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錢仙篇之二
「對了！小剛，」關說：
「你剛才欠喝一罐啤酒，現在就由你開頭來還。」
小剛不懂：
「開頭？什麼開頭？」
關回答：
「就是鬼故事啊！我們遊戲的流程是這樣的：每個人要輪流說一個鬼故事，不管是自己親
身經歷還是聽來的，說完鬼故事後再進行「錢仙」召喚，你懂了嗎？」
「喔！所以現在就是由我開頭說鬼故事？」
「對啦！」
微醺的小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爽快說道。其他三個女生則是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小剛，
眼神充滿了期待。
在這種氣氛之下，小剛怎能拒絕。可是他對於靈異的事物已經多年沒有接觸，現在要他馬
上說個鬼故事出來還真是困難。
左思右想實在不得已，只好把那幾乎快遺忘的經歷說出來給大家聽。
「咳！好吧。我現在要說的，是我國小的一個經歷。其實，我也不確定那倒底是真的發生
過還只是一場夢，大家就當故事聽聽。我記得那是在我國小四年級的某個夜晚上，那時候
正在流行一種通靈遊戲，叫作「守護天使」......」
「啊！我知道。」女生當中的妙突然回應。
小剛很高興有人跟他有一樣的記憶，於是他靦腆的笑了一笑後繼續說道：
「據說只要在午夜12點，在鏡子前面點一根白色蠟燭，念著召喚咒語，就可以看到自己的
守護天使，還可以跟祂許一個願望。」
「對、對！我們小學也有流行過這樣的遊戲。不過不是許願，而是可以看到自己未來另一
半的模樣。」另一名女生小芹補充說道。
「吼！安靜一點，不要隨便插話啦~」
小潘提出抗議，看來他似乎聽的很專心。
「好啦！」被罵的小芹對他做了個鬼臉，吐著舌頭笑了笑後也不以為意。
小剛趁這空檔，環視了現場所有人一眼。在昏黃的夜燈中，每個人的臉隱約都帶著一絲陰
暗。
外頭夜色凝重，隨著風的吹過，樹葉紛紛沙沙作響。不知名的鳥叫聲透過窗戶傳進屋內，
增添了幾許怪談的氣氛。
「小剛，繼續說、繼續說！」瑋瑋出聲催促著。
他趕緊收攝起心神，繼續往下說：
「然後在一個夜晚，我和當時的一個同學找到機會偷偷進行那個遊戲。記得那時候，我們
坐在兩面鏡子中間點著一根白色的蠟燭，嘴裏不停唸著召喚咒語。結果...真的出現了！
我看到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女生出現在鏡子裡面。」
「然後呢！你有向祂許願嗎？」妙好奇出聲問道。
小剛搖搖頭：
「沒有，因為等我想要許願的時候祂就不見了！」
「啊~怎麼這樣！好可惜喔~」小芹惋惜說道。
完全沈浸在故事中的小潘問道：
「那你另一個同學呢？」
對了！另一個同學呢？聽到這個問題的小剛開始回想，卻什麼都不記得，連那個同學的名
字也忘的一乾二淨！於是他老實回答：
「我...我忘記了！」
小潘誇張的嘆息說：
「喔~好可惜喔！」
這時，從方才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的老B突然說道：
「沒許願算你好運！要是許願了，恐怕你現在人就不在這裡了！」
「喂！老B。你在亂說些什麼？」小潘興味益然的轉頭看向老B，開口問道。
一向沈默的老B娓娓道起他國中時候遇到的事情：
「這是真實發生的。我們國中那時候也流行過一種通靈遊戲，只不過聽說召喚出來的不是
「守護靈」，而是一個叫「血腥瑪麗」的惡靈。她可以實現你任何的一個願望，不過代價
是你的性命。事情是發生在我表弟身上！一直以來，他都被班上的同學欺負，只是沒有人
知道。一天......
