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躲在路邊的招牌後看著被警察大人抓進派出所的阿爸。
那天的天空湛藍,牡丹想著阿爸要是被抓進派出所拘留個二十九天,全家就準備餓死了。
正當她絞盡腦汁思考著要如何救出阿爸時,忽然一個撐著黑傘,一身白衣,臉上毫無血色
的男子蹲在她旁邊。
「姑娘,有什麼煩惱嗎?」男子微笑歪著頭問牡丹。
不知道男子何時出現的牡丹嚇了一大跳,往後摔個四腳朝天。
「請問怎麼稱呼?」不過牡丹隨即恢復了鎮定。
「叫我春生就好。」男子爽朗的笑著,眼角皺在一起,牡丹觀察到他眼頭有顆小小的痣,
「看起來姑娘是想救剛剛被抓進去那位大哥吧。」
牡丹沒有理會他,她聽阿嬤說過大白天撐傘的男人都不可靠,除了後山的林少爺,但林少
爺是後山祠堂裡供奉的死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她瞥了那撐傘的男人一眼,決定先回家,晚上在想看能不能用酒賄絡貪杯的田中大人。
「姑娘,還沒問妳芳名。」撐傘的男人遠遠的叫喚著牡丹。
「張牡丹。」牡丹腦子一團混亂,心煩意亂頭也不回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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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是張家的長女,本來她該叫做招弟或是罔市,但在阿嬤的堅持之下,取了個這麼艷的
名字,雖然總有人揶揄牡丹像是遊女的花名,但因為牡丹天生洽北北的個性,也沒太多人
膽敢開她玩笑。
牡丹回到斑駁破舊的家裡,看著阿嬤默默坐在門口板凳流淚就知道有人回來報信過了。
「阿嬤,免煩惱啦,我晚上拿點酒去孝敬警察大人就好啦。」牡丹拿出手巾擦擦阿嬤的眼
淚,隨即到廚房準備晚餐,等從公學校放學的弟弟金山放學就能吃飯了。
「唉,阿母死得早,阿爸又沒用,真是苦命的孩子。」看著牡丹忙碌的背影,阿嬤嘆了口
氣。
隨著夕陽西下,天色漸暗,皎潔的滿月銀色的光灑進整個山林。
而牡丹則忙著跟隔壁的春嬌嬸借酒。
「阿嬸,多謝啦。」牡丹小心翼翼地捧著酒,不斷道謝。
「哎呦,叫你阿爸不要再賭囉。」春嬌嬸搖搖頭,「唉,快去派出所吧。」
牡丹趕緊點了點頭,用布包起酒瓶,往派出所前進。
到了派出所,牡丹小心翼翼的堆開門。
「大人,私は張金發の娘の牡丹です。これを召し上がってください。 (大人,我是張
金
發的女兒牡丹,請享用這個吧)」牡丹用生澀的日文說道,遞出手中的酒給警察田中。
「あ、いいですね。(啊,真好啊。)」田中一接到酒,嚴肅的表情立刻變得笑咪咪。
「もし、良ければ、父が...(如果...可以的話...我父親他...)」牡丹以豐富的表情暗
示著田中。
「ああ!(啊!)」田中看著牡丹點點頭。
隨後不久,牡丹父親張金發就被釋放,任憑金發怎麼道歉說自己也是想翻盤讓他們過好日
子,但牡丹已經氣得不想看老爸一眼。
「哪天被你賣了都不知道。」牡丹狠狠的瞪了老爸一眼,又自顧自地走在前面。
「怎麼會賣我們家最賢慧美麗的牡丹呢。」
就在金發說過這句話的一個禮拜後,某個半夜迎娶的隊伍就來到張家門口。
張金發臉色發白的站在門口。
「阿爸,你做了什麼好事?」牡丹氣到差點不能喘氣。
「那天他是說,後山祠堂的林少爺要娶親,聘金有五百圓...」張金發一臉害怕地說著,
「
我想林少爺不是死人嗎?死人應該不可能真的來娶親吧...」
「然後你就收了人家的錢?」牡丹氣到臉色發白,「你還說你不可能把我賣了!」
張家老太太聽到聲響踉蹌的走到前庭,聽見發生的事情差點暈過去。
「金發你是起肖了嗎?這種事情...」老太太一面捶打著金發,一面哭著。
「聘金給我交出來,你這種阿爸我也不要了。」牡丹氣得開始翻找金發的衣服。
「剩下三百圓...其他都輸光了...」金發顫抖的拿出錢交給牡丹。
牡丹一把搶過錢,瞪了金發一眼。
「我就去跟後山林少爺結婚,跟死人結婚總比有你這款阿爸好。」牡丹深吸一口氣,「以
後每個月錢都從我這裡拿回家。」
牡丹不施脂粉,什麼也沒帶就坐上轎子,明亮的月光打在轎子上,面對未知的未來牡丹偷
偷的流了一滴眼淚。
大不了偷跑回來就好。
牡丹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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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轎子裡搖搖晃晃地睡著的牡丹,在抵達後山時被搖醒。
轎夫、媒人都面無表情的行動著。
有位丫鬟帶著牡丹進入內室化妝梳頭,牡丹小心翼翼地進入那幢氣派的中式豪宅。
梳妝打扮完畢後,牡丹頭戴著鳳冠,披著頭巾的被帶到大廳拜堂。
由於好奇心作祟,牡丹隔著頭巾偷偷看出去,沒想到坐在雙親位置的高堂是兩個紙紮人。
牡丹嚇得後退了兩步,卻被一隻手扶住。
「娘子,站好。」
牡丹還來不及想起這似曾相識的聲音時,頭就被按著開始拜堂。
即使堅強但牡丹依然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曾經多少次幻想自己成親時候的樣子。
絕對不是像現在不明不白糊糊塗塗的成親啊。
牡丹咬著牙,眼淚不停的滴落。
一雙冰冷的手牽著牡丹緩緩地走到房間喜床上坐著,那雙蒼白冰冷的手緩緩的伸進蓋頭,
輕輕擦去牡丹的眼淚。
「張牡丹,我們又見面囉。」蓋頭掀開的瞬間,牡丹驚訝地看著那天在派出所前遇到的,
撐著黑傘的男子,「不對,現在叫做,林張牡丹。」
男子歪著頭對牡丹微微一笑。
「你...」牡丹吃驚地說不出話,「是活人?」
「叫我春生,」春生把額頭輕輕地貼在牡丹的鳳冠上,「我不是活人,但我也不會死。」
「那,你會殺死我嗎?」牡丹看著春生淺褐色的瞳孔,顫抖地問。
「怎麼會?我看起來像這種人?」春生從容的脫掉暗紅色的喜服。
「那我會死嗎?」牡丹之前有聽說過這種婚禮到最後某方會死的傳聞。
「林夫人,妳會長命百歲的。」春生摘下牡丹的鳳冠,輕輕放下牡丹的長髮,「我們會長
長久久的...」
語畢,春生忽然一口咬住牡丹的頸部,牡丹無力的倒在喜床上。
春生滿口鮮血,溫柔的為牡丹蓋上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