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倖存的人們互相依偎、取暖，像是回到千年前的過去，節電節水的生活，大
家對有限的資源自然而然有了節制。政府救援軍發放了毛巾還有食物、水，供應大廳中蒐
羅而來的難民。
他們有些是身無分文的乞丐，因為擅於在一無所有的街道中生存，所以在怪物大肆侵
略之下活了下來；有些是高官顯貴，比民眾提早知道災情的擴散和嚴重性，事先作好萬全
準備，但卻沒有比那些真正有權勢的人擁有更多的資源或武器，他們被遺棄、丟下；還有
更多的是普通民眾，在機率的分配下，被幸運之神眷顧而逃過一劫的樣本。
因身分高低與眼光網羅，這些難民在大廳聚成兩邊，一邊是認為遊民不穩定，甚至精
神有問題，還懷疑其是否是魷魚怪物宿主的可能性，另一邊是知道事情嚴重性的資產階級
，然而族群相對較多的普通民眾，有的中立，有的向權貴靠攏，乞求至少在安全的未來裡
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媽媽，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婦人坐在窗邊，她的小孩揪著她數日未更換過的
菜市場小洋裝問道。
婦人隻字未語，只是看了眼她的小孩，就將頭繼續看著窗外那幢迷茫的白霧遮蔽了太
陽，好幾個禮拜了，太陽的光依舊朦朧。她的丈夫在意外中死去，帶著小孩的她，至今，
對未來仍一片迷茫。
「搞什麼嘛，我看那些屎就是他們留的！為什麼要跟這種沒文化的人住在一起？」一
位帶著金框眼鏡，留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喝斥，說完還不忘看了下手腕上已經停擺的高貴
齒輪錶。
「為什麼要跟這群沒受過教育的遊民共用一間廁所？實在想都想不通！」
「我有沖，有沖啊！」街友也憤怒地答道。
「沖？是順著水沖進下水道捏，你沖什麼？」咄咄逼人的語氣，罵得表達能力不佳的
乞丐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我有按！水有出來！」街友說罷，一副作勢要揍這個文明人的樣子。
一旁站哨的軍人見情況不對勁，趕緊上前阻擾，拉開兩人。
「對！就是這樣，你看，大家看看，看他沒辦法辯解就想打人的樣子，乞丐還這副高
姿態，你以為你是誰？」小鬍子中年男子仍然不減氣燄，甚至遊說周邊難民。
難民群中，有的跟著起鬨，有的不與理會，有的只是尷尬的看著。
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婦人跟一旁同是鄰居的老婆婆細聲說道：「阿我督佳契落去，就沒
水出來，屎才留在那，沒想到那個查埔會嚇呢生氣……」翻譯：我剛剛按下去，水就沒出
來，所以屎留著，沒想到那個男人會那麼生氣……
「難道就不能讓他們住別的地方嗎？一定要擠在一起嗎？讓他們出去幫那些機器人蓋東
西阿，每個都頭好壯壯，怎麼不讓他們做點事回饋一下社會阿？」旁邊頓時就多了幾個小
喽囉，跟著搭腔：「對啊，做點事也好，平常也只是乾要飯的，現在還有臉待在這。」
一旁的軍人守衛看著手中的傳訊機，明明自己五分鐘前就彙報狀況，長官怎麼都沒回
覆，見情勢越來越火的情況下，他又傳了次。
「趕出去啦，不要占用，我們還能撐比較久，都趕出去啦。」
「反正他們也習慣風吹日曬，住在外面也不會死阿！」
就在這時候，有個較有正義感的大學生站了出來：「這事情都還不確定是誰做的，你
們怎麼憑空誣賴他？」他往中年小鬍子走去，為了維護心中的公平正義。
「小屁孩也想學人說公道話？我看不會是你拉的吧，這麼著急幫一個街友講話？開始
賺錢了嗎？」小鬍子一句話又讓大學生一時之間噤了聲。