「我剛好經過他們班級，看到他在教室被幾個人圍起來毆打。我本來想立刻去訓導處向老
師報告，卻換來了表弟的阻止。他說：我不應該去跟老師告狀，因為老師們不會管這種事
。那時候身為資優生的我不懂，只認為是表弟自己太過懦弱，才會連告發的勇氣都沒有，
一氣之下就不理他了。
「沒想到事隔半個月之後，我表弟自殺了！只留下一封信給我。信裡面先是跟我道歉，說
他不應該對我生氣。然後提到他已經跟「血腥瑪麗」許願，要用他的性命換取其他人的不
幸......」
說到這裡，老B停下來深深嘆了口氣，彷彿這個故事沉重到逼迫的他無法呼吸。
「那後來呢？後來？」
在眾女生的追問下，老B才又繼續說道：
「後來，他們班在一次校外教學途中發生車禍，造成嚴重的傷亡。那幾個欺負他的同學一
人送醫不治、一人雙腿截肢、其他幾個不是嚴重骨折、就是重度撕裂傷。事後我才發現，
那幾個就是當時欺負我表弟的人！」
「哇！好可怕喔~~」
聽到這裡，三名女生不由得驚聲尖叫。
反倒是關氣定神閒的說著：
「用一條命換那麼多人的傷亡，這個交易可真划算！」
老B說：
「我是不知道到底划不划算，只知道我阿姨、姨丈他們無法承受獨生子自殺的打擊，一個
精神出了問題，一個丟了工作，最後兩人離了婚。」
「唔！好可憐喔~」小潘喃喃說道。
「就是說啊~」、「是啊...」、「沒錯！」三名女生異口同聲的說道。
那小剛呢？聽完了老B的故事，他有種難以言喻的深刻感受：
他完全認同表弟的作法，卻也完全否定他的行為。難道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一個大家都不會受傷的選擇！
正當他陷入沈思的時候，小潘突然出聲提議說道：
「啊！不然...我們現在來試試看，看能不能請他表弟的靈魂出來！」
「好啊！」
「好主意！」
在場眾人紛紛贊成。
於是小潘便從背包裡拿出一張A3大小的白紙，上頭已經畫好一個一個10圓大小的圈圈，圈
圈裡也已經寫滿了文字。
從中央最上面的「本位」開始，圈圈裡各自填了「是」、「不是」、「對」、「不對」..
.等問句用語。然後其他是從0~1的數字，剩下的則是填上了注音符號ㄅ~ㄩ。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就有很多問題可以回答的了。小剛心想。
「事不疑遲，開始吧！」
「喔！！」
在關的帶領下，所有人都伸出食指，按在放在「本位」的那個10元硬幣上。由於10元硬幣
的面積有點小，因此大家的食指幾乎都只能靠著硬幣的邊緣。
「記得召喚咒語吧？錢仙、錢仙請出本位。不過現在由於要請老B的表弟，所以要改成...
喂！老B，你的表弟叫什麼名字？」
關向老B問道，老B回答：
「哲宇。」
關說：
「那就是...哲宇哲宇請出本位。聽到了沒？」
眾人點頭，遊戲正式開始。
「哲宇哲宇請出本位、哲宇哲宇請出本位 ......」
在眾人的唸咒聲中，小剛按著硬幣的手忍不住微微發抖。過往那段痛苦的回憶不斷刺激著
，他猛然想起，今天中午過後就沒有再吃藥了。
雖然，醫生說偶而忘記服用藥物也沒什麼。可是現在的他極度需要藥物來鎮定，再這樣下
去他恐怕會無法壓抑情緒的發作。
「哲宇哲宇請出本位、哲宇哲宇請出本位 ......」
「可...可不可以......」
他的嘴唇逐漸蒼白，眼前開始模糊。接下來，他應該就會頭暈目眩、甚至開始尖聲大叫了
起來。
「哲宇哲宇請出本位、哲宇哲宇請出本位 ......」
「把藥...給我......」
「哲宇哲宇請出本位、哲宇哲宇請出本位 ......」
「我...我......」
他的聲音太過微弱，以至於淹沒在大家的召喚聲中。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手腳開始盜出汗來。藥、藥呢！？他無力的轉頭看向放在身後的背
包。
這個時候，他的食指動了起來！
不！不僅是他。是大家的食指都動了起來！
「呀！成功了。」
「快！老B，問他是不是你表弟。」
只見老B緩緩問道：
「請問...你是不是我的表弟林哲宇？」
那枚10元硬幣承載著眾人的食指，以順時針轉圈飛快的移到「是」的位置。這個動作引起
了女生們的尖叫。
「啊~~~！」
「安靜！千萬不要鬆手。」
關說著，即時阻止了瑋瑋和小芹的抽手。然後換他問道：
「告訴我們，你是不是真的向紅衣瑪麗許願？」
硬幣又移到「是」。
「換我、換我！」小潘興奮說道：
