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儘管統整現況沒有用,我還是來釐清一下現有的線索吧。
我有一個崇尚巫術的母親,她的興趣就是蒐集一堆有關巫術的資料以及燉煮難喝的魔藥讓
我服用,雖然我從未得過腸胃疾病,但她這個驚人的興趣似乎殺了我的房客碧翠絲。
我從小沒見過我的父親,母親總說父親跟人跑了,現在看來父親似乎不僅沒跑,還不幸斃
命在旅館的地下室,而他老人家留給我這後輩的也不是甚麼驚人遺產或者有用箴言,而是
一具熱得要命的枯骨。
這一切狀況都太棒了!棒你媽啦!
我只想在家族經營的溫泉旅館安老終生,如果可以的話,再討個溫柔賢淑不會嫌棄我的老
婆。母親這一連串脫序行徑幾乎毀了我半生心願。
我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第一條是盡可能幫母親打理善後,最好是處理到警察來了都想跟
我做朋友而不是逮捕我的乾淨程度。第二條是大義滅親,在警察將我列為共犯之前,先將
母親抖出。
天呀!失去餘生幸福與成為不孝子,這兩種選項怎麼都非常難熬?
左思右想,還是當個縮頭烏龜最符合我的性格。不,應該說做牆頭草!我決定巧妙幫母親
收拾善後,再裝作完全不知,如果警方不慎找上門,我還可以推個一乾二淨。
抱歉,母親,雖然妳生下我,但在我的記憶中,妳也沒甚麼尋常母親應有的作為,這讓我
們怎麼培養母子之情呢?
第一步,我必須先妥善處理碧翠絲的房間。我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將碧翠絲的房間收拾完
畢,當作她這個人完全沒來過旅館,雖然這條路有點難走,畢竟我可是找了兩名房客見證
開門搜碧翠絲的房間,該怎麼圓這個謊有些難度。第二種方式是假裝查房時發現碧翠絲失
蹤,向母親稟報並提議報警,用以掉母親的語病。
第二種方法簡直神機妙算!可惜我這完美方法忽略了一種可能──母親也有可能是被栽贓
的受害者!儘管機率很低,但還是不能排除一個巫術喜好者與一名未知的殺人兇手的組合
。
※
在一連串天馬行空毫無方法求證的假設後,我決定不經意發現碧翠絲忘記退房,接著用備
用鎖匙打開她的房間,察覺她的行囊都還在人卻不小心消失,接著以影帝之姿像母親演一
場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辦,向她尋求意見的戲碼。
反正這只是對母親專用的說法,房客那邊我再用其他藉口塘塞便成。
母親從庫薩克姑婆家回來已是深夜,說真的姑婆家沒那麼遠,母親這回回來確實晚了些。
「母親。」
我從櫃檯抽身,裹著厚重被子,以一臉睡眼惺忪的神情迎接他。
母親衰老而嚴厲的臉閃過一絲驚訝,穿著漆黑斗篷的她在微弱的燈光下看來更像一隻巨大
的烏鴉。
傳說烏鴉是魔女的使魔……母親,為什麼妳連這點小細節都這麼執著。
「怎麼還沒睡?」
母親這句話跟關心完全無關,她人生唯一對我表現關心之情只在我喝那奇怪藥湯的時候。
「我今日在檢查客人退房資料時,發現旅客碧翠絲沒有退房紀錄,可是她房間只租到今天
而已。所以我自作主張打開房間,碧翠絲小姐的東西都還在,人卻不見了。
母親,我想碧翠絲小姐是失蹤了,我們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看要不報警吧。」母親冷言冷語回答。
報警?命案兇手的母親居然鼓勵我報警?
「母……母親,可是有旅客在我們旅館失蹤,對旅館的生意會大受影響……」
「我不在乎。」
母親就這樣掠過我,大辣辣回到房間。
糟糕,我好像將自己引上一條騎虎難下的路?我已經向母親表達碧翠絲的失蹤,如果我不
去報警,似乎表達我心裡有鬼。倘若我真的去報警,我設想的一百零一種我被當成共犯、
旅館生意一落千丈的可能就會成真。
我該怎麼辦?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就這樣睡倒在椅子上。
※
夢中,那黑髮又妖媚的碧翠絲再度出現。
「吾王,只要是你想要,這世界的流言蜚語有甚麼不好解決的?」
夢中的碧翠絲聲音呢軟的宛如能擠出水,全身散發令人迷醉的香氣……。
※
我確切夢了甚麼我不好言說,總之,睡覺該是越睡越有精神,可惜每次做了這樣的夢,我
只覺得全身快散了。
睡眠時間不夠對於我這麼一個自食其力的好男兒實在有害健康。
我睡眼惺忪地走到碧翠絲的房間,試圖從中找出一點害我做出這麼香豔刺激夢景的理由。
我轉開碧翠絲的房間,一切擺設都與昨日記憶相同。
除了……床上躺著碧翠絲。
媽的!我不是肯定碧翠絲死了嗎!我在地下室看到一大片血跡還有女性嬌小的腳印,在母
親房內找到碧翠絲的瑪瑙石耳環,諸多跡象我都肯定母親鐵定殺害碧翠絲,再不濟也是囚
禁了她。
在我昨日試探性地向母親提起此事,碧翠絲便又出現?這不是作賊心虛又是甚麼?
我顫抖地觸摸碧翠絲露出後被的白皙肩頭,好冰,冰得如冷凍食品。
我倏地抽開她的被子,被子下頭的碧翠絲赤身裸體,腹部有一只長及鎖骨的刀傷,內臟外
露,腸子還在床上繞出一個圈。
我想吐,要不是嘔吐物會讓我更加騎虎難下,我鐵定先吐上兩回。
我突然有一個不好的念頭,我拋下被子,三步併作兩步衝出房間。
現在橫豎不是甚麼在意闖空門還是被當成變態的時候,除了碧翠絲與退房的愛黛歐波,今
日還有兩間房有人入住,我記得是401房跟502房。
我掏出鎖匙,先將401房打開。
猜猜我看到甚麼?睡得甜美的褐髮夫妻,我鬆了口氣。
可惜我的心安只維持到我發現蓋著他們的那條厚重被褥揚起一股濕溽的影子。