「我……我哪裡著急？你別胡說！」
「不然講話還會結巴？」小鬍子輕笑了聲。
一旁的真正的拉屎沒沖兇手老婦人見情況越來越糟糕，站了起來也往幾人吵架處前去
，邊走邊說：「挖棒欸拉，我著豈廖沒水阿。」翻譯：我拉的屎拉，我就按下去沒水阿，
老婦人一直重複這些話，似乎是想博取大家的原諒。
婦人往乞丐的方向走去，想跟他當面道歉，小鬍子也聽得懂這鄉音的意思，大學生這
時候才恢復了點自信，小鬍子跟著婦人走了過去，邊說：「不需要跟那種乞丐那麼靠近啦
。」老婦人則說道：「北塞拉，灰吸類一定要的啦。」翻譯：不行啦，道歉是一定要的啦
。
軍人這時也沒注意幾人的和解行動，站在牆角連絡著上司。
骯髒的手，加上大家都許多天沒盥洗，那些腐朽的肉臭味是刺鼻的，老婦人在菜市場
賣過肉品，她可不在乎這些，小鬍子一旁扯著，乞丐也是笑笑的對這位勇於認錯的婦人，
其他人有的看著好戲，有的根本沒注意這件事，大學生也站在後面等著這個小鬍子被自己
的話打臉。
啪的一聲，齒輪錶上鉤著一塊皮肉，鮮血灑在乞丐雙手和臉上，觀眾群裡傳出數聲女
人和小孩的尖叫，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原本呆望窗邊的人，還有傳著簡訊的
軍人，本以為是魷魚怪物，定精一看，老婦人的喉嚨裂開一道傷口，鮮血隨著頸動脈的破
損而沖出，伴隨婦人倒地的聲響，眾人開始鼓譟。
「你怎麼傷人啊！」小鬍子指著乞丐開始大聲喝斥，小鬍子不忘嘴裡的謾罵，趕緊蹲
下身軀扶起老婦人。
大學生上前想替乞丐解釋，因為他清楚地見到情況的真相，只見小鬍子投來了個冷冷
的眼神。
「連老人都打，你還有良心嗎！？」眾人這下子開始排斥這群遊民，甚至連無關的坐
在牆角的遊民們也開始被民眾們驅趕。
軍人趕緊策動警備，連絡醫護兵和其他人。
倒下的婦人嘴半開，想說些甚麼，她的表情很是驚恐，她想轉頭，想向大學生，像那
群難民們求救，她不知道自己的喉嚨已經破了，也無從知曉自己將要死去的事實，但身子
被小鬍子給架住，她怎麼翻也翻不過去，只是幾聲喘息「啊……哈……啊……」後，雙眼
仍在驚恐之中。
幾顆石頭和小水泥塊朝乞丐飛了過去，群眾大罵著乞丐的惡質，緊接著是些喝完的保
特瓶，或是書籍。這時醫護兵抬著擔架進來，軍人也把眾怒的人群和乞丐們分開。
人們來去之間，小鬍子若無其事的走開，臨走前經過大學生的身旁，說了句：「還想
幫那群乞丐講話，就儘管去說。」錯身，小鬍子進了廁所，沖洗齒輪錶和身上的血液。
大家清理著現場，這時軍人守衛的通訊器才傳來了回訊。
＊
監控室裡，大廳的監視器將所有事情的經過一覽無遺，政府官員衣衫襤褸的坐在床邊
回著訊息，打上了幾個字：屍體跟乞丐都帶去外面的能源倉庫。
「唉，你就查查看吧，說不定真得能找到什麼消息。」政府官員對著坐在電腦前，只
套著一件外套的林雅惠說道。
「只是這種災難網路上也查不到什麼消息，我先出去處理些事。」整理好衣裝，政府
官員便信心十足的離開監控室。
電腦前，裸露的林雅惠直到官員離開前，都在一般的介面上搜尋，當門闔上，她才從
自己褪下的衣物口袋中掏出一片USB。
＊
銜接一堆電線的倉庫外，屍體率先被送進去，一堆遊民在倉庫外不明所以。
＊
林雅惠打開了新的介面，是軍網公布的指令。隨著相關字詞的索引，先是生化科技－
反生化武器－能源循環提供，林雅惠打開了一張圖片，和她在能源倉庫看見的那顆巨大肉
瘤幾乎一模一樣。
下面留著些圖片解釋：能源守恆，生物發電與燃煤等發電方式雷同，都是消耗性發電
，後者多以能源推動推汽機為原理，前者目前已知植物性葡萄糖無法取代，尤其以活性高
的動物性葡萄糖最為適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