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十分鐘上下，程勝元感受到一陣急煞，高思凱停下了他的廂型車。
「路只到這邊而已，到目的地得要靠大家下車用走的了。」高思凱把廂型車停在一大堆比
人高的野草邊，呼喚大家下車。
「為什麼投胎要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啊？」程勝元非常好奇，向瞿漢城請教。
「高思涵是在這裡溺死的，因此投胎回到這裡是再好不過。」瞿漢城簡潔地回答。
程勝元心下不禁有些狐疑，據高思凱說，他妹是去河邊考察而溺斃的。只是為什麼高思涵
要來這麼荒涼的鬼地方考察？這裡十個人大概有九個半不知道。
一行人和兩位老道人從廂型車邊，穿越比人高的厚厚草堆，幸好已經有前人用開山刀之類
的東西劈出一條難行的小徑，否則只怕全數要在草堆中打轉了。
付出了全身被草割得一條條小傷痕的代價，眾人終於穿出了草堆。眼前是一片荒地，只有
幾顆嶙峋怪石散落於地，及一些了無生氣的枯萎野草，全是一望無際的土堆或泥巴。
在荒地靠河邊的地方，似乎有間小屋，不過夜色之下，看得並不清楚。
「河道就在荒地深處，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那兒。」高思凱向眾人說道。
程勝元心中打了個突。目的地是荒地旁邊的溪流？當初紙娃娃聽到這個有大量出水，難道
是在提示我她的死亡地點？而且紙娃娃有親口說出「溪流」，這應該是提示我死因吧。
藉著瞿漢城剛剛的答案和自己的推理，當時程勝元在課堂上搞不懂紙娃娃為何出水，今夜
總算心下了然。
※※※
卻說韓延光放程勝元獨自赴約之後，他一直躲在巷口，監視著那一群人的一舉一動。
韓延光看見一對男女，兩位一副看來就很詭異的老人，似乎有實體卻又不真實。他感覺那
對男女沒什麼異狀，其中的男子還主動對程勝元說話，似乎無害。不過那兩位老人看來全
身就有一股怪氣，眼神冰冷如石，宛如四道寒光。
後來這群人上了一台廂型車，是那對情侶中的男方開車。那男子剛剛瞄了我一眼，他應該
對我沒什麼想法，只當我是個玩手機的路人吧。韓延光心想。
為了追蹤程勝元的動態，韓延光跳上機車，騎在廂型車之後，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感覺車上有人在注意他，而且應該是那兩位老人，因為那股射過來的眼神鋒利如刀，令
韓延光在大熱天不禁打個哆嗦。
廂型車不停在小路亂繞，然後駛入一條偏僻的小路。道路非常不平整，有些地方甚至沒有
鋪柏油，路口尚有些人家，但騎到深處，便只剩野草而不見人煙。
之後，韓延光見廂型車一陣急煞，他推測這群人八成是要下車了，因為他們來到了一條死
路。他迅速地將機車拉到草叢中停好，自己也躲起來監視。
果然一行人下車鑽入草叢，韓延光默記他們鑽入的位置，過了一陣子才鑽入。
草堆中的小徑左拐右彎，曲折難行，當韓延光繞出來時，那群人已經前行到河邊了。他見
眼前的荒地只有土堆能當作遮蔽的地方，決定挑了在小屋附近一座最高大的土堆，躲在後
面觀看。
※※※
程勝元一行人繼續向河邊行走，依靠高思凱手電筒的光，在荒地中前進。高思凱和他女友
走在前頭，程勝元居中，兩位老道人殿後。
老道人步履輕盈，看來年老身體卻仍強健，程勝元認為這兩位的道行絕對不可忽視。
過了五分鐘左右，他們來到了河岸。河水平靜無波，岸邊果然有座小屋，外牆有些斑駁，
露出了裡頭的磚塊；爬藤植物攻陷了屋頂，替荒地添了一抹難得的綠意。
程勝元藉著手電筒的光，看到小屋門口釘了一塊板子，寫著「國立合灣大學水文所第２０
水文觀測站」，看來高思涵來此勘查河流是可能的，只是這棟小屋似乎已經半廢棄了。
「這棟房子好，這棟房子好。」瞿唐城看著這棟小屋，喃喃自語。他獨自走向屋前，手掌
貼在已經老舊的門上，門便「嘰嘰嘎嘎」的打開。
小屋中沒有任何觀測儀器，看來這觀測站已經被放棄了。展現在一行人面前的，只有家徒
四壁的空虛。
程勝元見瞿唐城能以手撫門而開，完全不必用鑰匙打開已經半鏽蝕的獸首銅鎖，而且一氣
呵成，毫不費力，心中對道人的能力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賊船把我載到這邊，然後他們到底要幹嘛？投胎大老遠地來這邊，感覺總是不妙。
正當程勝元心中在盤算對方的計畫時，瞿漢城開口了：「請高思涵出來，我們要進行投胎
儀式了。」
程勝元每晚都請出高思涵陪他聊天，這個要求自是難不倒他。一陣咒語過後，高思涵便從
紙娃娃中現身。
「好極，好極。」瞿唐城看了一下高思涵，對她的清麗脫俗讚嘆了幾句。
他叫高思涵進入什麼都沒有的小屋裡，程勝元急急地跟在她後方，卻被從後方飄移到前方
的瞿漢城擋下來。「莫急，待會還得靠你發揮，聽貧道一句，先等著。」
程勝元只好停下腳步，站在門口看著進屋的瞿唐城憑空變出三個點燃的蠟燭台，擱在地上
。
瞿唐城要高思涵站在蠟燭台前，他開始了低喃。他的聲音宏亮，咒語念得抑揚頓挫，鏗鏘
有力，有如西方音樂家譜出的交響樂，千軍萬馬奔騰，似乎要刺破靜謐的黑夜。
高思凱靜靜地看著屋內高思涵在燭光下飄搖的身影，也許他希望他妹能好好投胎，下輩子
有個好歸宿吧。他女友偎著他，雖然一言不發，但妖豔的氣質依舊。
瞿漢城也沒有說話，只是有時發出輕輕的笑，但笑聲卻令程勝元冷入骨髓。程勝元很想衝
入屋子裡，立刻擁抱高思涵，他八輩子只想留住她。只是礙著兩位老道人的能力，這才作
罷。
燭火隨著咒語念完而漸漸熄滅，高思涵依舊站在屋中。瞿唐城收起蠟燭台，舉起右手在高
思涵的胸口前方比劃，再用左手在屋內作出灑東西的手勢。
須臾之際，瞿唐城已經自屋內回到屋外。他似乎瞄到了什麼東西似的，對著小屋附近的一
座高大土堆，大喝：「躲在後面的不速之客，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