邊界的大海中，肆意游著笑著鬧著，以為
漁村就是全世界時的單純．
可我笑不出，只能默默為小芊將被子拉上肩脖，獨自轉身離開．
十多年前，那個被我們尊稱老師的男人早已看透：「人的慾望一旦起了開端，就註定無法
回頭了......」
好累......行遍萬里路，甚至跨過了大海，卻都沒有此刻那麼疲累......
「華兒，小芊睡了嗎？」父親的聲音從我身後想起，他看來比我更疲憊．
「睡了，多備些人魚血，以公人魚為主，留下母人魚繁殖．」
「注意身體，別倒下了，小芊需要我們．」
「知道了．」
「還有，始皇帝派人傳達皇命，命令我們立刻回咸陽．」
已經不是詢問，而是"命令"了嗎？我很想苦笑，卻連提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怎麼突然強硬要求？」
「聽說始皇帝東巡時，健康出了問題，所以打算先拿人魚血療養．」
我和父親沉默，小芊的轉化不知道需要多少血，絕不能分給始皇帝！
「還能拖多久？」
「頂多七天，始皇帝的使者帶著令符前來，他已經宣布，始皇帝授權于他，七天後他將正
式接管我的位置，指揮所有船隊回國．」
七天......
「總之，不管用任何方式，就算與這個世界對抗，我都要保全小芊，我最重要的女兒！」
這時的我，還不明白父親話中的意思．
當天晚上，我去汲取小芊需要的人魚血時，我看到了，噩夢般的一幕......
父親把大部分人魚一隻隻倒吊掛起，割斷牠們身上的所有主要血管，放血至下方集中的桶
子，任由人魚掙扎哀號，卻只能耗盡最後一滴血，直至枯竭死亡．
坐在中央的父親，無表情地抬頭看著滿天吊掛的屍體，此刻，無論是人還是人魚甚至魚兒
，真的已無分別......
我該恐懼崩潰的，但我沒有，相反地，我默默走到父親身旁，並肩坐下，一起抬頭看著我
們的罪孽，我想我知道父親取大量人魚血的用意了．
原來人累到極致時，思緒反而特別清晰，情緒也特別冷靜．
「將所有的人魚血，提煉濃縮到最純的程度，然後伴隨大量人魚肉給小芊吃下，小芊過不
過了這一關，就看她的命數了．」
「我知道了......父親......」我閉上眼，抹去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淚，同時抹去，我最
後的良知．
從這刻起，我放棄了思考，放棄了......身為一個"人"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