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註1)穿了鞋，下樓。
在廚房窗邊喝著咖啡，享受週六清晨的片刻寧靜。
然後他決定，不要去面對另一個家庭成員-那就等同滿滿的卡通噪音、
牛奶四溢、加上一地喜瑞兒早餐圈圈餅。
太陽和車庫鐵門一同升起，這場逃亡開始。
在屋外，他是如此認真、專注於庭院的工作，直到除草機聲音干擾，
他才注意到有一陣聲音。
時近黃昏。
那聲音就像是腦海中一陣竊竊私語，用極為緩慢的方式吞吐著每個說出來的字，
速度又像是從黑暗的洞穴中把每個字拖撈出來那般。
「殺了他們。」聲音說。
他裝沒聽到，把汽油倒進除草機，一面碎碎念著一個小油槽怎麼夠除完這片草地。
「殺了他們們們們......。」聲音說。
除草機又轟轟轟地又發動了。換了副耳機塞子，他在手機裡找一些夠大聲、歡樂的歌曲。
但是都沒用。任何音樂都蓋不掉那陣聲音。
音樂中每個節拍都纏繞著邪惡的低語，有如蛇的嘶嘶聲。
「殺。」
「他們。」
「殺。」
「他們。」
除完草，把除草機放回腳踏車旁。
回到屋裡，地上散亂著玩具，他踱步，但他抗拒被眼前的畫面激怒。
先洗澡，極為用力地擦洗這副髒汙的身體。
但即便熱水已轉冷，他仍覺得身體不乾淨。
蓮蓬頭出水的衝擊伴隨著那陣低語的節奏。
「殺。殺。殺。殺。」
要是可以一直躲在浴室裡就好了。
擦乾身體，穿上舒適的衣服，他回到家人身邊。
星期六的晚上就是要訂披薩、喝果汁、看些正向、開心的電影打發時間。
他隨著卡通人物哼唱，幸好太太沒有發現歌詞裡有幾個字被他換成「殺」。
都是那陣聲音害的。
超過上床時間太久囉，他帶著孩子們回房，一路上頑固地抗拒那陣聲音，
幫孩子們蓋好棉被的手甚至還因此不斷顫抖。
他鑽回床上，躺在妻子的身邊。
焦慮滋長著。
這是一天之中最糟的部分，那陣聲音知道他什麼地方都去不了了。
當然，聲音又來了。
「動手。現在動手。」
他拼命緊閉眼皮。那陣聲音完全不在乎。
它從低語變成了吼叫，再來化為無情的尖嘯聲。
「動手啊!趁他們睡覺動手啊!他媽的殺光啊!」
他終於崩潰了，坐起身狂吼回去。
「不!辦不到!」
那陣聲音旋即靜了下來，換用另一種蛇蠍般挑釁的語氣說話：
「為什麼不動手？」它問。
「你明明知道。」
「不，你要自己說。」
「因為...，因為我已經動手了啊!」
「是這樣嗎？」
「是」他啜泣著說「幾個禮拜前就...我以為這樣可以趕走你的聲音。」
沉默降臨。
他躺回枕頭，凝視著天花板。
但就在那即將睡著的半夢半醒之間，那陣聲音又悄悄地溜回他的腦海中。
「殺了他們。」低語聲，一切又重新來過。
眼淚滑落臉頰，黎明如此遙遠，彷彿永不降臨。
註1：為了閱讀流暢感，原文中的"殺手"(killer)在翻譯中都改為"他"
建議參考電影：The Voices (2014) 台譯：血色孤語
原標題：The Killer Awoke Before Dawn
原文網址：https://tinyurl.com/zk8hso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