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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開始＝＝＝＝＝
爲了保護當事人，我在以下的故事裡使用假名及更改了幾個地點。本事件仍未結案（據我
所知）。
上個星期，我開車去旅行，順便探望仍住在那邊的一些老同學，我偶然聽到一些年輕學生
在談論這個案子。所以我將和你們分享以下的故事，畢竟我親身經歷了這件事。
在我大三的時候，我在聖克魯斯市中心找到了一份兼職工作，就在那所大學的山腳下。這
是一間位於綜合商辦大樓的小公司。我們和學校的註冊組有往來，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們主要負責學生的註冊、記錄、畢業事項等等。
我在辦公室的任務是影印、準備和寄送你畢業時會拿到的證書。這是一項無聊的工作，但
由於需要的專業技能不高，我的老闆很少理我，工作的時候，我甚至可以播放音樂或
Netflix。也有一些其他人在那裡工作，但我經常在晚班時獨自一人下班。
有一天，我的老闆錄取了一個名叫史蒂芬妮的新員工。我其實早已經認識她了；她是大一
新生，是我的密友布莉安娜的妹妹。她對男人來者不拒，所以我們晚上花了很長的時間談
論她每個週末的可怕約會。史蒂芬妮長期以來一直在尋找男朋友，所以每週一她都會告訴
我她那尷尬無聊或令人毛骨悚然的約會故事。對她來說，沒有人能夠讓她滿意。我發現她
追求愛情的過程真是不可思議地有趣。
最後，我的一個同事辭職了，所以我改做她的工作，那個位置比較偏行政方面，而且需要
我整晚坐在電腦前。史蒂芬妮則接替了我原本影印和寄送的工作，所以我不得不教她如何
準備那些文書。這工作的一部分包括將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印與大學的標誌黏在紙上。
我的公司使用了一種難聞的噴膠，它的氣味非常濃烈，聞起來像亮光漆，所以我們不會在
辦公室裡使用它。我們的共識是，無論是誰必須使用這種膠水，他都要下樓進入地下室的
停車場。這棟建築是一個戒備森嚴的商辦大樓，所以沒有無家可歸的人或古怪的人在那裡
遊蕩；在那裡總是感覺很安全。但缺點就是只有孤獨。和黑暗與你相伴。
我討厭下去那裡，因爲等我輪到晚班的時候，大樓裡的其他人都已經回家了。每一個細小
的聲音都在不斷地迴盪碰撞，所以當管線發出噹啷聲或建築物熱漲冷縮時，你總會感覺周
圍有人或什麼東西在偷偷摸摸地走動。
史蒂芬妮被停車場嚇壞了，所以我同意當她需要使用那膠水時，我會每隔二十分鐘就下來
檢查一下她的情況。每當她在樓下的時候，她都會戴上iPod耳機，這樣大樓裡的小噪音就
不會讓她抓狂。我偶爾會偷偷地嚇她一跳，然後她就會打我。捉弄她使工作變得不那麼討
厭，而且大多數晚上我們都在笑鬧中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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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做了新工作的一個月後，史蒂芬妮興奮地告訴我她遇到了一個喜歡的人。他的名字
叫湯米，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他住在附近，某天早上她在等公車的時候遇見他。據她
說，湯米英俊、聰明、而且風趣幽默。他的父母住在緬因州，擁有一棟大房子，一堆土地
和馬匹。他想帶她去那裡參觀。
在大約兩週的時間裡，史蒂芬妮一直在談論湯米。每當我去停車場看她時，她都會喋喋不
休地談論他們最近的約會，或是他們一起看的電影、他爲她做的貼心舉止等等。這傢伙對
她太投入了，他的浪漫舉動甚至給了我一些idea來對待我當時的女朋友（現在的妻子！
超棒的女神）。
但隨著時間過去，我開始注意到史蒂芬妮的性格發生了變化。她來上班時顯得精疲力盡，
昏昏欲睡，有時完全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然後，她會突然振作起來，不停地說了好幾個小
時的話。然後她又會安靜下來。我認爲她正在適應來自於期中考的壓力。或者她開始服用
一些藥物。我從來沒有當面問過她；因為我們的關係並沒有親密到我可以問這麼私人的問
題。但最終，她開始讓我覺得擔心。
一天晚上，當我走出電梯去看看她的狀況時，史蒂芬妮的笑聲充滿了停車場。一陣又一陣
高低起伏的笑聲，有如一個人正在看一場滑稽的電影一樣。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她用耳機
在聽戴夫·查佩爾(Dave Chappelle)的表演，但當我彎過轉角時，我發現她正努力地黏著
一張又一張的證書，同時她的耳機掛在她的脖子上。當我問她有什麼好笑的時候，她告訴