「祂真的實現你的願望了嗎？」
那枚硬幣遲疑了會兒，接著轉到了「不是」的位置。
「不是！？」
看到這個答案，小潘疑惑的望向老B，希望他能問的清楚些。
老B點了點頭，說道：
「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許願，那麼你們班上那幾個同學為什麼有的死掉、有的重傷？」
祂轉著圈，緩緩移動到「是」、「ㄗ」、「ㄨ」「三聲」、「ㄓ」、「ㄡ」、「四聲」這
幾個圈圈裡。
眾人順著唸了出來：
「是、詛、咒...是詛咒！！」
「呀！好可怕喔。」女生們又尖叫了。
是詛咒、是詛咒、是詛咒......這三個字重重闖進小剛的腦海裡，嚴重干擾他的思緒。
噢！是詛咒嗎？它、它又出現了？
他忍耐著眼前的天旋地轉，企圖不讓自己倒下去。
可是接下來的情況，似乎超出了大家的預期。那枚硬幣在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竟然帶著
大家的手在紙盤上瘋狂的轉動了起來。
「怎麼回事？」
「呀！救命啊~~~~」
這期間，沒有一個人敢放手的，怕會引來更恐怖的狀況發生。在不知道繞了幾十圈、幾百
圈之後，那枚硬幣又突然停住了，緊接著移動到：
「ㄋ」、「ㄧ」、「3」、「ㄇ」、「ㄣ」、「2」、「ㄉ」、「ㄡ」、「1」、「ㄑ」、
「ㄩ」、「4」、
「ㄙ」、「4」...
不知道是誰跟著唸了出來：
「你、們、都、去、死！！！」
「哇~~~~~~~」
這一瞬間，大家不約而同把食指縮了回去。結果在施力不均之下，那枚10元硬幣就這麼硬
生生飛了出去，然後「況鏘！」地一聲撞到牆壁後彈了回來，就那麼巧，又落到了紙盤上
。
「........................」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女生們膽小的緊靠在一起，其他四個男生，包括小剛在內，都緊緊盯著那枚硬幣直看，唯
恐會再發生什麼靈異事件。
過了一會兒，小潘率先說道：
「哇塞！難道真的有鬼？」
「噓！不要說那個字啦~」瑋瑋抗議著說，眼眶已經充滿了驚恐的淚水。
關冷靜的說：
「先不要動，看看祂還有什麼反應？」
沒想到他話一說完，那枚硬幣居然無風自動了起來！
祂一個圈圈、一個圈圈極其緩慢的移動著：
「ㄌ」、「ㄧ」、「2」、「ㄎ」、「ㄞ」、「ㄒ」、「ㄧ」、「ㄠ」、「3」、「ㄍ」、
「ㄤ」...
「離、開、小、剛...離開小剛？」
關一唸完，大家馬上把目光集中在小剛身上。
此刻的小剛的內心已經瀕臨到崩潰的邊緣，再看到那枚硬幣竟然自動指出了自己的名字。
剎那間，他驚嚇到呼吸暫停，緊接著昏迷了過去。......
「...離開...小剛...離開......」
迷迷糊糊中，小剛腦海裡不斷重複著這個句子：
是要誰離開我？還是要我離開誰？
那句話到底又是誰在說著？老B的表弟、還是其他人？
「臭老B！都是你啦~」
「怪我咧~活動又不是我想的。」
隱約中，他聽到有人似乎為了他在互相指責。他彷彿回到多年前，爸媽互相爭吵的那個夜
晚：
「都怪你！沒有把小剛帶回去，留他一個人才會發生那種事。」
「是是是！都要怪我。難道妳沒有責任嗎？身為母親，竟然沒有發現小孩子做出那樣的行
徑。」
「我也想不出有什麼事情會讓他們想要離家出走，更何況我也盡力了呀~」
「哼！反正妳要負最大的責任。」
「對！我要負責，那你呢？只顧著工作，家裡什麼事都不管。誰知道你外面是有女人還是
怎樣？每天加班，我看你是跟哪個女人去約會了！」
「妳、妳不要無理取鬧！哪來的女人？」
「我說的不對嗎？那張發票是怎麼來的？」
「就跟妳說是......」
「我不管啦~讓我死了算了！我們家的男人個個都不讓我好過，我......」
這樣的爭吵在他住院的那段期間，不知道聽過幾百次了。他不想醒，即使已經可以張開眼
睛。
大范...你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呢？大范......你不要走，等等我！！！
昏迷中，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
「唉~我也不願意啊，小剛......你知道的。」
大范？是你嗎？
他彷彿聽到他這麼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