我湯米前一天晚上帶她出去吃披薩，他在拿食物的時候跌倒了，臉朝下摔了一跤。
我們講完之後，我回到電梯裡，但就在門關上的時候，我聽見史蒂芬妮試圖掩蓋一陣大笑
，然後低聲說:「他們嚇壞我了！我不知道它們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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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不去質問她，而是把焦點放在史蒂芬妮的行爲上，看看我自己能不能弄清楚這到底
是怎麼回事。她會在辦公室打卡上班，影印幾十份證書，抓起她的用品，然後消失在停車
場裡。有時，當她走向電梯時，我聽到她在喃喃自語，或者偷溜出幾句沒掩飾住的笑聲。
某天晚上，我去停車場的角落看史蒂芬妮。她似乎非常專注於她的任務而無法和我聊天，
這有點奇怪，因爲她的天性是很健談的。當我問她她耳機裡在聽什麼時，她回答說：「只
是無聊的東西。這傢伙的聲音怪怪的。」當我離開的時候，我躲在陰影裡看著她。她哼著
歌，唱著我從未聽過、無意義的歌，偶爾停下來，抬頭看著黑暗裡那些我看不見的東西。
當她彎腰去抓膠水的時候，她的耳機線從她的運動衫裡掉了出來。它根本沒有與手機或
iPod連接在一起。她並沒有在聽任何東西。
就在這時，我覺得她可能是對毒品上癮了。我的一個好朋友在幾年前去世，我永遠不會忘
記他發作時那些脫序的行爲。我終於向布莉安娜吐露了我的心事，但她的反應讓我很吃驚
。她憤怒地向我保證，她的小妹從未吸毒過，而且如果她這樣做，她一定會知道的。當我
告訴布莉安娜關於湯米的事時，她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她向我發誓她的妹妹從來沒有提起
過他，而且她也沒有看到任何人。當我問布莉安娜是否注意到她妹妹有什麼不尋常的行爲
時，她直接了當地回答：「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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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慮了一會兒，認為有兩種可能性：布莉安娜完全被她的妹妹騙了，或者她撒謊來保護
她。不管是哪個原因我都很難接受。布莉安娜一向很聰明，她能一眼看穿了人們的胡言亂
語，尤其是她的朋友和家人講的那些屁話通常瞞不過她，而且她總是誠實面對自己的過錯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是，史蒂芬妮在辦公室裡表現得很怪異，但在其他地方都一切正常
。
等到隔天我去上班的時候，我在辦公室裡仔細檢查，尋找任何可能導致某人行爲怪異的東
西：石棉？瓦斯外洩？我甚至聽說過電線也會影響，以及它會讓人們感覺像是有人在看他
們。我的想法落在了我們使用的可怕膠水上，幾個月來，我一直在處理這些東西，但除了
頭痛之外，我沒遇到什麼其它的麻煩事。
當史蒂芬妮晚上來的時候，她似乎心情很好——只有第一個小時。但是，在影印了畢業證
書並拿了她的東西後，她懷疑地盯著我，只點了點頭就向電梯走去。我懷疑她因爲我和她
姐姐說的話而生我的氣，但隨著夜晚消逝，我意識到她一直處於情緒起伏很大的狀態，就
像看到鬼一樣。
那天晚上我去停車場看了她兩次。第一次，她熱情友好地告訴我，他們初次見面時湯米是
如何帶她去電影院的。當我提醒她，她之前是告訴我他們在公車站相遇的時候，她停頓了
很久，然後說:「不，我很少搭公車。」我問她手機裡是否有湯米的照片，因爲她從來沒
有給我看過他的照片，她回答說他不喜歡拍照。警報在我腦子裡響了起來。我很確定這個
女孩需要精神上的關注。但除了她的離奇故事外，她似乎頭腦非常清醒。
那天晚上，我第二次去拜訪史蒂芬妮時，發現她在一堆證書旁邊哭泣，人行道上沾滿了膠
水。我跑過去問她怎麼了，她一邊啜泣，一邊用結結巴巴的聲音告訴我湯米因為有新女友
，所以把她甩了。我試圖從她那裡打聽出更多的消息，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吸引了我的注
意力。我望向停車場的盡頭，看到一個人快速地穿越過陰影處，向出口走去。以一個晚下
班的商務人士來說，他的動作似乎太過鬼鬼祟祟了，當他聽到我喊「嘿！」，他拔腿就跑
。我追著那個人，想看一眼他的臉，以防我必須要報警。但他消失在夜色中。
我回去問史蒂芬妮，那傢伙是不是湯米，但她已經走了。證書整齊地堆放在她坐過的地方
，而膠水罐卻到處都找不到。我發現史蒂芬妮在樓上的辦公室裡，讀著另一堆證書的名字
，歇斯底里地大笑。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她沒注意到我的時候，我突然掏出手
機告訴她我要打911，然後送她去醫院。她放下手中的證書，並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當我
看著她的眼睛時，我覺得不像是一個人在盯著我看。我面對的是滔天怒火；除了她之外的
一切都顯得空洞不重要。就好像史蒂芬妮這個人已經消失，她的身體已經被混亂焦躁的情
緒所取代。
在盯著我幾秒鐘後，史蒂芬妮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出辦公室，尖叫著，嘰嘰喳喳說個不
停。我一個字也聽不懂，但我絕對肯定她正處在精神崩潰中。
我把所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兩名警察，給了他們史蒂芬妮的電話號碼，還有她姐姐和我老闆
的電話。他們向我保證，他們會找到她，提供她需要的幫助，然後他們就離開了。
－－－－－
兩天後，布麗安娜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見過她的妹妹。我告訴她還沒輪到我的班，所以
還沒看過她。我試著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但她掛了我的電話。當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我
的老闆告訴我，史蒂芬妮整週都沒有打卡上班。警察去我的宿舍找我，這次還跟著一名警
探及一些學校的行政人員。他們這次對我和史蒂芬妮之間的互動想了解得更詳細，然後他
們沒有說太多就走了。他們只是說尋找失蹤人員的案子已經正式展開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又過了幾個星期，我看著布莉安娜慢慢地越來越憂鬱，最後她沒來上
課。她請假回家了。失去一個你愛的人很可怕，更糟的是，當他們完全不留一絲線索而就
這樣消失時，打擊更大。你永遠不知道何時要開始悲傷。你永遠不知道何時該放手。
史蒂芬妮失蹤一個多月後，她終於被發現了。
我簡直無法相信這個消息。他們不會在電話裡告訴我任何事；我必須去學校的分局，然後
再去市中心的總部。他們所提供這些細節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想不出其中的關聯。
第一個線索來自緬因州波特蘭的一個警察局。一對老夫婦目擊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在他們的
產業上裸體行走，就在黎明前。她大喊大叫，舉止怪異。這對夫婦住在海邊，他們說那女
孩在臨海的院子裡來回跑著，對著遠處的燈塔尖叫，乞求一個叫湯米的人來接她，把她帶
走。那人報了警，走到外面跟那個女孩說話，但她跑走了。
史蒂芬妮的錢包，連同她的學生證和信用卡，被發現在燈塔下方的岩石上。這個特殊的燈
塔只能藉由船隻進入，島上只允許操作人員留守。它也不是旅遊勝地。當地的執法單位並
不知道她在那邊的實際狀況到底是如何。
但從這裡開始，狀況只是變得更奇怪，更可怕。１２個小時後，史蒂芬妮的屍體被發現在
一個廢棄的礦井裡，在兩個鋸齒狀的巨石之間，位於加州南部的一個山城Idyllwild。當
地的健行者在自殺岩石附近，從石牆的孔隙中聽到一名年輕女子的尖叫聲。她一直尖叫叫
喚著一個名叫湯米的男人。她如何發出尖叫聲仍然是警方調查的重點。史蒂芬妮的鼻腔和
喉部完全被膠水堵塞了，她的眼睛也被黏住。他們發現這種物質幾乎把她所有的頭髮都黏
在頭皮上，但是她的手上卻一丁點沒沾到，這表示她並不是那個使用它的人。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我被告知史蒂芬妮的信用卡被用來買一張去緬因州的單程機票。
但並沒有購買回程機票的紀錄。警察找出了她的通聯記錄，發現她既沒有打電話或發簡訊
給任何住在緬因州的人，也沒有聯絡任何叫做湯米的人。她近期所有的電話簡訊都被調查
了，雖然史蒂芬妮在她死前的幾個月和很多人約會，發了很多簡訊，但他們都有不在場證
明。這個案子目前還是沒有線索。
我有時在想是不是真的有湯米這個人。會不會他是某種精神病患者，專門對那些年輕、心
思不定的女孩下手。又或者他給了她毒品。我想知道史蒂芬妮是不是因爲吸了太多的膠水
而造成腦部損傷。我想知道，在緬因州發現的那個女人是否真的是史蒂芬妮本人，或者這
一切只是一個精巧的詭計，使她的綁架和謀殺難以追蹤。離史蒂芬妮去世已經八年了，在
我的舊校園裡，她變成了一個黑暗的傳說。她被稱爲「膠水女孩」，在周五夜晚的草地上
，每當有人試圖要嚇唬對方時，她的故事就會被提起。但我永遠忘不了她瞪著我時，她眼
中憤恨的殺意；也忘不了當她談起她的夢中情人──湯米──時，她聲音中的真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